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平地起風雲
夜風徐徐,湖波蕩漾,一首精致的畫舫靜靜的停在湖邊,燈火朦胧,寧靜詭秘。
王憐花在喝酒,上等的西域葡萄酒,一杯接着一杯,不緊也不慢。他的對面是葉孤城,重傷未愈的葉孤城,坐的筆直,挺拔卻難掩一臉憔悴。葉孤城的面前也有一只小巧玲珑的夜光杯,杯裏自然不會是酒,只是白開水。
王憐花每喝一杯他也陪一杯,一臉嚴肅認真的模樣,倒是有幾分可愛。王憐花瞧着有趣,忍不住悶笑出聲。
葉孤城眉頭微皺,問道,“你笑什麽?”
王憐花斂唇垂眸,長袖掩面,冷聲道,“自然是笑可笑之事,葉城主想憑着幾杯白水,就讓王某出錢又出力,天下哪有這般便宜的生意?況且,若論財資權勢九公子也是身家雄厚,且與城主過從甚密……”
葉孤城臉色一沉,冷冷道,“此事與他無關!”
“那與王某也無關。”王憐花眼珠一轉,語氣既誠懇又真切,“城主雖見我紙醉金迷日進鬥金,但日日花銷也如流水,這一出一進,反而沒什麽賺頭。縱是在下有心資助城主,但卻實在沒那個力氣啊。”
葉孤城諷刺的勾起嘴角,一枚小小的銀錠子從他的手裏直奔王憐花的咽喉飛去,王憐花微微眯起眼,側頭,險險的貼着他的臉頰劃過,狠狠地砸在他身後的琉璃盞上,琉璃盞應聲而碎,赫然從裏面滾出一顆碩大的寶珠,寶珠的光芒依舊明亮柔和,熠熠生輝。
葉孤城冷笑,“如果在下沒記錯,這顆珠子半個月前還在珠光寶氣閣。”
王憐花似笑非笑,滿不在乎道,“物有相似,城主定是瞧打了眼。”
葉孤城道,“明人不說暗話,我知道上官丹鳳是你的人,你讓他殺死了霍天青嫁禍給上官飛燕,還綁架了霍休。如果讓天禽派知道的話……”
王憐花一臉詫異,委屈道,“城主說笑了,我可是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凡事總要講究個證據,城主空口無憑的冤枉我,倒是叫王某好生忐忑不安呢。”
證據,如果真有證據葉孤城絕不會乖乖的坐在王憐花對面讨價還價,大金鵬王朝的事情他知道的并不很多,大部分都是從宮九哪裏聽來的。他以為憑借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怎樣都能從王憐花這裏獲得些好處,但沒想到王憐花油鹽不進,軟硬不吃。
葉孤城沉默下來看,王憐花只嘻嘻笑着,眼角眉梢好不得意。
良久,葉孤城緩慢的問道,“不知王公子可有興趣與在下談筆生意?”
王憐花正色,眼睛裏反倒充滿了一種熾熱的光,“不知城主想談的生意是……”
“天下!”
花滿樓在彈琴,琴聲袅袅,曲調有幾分悲涼,幾分哀婉,變得令聽的人的心都碎了。
一曲終了,他停下了手中顫動的琴弦,用琴旁的雪帕淨手。一道人影從窗子外面翻進來。
花滿樓笑起來,“你這個主人到有些意思,放着好好的大門不走反倒翻起窗子來了。”
王憐花反笑道,“誰家小樓調玉筝,指撥輕清,音律和平,一字字訴衷情。只是七童,你的琴聲過于悲涼了。”
花滿樓一頓,淡淡道,“曲調如此罷了。倒是你,一大早也不見人影?”
王憐花親熱的拉着他坐下,故作神秘道,“我有個禮物送你,你可要好生猜上一猜?”
花滿樓端起茶壺,到了兩杯茶,八分滿,不多不少,小心的推到王憐花的身前,淺淺一笑,“是滇梅。”
王憐花沮喪的從身後捧出一個細白瓷的花盆,裏面亭亭玉立的正是滇梅,滇梅又稱雲嶺紅梅、蓮帝梅,是蓮瓣蘭梅瓣的一種。極為難得,卻不易養活。而這株顯然被照顧得很好,色澤鮮豔,葉質硬朗,花瓣是淡淡的藕粉色,宛若含羞帶怯的美人。
花滿樓溫柔的撫摸上它的花瓣,莖蔓,鼻尖是清新的泥土的芬芳。他滿足的笑着,柔聲問道,“那裏得的這樣的好東西?”
王憐花眨眨眼,頗是自得,“下棋贏來的。西雲寺的大和尚寶貝的跟什麽似得,我跟他足足下了一夜的棋,十盤,他才不得不送給我。”
花滿樓含笑,無奈道,“君子不奪人所好。”
王憐花嘻嘻笑道,“沒辦法,誰讓它也是你的所好呢!而且,你也會很珍惜它,不是嗎?”
花滿樓靜靜的“瞧”着王憐花,他只是笑,不言也不語,卻又偏偏勝過千言萬語,讓王憐花的心也安靜下來,享受着難得的平和與溫馨。直到一只小小的信鴿停在窗棂上。
王憐花眼疾手快,取下一只小小的竹筒抽出裏面的紙卷交給花滿樓。
“我的?”花滿樓有些詫異,從王憐花的手裏接過紙卷,展開,細細的摸索着,“原來是苦瓜大師,難得他要親自下廚請宴。”
王憐花好奇的問道,“據說他的素齋好稱天下無雙?”
花滿樓笑道:“他自己常說,他做的素菜就算菩薩聞到,都會心動的。”
王憐花問道,“那你要走了?”
花滿樓愣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我想苦瓜大師不介意多認識一個有趣的朋友。”
王憐花搖了搖頭,“有時候朋友太多也不是甚麽好事。你盡管去,我總會去找你的,無論你走到哪,我都找得到你。”
花滿樓怔怔問道,“走到哪,你都能找到我?”
王憐花笑的燦若春花,“當然,因為我是王憐花啊!”他說的既肯定有理所當然,仿佛是讓人再信服不過的事了,花滿樓也笑起來,明朗而高興。
宮九的臉色很差,蒼白的臉上帶着紅暈,很明顯那不是害羞而是被氣的。因為江湖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繡花的男人,他不但繡花,還繡瞎子,更重要的是他偷走了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鎮遠的八十萬兩镖銀,而這些都是他的私産!
王憐花光明正大的說着風涼話,“真是哪裏來的毛賊,竟然欺負到我們太平王世子的頭上,殊不知,我們世子大人伸出個手指頭都能把他碾死到塵土裏。合該讓他長些見識,多受折磨,省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宮九狠狠的在桌子上,“王憐花,你夠了!”
王憐花懶懶的躺在美人靠上,指尖銜着一枚棋子,身前是一張簡單描繪着棋盤的羊皮紙,上面黑白棋子錯綜複雜相互糾纏不休。
“九公子今天火氣格外大,總不會是……欲求不滿吧?” 眼波流轉,王憐花毫不客氣的嘲笑出聲。
宮九的臉色瞬間冷下來,冷冷笑道,“禍從口出這個詞,不知道王公子聽說過沒?”
王憐花抿嘴一樂,意味深長,“惱羞成怒倒是很容易見的多。”
“噠噠噠”門被敲響,一個女子很是不客氣的走進來,冷若冰霜,豔若桃李,她的目光從王憐花的身上掃過,帶着顯而易見的輕視與鄙夷,徑直走到宮九身邊,冷聲道,“公子,有新消息。”
“說!”
那女子詫異的看了王憐花一眼,冷笑一聲,道,“繡花大盜的案子金九齡找上了陸小鳳,據說他是天下最聰明的人,沒有什麽難事可以難倒他!”
王憐花挑眉,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姑娘好像很佩服他?還是說……姑娘遇到了難事?”
女子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慌亂,轉眼卻又掩蓋下去,她高高的揚起下巴曼聲道,“跟在公子身邊我能有什麽難事?”
王憐花斜睨着宮九越發深沉的臉色垂眸輕笑道,“如此,倒是王某多心了。”
宮九不耐煩的将女子揮退,“又是陸小鳳。”
“交給他倒也便宜,有何不好?”王憐花反問道。
宮九冷笑,“太過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
王憐花哈哈笑道,“那九公子可要小心了。”
“你知道我到底是為了什莫而來。”宮九單刀直入的說道。“我要知道他上次都與你說了什麽。”
王憐花道,“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商人,葉城主來自然也是做生意,上次他點的雲袖還是枕翠,啧啧,那都是我們樓裏的魁首,年輕妖嬈還很會伺候男人。不若……九公子也試上一試?”
宮九的目光冷得吓人,宛若一把冰刀,要直直捅進人的心裏,“我要聽的不是這些有的沒得。”
王憐花目露精光,淡定道,“商人總喜歡以物易物,王某深以為然。”
“你要什麽?”
王憐花笑了,眉眼彎彎,既可愛有天真,“秘密,用秘密還秘密很公平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