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玉羅剎毫不客氣的推門而入,笑的意味深長。後面跟着的王憐花則難得乖巧老實，亦步亦趨,低垂着首瞧不出一點神采。
陸小鳳并不是個害羞的人，但現在他卻覺得臉上正在發燒，用不着照鏡子，就知道自己臉已紅了，即羞愧又尴尬，且完完全全是對着玉羅剎，這種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腳究竟是怎麽回事？！
司空摘星也警惕的站起來,謹慎的問道：“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玉羅剎的目光直勾勾的落在陸小鳳的身上，淡淡道：“敝姓西門，我是來找陸小鳳談些家務事。”
司空摘星緩緩松了口氣,眼珠一轉露出一絲恍然，幸災樂禍的對着陸小鳳擠眉弄眼，口中道：“我雖然是陸小鳳的朋友可既然是別人家務事，在下就不攙和了，就此告辭。”
玉羅剎無所謂的點點頭，司空摘星朝着陸小鳳眨眨眼，頭也不回的開溜了。
陸小鳳急道：“西門伯父，那猴精将羅剎牌也偷走了！”
玉羅剎冷笑道：“不是你非要送給他嗎？”
陸小鳳咽了口吐沫，幹巴巴的笑道：“怎，怎麽可能呢，那可是伯父的東西……”
玉羅剎道：“是啊雪的東西。不過也無所謂，那種東西還可以做十個，百個……我倒是對你和阿雪之間的事情更加感興趣一些。”
陸小鳳忙道：“我和西門能有什麽事情？！您可千萬不要誤會！”
“哦，沒有嗎？”玉羅剎宛若美玉般的臉龐仿佛籠上一層薄薄的冰，曼聲道：“王憐花，你怎麽說”
此時陸小鳳才發現，王憐花滿臉潮紅，汗濕，急促的喘息着，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更是波光潋滟，眸光幽邃，仍帶三分得意三分不甘，和十成十的幸災樂禍，他的聲音低沉帶着些喑啞的誘惑，輕笑道：“啧啧，教主當真還想從頭聽一遍？那也好，那日陸小鳳和西門吹雪在房間裏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
“夠了！！”陸小鳳慌得從浴桶裏爬出來。王憐花冷笑一聲，撈起旁邊的長袍丢在他的臉上。
玉羅剎的臉色比他更加難看，他長袖一揮直撲王憐花的面門，王憐花眼疾手快險險的避了開去，冷哼一聲，笑容裏是滿不在乎的嘲諷。
陸小鳳穿好長袍，反倒沉靜下來，他蒼白着臉苦笑道：“原來您都已經知道了，要殺要刮陸小鳳悉聽尊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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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羅剎似是在笑，眼底卻毫無一絲笑意，目光只盯在陸小鳳身上。良久，才唇角略略向上扯起一個弧度：“我既不殺你也不刮你，我若是如了你的願，阿雪難免總會惦記着你。”
陸小鳳幽幽然的笑，甚至帶着些厭煩，沖口道：“西門吹雪，西門吹雪他惦記不惦記我又與我何幹？！”
玉羅剎聽了，不禁幾不可察地皺了下眉峰，道：“你……不喜歡阿雪？”
陸小鳳哈哈大笑起來，眼睛亮的吓人怒道：“原本是不喜歡，現在卻不好說了！”
玉羅剎若有所思地挑唇。下一刻，一道迅如疾電的黑影，就已驟然襲至陸小分鳳身前。反手為掌向他心口拍去，同時另一只手倏然成爪狀直刺，袍角翻飛間，兩人已交換了十數招。 衣衫鼓鼓，氣浪交彙擊出一道道疾風。
玉羅剎的招數如行雲流水，不但快而且狠厲，詭異之處更叫人無法捉摸。陸小鳳立起兩根手指，顫巍巍得擋在脖頸上，指下幾乎能感覺到鮮血的潺潺流動，和脈搏有力的跳動。
玉羅剎微眯起眼，狹長的眸子閃過一道精光，贊道：“倒還有幾分本事。”
陸小鳳冷笑：“大概是因為我這顆腦袋太招人喜歡了，總是不大安全。”
玉羅剎散去招數負手而立，忽微微笑道：“本座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陸小鳳神色一動，面上冷然，只靜立不語。
“你不信？”玉羅剎笑起來，淡淡道：“西方羅剎教是本座一手所創，可他實在太龐大，分子實在太複雜，我活着的時候，雖然沒有人敢背叛我，等我死了之後，這些人是不是會繼續效忠我的子孫呢？連最純的黃金裏，也難免有雜質，何況人？”
陸小鳳道：“你早就知道你教下一定會有對西門不忠的人，你想要替後世子孫保留這份基業，就得先把這些人找出來。”
玉羅剎道：“你想煮飯的時候，是不是也得先把米裏的稗子剔出來？”
陸小鳳道：“可是你也知道這并不是容易事，有些稗子天生就是白的，混在白米裏，任何人都很難分辨出來，除非等到他們對你已全無顧忌的時候，否則他們也絕不會自己現出原形。”
玉羅剎拂袖大笑道：“除非我死，否則他們就不敢！詐死這種很古老的計謀，它能留存到現在，就因為它永遠有效。”
陸小鳳微笑道：“那不知我這顆棋子又有什麽用處？”他雖然在笑，聲音裏卻仿佛帶着種說不出的譏诮之意。
玉羅剎當然聽得出來，可他絲毫不以為意，淡淡道：“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你也算是個難得的聰明人。挑揀這種事情總不好我親自出手做不是？原本我看上的人是王憐花，所以我托人送了他一份禮物。”
陸小鳳冷笑：“你是說羅剎牌？！”
玉羅剎點點頭：“憑他的本事将羅剎牌悄無聲息的送出去，再找回來都不是一件難事。可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會把它轉送給陸小鳳和西門莊主，還送了一份更大的禮回贈。”王憐花接口道，他白玉般線條流暢的脖頸此時青筋畢露，看上去無比猙獰，可他依舊言笑晏晏，似乎沒有感受到絲毫的痛苦。
玉羅剎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雨花青毒的滋味如何？”
陸小鳳錯愕的看向王憐花，這種毒十分霸道，非常人所能忍受。
王憐花幽幽的盯着玉羅剎，輕笑：“還算和我胃口，一時半刻也死不了，如今我和教主也算是兩清了。”王夫人本就是個用毒的大家，王憐花自由也頗善此道，各種詭秘只知甚詳倒完全沒有玉羅剎所期待的那樣恐懼。
“好。”玉羅剎雙目炯炯有神：“你也算是個人物……”有看向陸小鳳，揚了揚下巴：“陸賢侄呢？”
陸小鳳冷冷道：“我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當然沒有。”玉羅剎滿意的笑起來，語氣也更慈愛：“你放心，若是阿雪對你念念不忘，你死後我就讓阿雪把你帶在身邊，日日相伴，可好？”
陸小鳳只覺一股涼意從腳底竄到心口，可嘴上卻冷笑道：“近六年來，我最少已經應該死過六十次了，可是直到現在，我還是好好的活着，你知道為什麽？”
玉羅剎笑而不語，瞧着他仿佛像是在敲着一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般的寬縱。
陸小鳳道：“因為我有朋友，我有很多的朋友。”他這樣說着，卻不知是要說服玉羅剎還是他自己：“所以，我一定會活下來。喝最好的酒，交更好的朋友，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
玉羅剎的目光仿佛已穿過了迷霧，看透了他的心笑道：“我也希望如此，我會感激你的。”
“哈？”陸小鳳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他以前再也沒遇到過玉羅剎這樣的人，以後更不會！他們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隔着一層薄薄的紙。
但還有一個人明白，不僅明白甚至還在一旁說風涼話：“陸小鳳能為教主鞠躬盡瘁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教主好計謀！”王憐花即使恨極了玉羅剎，但不能不承認玉羅剎思慮之周密，眼光之深遠确實值得尊敬。
王憐花又道：“可我聽說西門莊主正在到處找陸小鳳，若是也卷進這場是非中……”
玉羅剎眉毛一挑：“那自然輪不到你來操心。”
“是是是。”王憐花哈哈笑起來，眼中閃過一道精光，身子不自覺的痙攣，連臉皮都在發抖，語氣卻輕松極了：“到時候，教主大計已成，西門莊主也比會感動于教主的慈父情懷。”
西門吹雪會嗎？當然不會！即使他如今肯承認玉羅剎的身份對他的态度卻仍舊不冷不熱，甚至比萬梅山莊的老管家也不如。玉羅剎被抓住痛腳，自然很不舒服，冷冷道：“本座現在好像有些後悔了。”
王憐花頓時語塞，臉上硬擠出一抹笑，顫聲道：“教主大人有大量，自然不會和我這樣的小輩計較。”
玉羅剎冷哼一聲，再深深的看了一眼陸小鳳，身形便已霧一般飄然隐去，不見蹤影。
王憐花猛地松了一口氣，從懷裏掏出一枚蠟丸捏碎，把藥吞進去肚子裏，癱坐在椅子上。只一個勁兒的“哎呦哎呦”叫個不停，嘴中不時咒罵着玉羅剎，用詞之惡毒反倒把陸小鳳給氣笑了。
陸小鳳瞪他，倒在他對面，嗤笑：“你方才怎沒這般本事？”
王憐花沉下臉冷冰冰道，“只因為我不敢說，這回答你夠滿意了麽？”
陸小鳳啞然，到着實也拿王憐花這般無恥厚顏沒轍，頭躺在椅背上，空洞洞的望着屋頂，良久他遲疑的問道：“你若是我會怎麽辦？”
王憐花嘿嘿笑起來，眼珠咕嚕嚕的轉着，理直氣壯的嘲笑道：“我才不會混到着這樣的地步。”
陸小鳳白了他一眼：“對對對，瞧瞧王公子您如今的模樣，啧啧……”
王憐花深深嘆了口，萬分感慨氣道：“這是天妒英才，天妒英才！”
陸小鳳笑起來：“是，連你都記恨的老天也算不上是甚麽好東西。”
王憐花挑眉：“你的嘴也很厲害。”
陸小鳳揮揮手：“多謝誇獎，其實你才是個中翹楚。”
王憐花高興道：“一般一般，我若是當真罵起人來三天三夜都能不帶重樣呢！看在你這般識貨的份兒上我倒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陸小鳳狐疑道：“你會這樣好心？”
王憐花笑道：“你還會比現在更糟糕？”
陸小鳳想了想，搖了搖頭。
“就是嘛。”王憐花滿意道：“其實玉羅剎再厲害又如何？你還有一個保命符且不要忘記了。”
“你是說……西門？！”陸小鳳遲疑道，然後堅定的搖搖頭，臉上還帶着一絲不自然的紅暈。
王憐花得意的笑道：“呦，這就羞上了？你們當初……”
“我知道了！”陸小鳳慌忙開口打斷道。
王憐花微微一笑，臉色也好看上許多，他站起身手按在陸小鳳的肩膀上，諄諄勸說道：“這
事兒你多無辜啊，他玉羅剎想要整頓魔教憑甚麽讓你去當磨刀石？費力不讨好就算了，可若是把命都搭上……”
“可那到底是因為誰！！”陸小鳳咬牙切齒道。
王憐花斜睨他一眼笑眯眯道：“不用客氣，道謝就免了，以後可以請我多吃幾杯好酒就好”
“哈，我好邀請你吃酒？”陸小鳳怒道。
王憐花輕蔑的譏笑：“陸小鳳你敢說，你對西門吹雪就不動心？”
“我當然……”陸小鳳頓住話頭，怔怔的發起呆來。
“當然什麽？”王憐花嗤笑道。
陸小鳳面色古怪，紅了白，白了紅，活像一個調色盤般精彩。王憐花瞧得心滿意足。
“所以啊”，王憐花擠眉弄眼道：“悄悄的給西門吹雪送個消息，讓他來助你。到那個時
候，我瞧那老家夥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你知道你現在像誰嗎？”陸小鳳突然問道。
王憐花詫異的望着他。
陸小鳳撲哧一聲笑出來，懶洋洋的撐着桌子笑道：“你這個樣子到像極了迎春閣的媽媽。”拉皮條的！
王憐花假假一笑：“那你豈不就是倚樓賣笑的‘陸姑娘’了？放心，我一定會把你賣個好價錢，我瞧西門官人就不錯。”
陸小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