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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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都說景和舟的嘴是天底下最甜的。宋溪之以前不信,如今總算領教到了。
宋溪之大笑。
景和舟也露出笑意,挨過來驕傲地說道:“我得到洛神醫不日将到京城。”
“他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哦?年前你去江南,原來就是為了尋他。只是他的脾氣可大得很。”
洛青峰,一手醫術出神入化,傳聞可使枯骨生肉,就算是死人到了他的手上都得從棺材裏爬出來。
他的醫術舉世聞名,但是他的古怪脾氣比他的醫術卻更加出名。他立了規矩“三不醫”,即“活人不醫,窮鬼不醫,女子不醫。”
除了這三個規矩,洛青峰救人還得看心情,若是運氣不好,正好撞上他心情糟糕的時候,就算你拿出黃金萬兩,他也不會答應出手救人。
當然,若是你運氣足夠好,正好遇上他心情極好的時候,沒有黃金萬兩,他還是不會救人。
黃金萬兩,身患絕症,無論是哪一項條件都不容易滿足。
這就好像把一塊大肥肉放在關在栅欄裏餓了幾天的老虎面前,看的找,吃不着,饞瘋了,就生了恨。
所以洛青峰雖然是個神醫,但是仇家卻比病人多。人送外號“洛見仇”。
“你哪來的錢?”宋溪之狐疑地看向他。萬兩黃金又不是一萬車地裏的大白菜。景和舟雖然貴為皇子,但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這麽多錢。
景和舟雙手微蜷,指腹輕輕摩挲,道:“山人自有妙計。”
“我沒有萬兩黃金,但有其它辦法。樹挪死,人挪活。人吶,要學會變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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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小就比我聰明,這回兒我總算勝了你一回!”他灑然一笑,比月光還要皎潔明亮。
宋溪之輕笑:“幸好你沒有黃金萬兩,不然就是天底下最大的敗家子。”
他這病就算是神仙來了也治不好,這些錢可不是都打了水漂,随流水任西東了麽。
“我樂意!”
有君如山風,偏生帝王家。
宋溪之眸色深深,靜默不語。
彎月高懸,亮如雪。有風自北方來,吹散一林梅花零亂作飛花漫天。
身後有人碾碎落紅,“垮!”樹枝斷裂。
宋溪之轉身,是宋夏瀾來了。她左手握着半根斷梅,右手掌心攤開向上,伸向他,嘴角噙着微笑:“姐姐,我們該回去了。”
她的笑和春風一樣輕,卻給人冬的凜冽。
宋溪之咳了一聲,瞧,護食的小狐貍來了。
只是可惜了,他不是她的食物,也不需要她的保護。
白瞎了人家一番好心。
見有人來了,不是說話的好時候。景和舟看了宋夏瀾一眼,然後向宋溪之告辭。
天真涼。風大,刺骨。
景和舟停下腳步,往後瞧了一眼。兩人挨得很近,好似正在說什麽悄悄話。
不知宋溪之跟他的好妹妹說了什麽,惹來女子嫣然一笑,好似桃花爛漫。
景和舟摸了摸鼻子,正打算繼續往前走。
那女子卻擡起頭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煙青色淡如水墨的美人卸了淡漠溫和的皮,露出冰涼透骨的尖刺。
這個女人想要他死,死無葬身之地的那種。
他招惹過她麽?他好像不記得了。
哎,造孽!
造孽!
景和舟撇了一眼伫立在左邊高樓上的太子哥哥,不禁抱頭哀嘆道:倒黴!實在倒黴!
出來約個會,怎麽就有這麽多人盯着。
唔,看來他好像真的攪進了什麽很麻煩的事情裏面。
還是那種他最讨厭的麻煩,權力。
他回來的真不是時候。
管它呢!
扇了扇手裏的白扇,景和舟飄然遠去,今朝有歡今朝盡,莫問明朝有無時!
明天的麻煩,明天再說吧!
景和舟走了之後,宋溪之看了看夜色,天已經很黑了,“宴會快結束了,我們回去吧。”
宋夏瀾看着身旁的人,他的臉在月光的映照下淡淡的,細聲說着話,那些話兒就像雨絲,細細綿綿,夾着涼意,就和他這個人一樣,無聲無息的,冷冷清清的,卻不知什麽時候就入了她的心。
“姐姐似乎和四皇子很熟?”
“宴會太悶了,我出來透透氣,剛好和四皇子碰見了而已。”
真的剛認識麽?為什麽說起那個人,他的眼睛好像會發光一樣。
她們兩個從小就一起長大,宋夏瀾也從未見過他這樣全然放松,開懷大笑。
她們不是密不可分,最親最近的姐妹嗎?
她們血脈相連、相互依靠,從小一起彈琴,一起作畫,坦誠相對。
難道她們不應該是無話不談,是最靠近彼此靈魂的存在嗎?
可是現在她們依舊裙子挨着裙子,手連着手,明明近在咫尺,卻感覺她們之間遙遠起來了。
這種遙遠,讓宋夏瀾恐慌。她說不出來。
她想哭。
可是不能。也不行。
宋溪之問:“怎麽了?”
宋夏瀾小心地扶着宋溪之,揚起臉。溫柔的鵝蛋臉形。眉眼帶笑,藏着難被察覺的小心翼翼。
“沒什麽。就是有些話想和姐姐說。你鮮少出門,不知道四皇子的為人。他這人極好女色,紅顏知己多得數不過來,是青樓楚館的常客。”
“他那人慣會甜言蜜語,姐姐長得這麽好看,還是離他遠點好。”
宋溪之眼皮一跳,景和舟的名聲确實風流不假,可是做人從不下流,和那些吃喝嫖賭的好色鬼還是有本質區別的。
宋夏瀾怎麽把景和舟說得像個登徒子、急色鬼一樣。
更何況,前不久宋夏瀾不是還說她喜歡景和舟嗎?怎麽說法變得這麽快?
難道是愛而不得,因愛生恨?
宋溪之想了想景和舟那張人見人愛的俊臉和抹了蜜的嘴,猜測道。
他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宋夏瀾聲音幹澀:“姐姐知道瀾兒的心意就好。”
兩人邊走邊說,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回了宴會上。
宴會已近尾聲,皇帝身體不好,不宜多飲,已經先走一步。剩下的大臣和家眷陸陸續續也準備離開。
宋辭見她們倆回來,走過來交代道:“侍衛都在宮門外候着,你們倆先回府,我應酬完随後就來。”說完,宋辭就轉身和其他人繼續應酬。
果然又是這樣。宋夏瀾嘆了一口氣,和宋溪之走到宮門外,上了馬車。
宋溪之安慰道:“父親身為宰相,事務繁忙,一時忙過來才顧不上我們。妹妹不必多想。”
宋夏瀾應了一聲,只是眉間的郁色隐隐約約籠罩,仍然沒有消散。
宋溪之眼底劃過一絲不忍,家人和睦,這樣簡單的願望在宋家卻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
他合上眼,沒有戳破宋夏瀾那天真的希望。
馬車輪子咕嚕嚕轉動,兩人相鄰而坐,各懷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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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