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見一輛車停下，車裏下來了一個坐着輪椅的人，看見他躺在馬路上的身體時眼神裏明顯閃過幾絲不可置信，他讓一旁的人打了120，接着自己坐着輪椅來到了他身邊，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後就失望起來，最後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了他身上。

簡南希突然覺得呼吸有點困難，他用力地深吸了幾口氣，咳了幾聲後終于睜開了雙眼。簡南希在黑夜中發呆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陸星珩的家裏。雖然夢見的是往事，但額頭上還是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他從床頭櫃上抽出紙巾擦了擦額頭，接着看了看時間，才淩晨3點。

房間裏有點悶，簡南希走到了陽臺，想吹一吹涼風冷靜一下，但走到陽臺後發現，陸星珩的房間裏還亮着燈。

四周很安靜，不知道陸星珩是失眠還是有別的什麽事，簡南希在陽臺上站了會後想到了他受傷的腿，還是走過去敲了敲陸星珩的房門。

敲完門後簡南希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聽到裏面傳來了輕微的動靜，但并沒有聽到說話聲，擔心的情緒越來越濃烈，簡南希只好擰動了門把手，門一打開就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的陸星珩，穿着睡衣，手上還拿着一支煙，房間裏也有一股濃厚的煙草味，像是已經抽了很久一樣。

陸星珩擡起頭看向他，似乎在詢問有什麽事，臉上的神情并不算溫柔。

“我剛剛看您房間亮着燈，就過來問問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簡南希站在門口詢問道，沒有得到允許他也沒有貿然走進房門。

“不用。”陸星珩淡淡回複道。

一般人聽到這話都應該識相地離開，但簡南希的手依舊握在門把手上，因為剛剛那個夢和此時陸星珩眼底的青色，都讓他沒辦法坦然地回到自己房間睡覺。

簡南希想了想，然後垂下眼眸說道：“陸先生，我有點睡不着。”

沒有得到陸星珩的回複他又加了一句，“剛到一個新地方，周圍也不熟悉，一個人有點害怕。”

“我可以進來嗎一下？”簡南希繼續得寸進尺。

說完這幾句話後簡南希才擡起了頭，接着和陸星珩對視了幾秒鐘，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就松開了門把手，走到陸星珩面前。

房間裏并沒有開地暖，半夜的溫度還有點凍人，簡南希看着一身單薄睡衣的陸星珩，想都沒想就摸上了他放在輪椅上面的手，這會果然已經涼得吓人。陸星珩也沒想到他會突然來這麽一手，好在簡南希只是探了探他的手溫就把手拿開了。

簡南希探完溫度也不覺得尴尬，他往四周看了幾眼，沒有看到合适的椅子後就蹲在陸星珩面前詢問道：“陸先生睡不着嗎？”

陸星珩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說道：“如果床睡的不舒服，你可以自己去挑一張床送過來。”煙抽的有點多，此時說話的聲音也有點嘶啞。

簡南希聞言搖了搖頭，“床很舒服，房間也很好，我很喜歡。”

簡南希的話說完，陸星珩手裏的煙也燃盡了，他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終究沒有再點燃下一根。

簡南希見狀就從桌子上的保溫壺裏倒出一杯溫水，然後遞給陸星珩，“陸先生，潤一潤嗓子。”

自從父母去世後，陸星珩很多個夜裏都是這樣無眠到天亮，只有身體實在熬不住了才會強迫自己睡一會。本以為今晚也會是這樣，但他沒想到簡南希會過來，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陸星珩還是接過水潤了下喉嚨，然後說道：“坐凳子上。”這樣蹲着腳很容易麻。

陸星珩這會的語氣比一開始已經要好一點了，簡南希這才放心了一點，他接過水杯放到桌子上，然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簡南希看着陸星珩搭在輪椅上的手，突然開口說道：“陸先生，我有點冷。”語氣還帶着一點軟糯，一點都沒有在簡父簡母面前張牙舞爪的樣子。

陸星珩知道半夜的溫度是有點低，簡南希又只穿着長袖長褲，肯定會有點冷，于是說道：“回你房間把地暖打開。”

“可是他們說晚上泡個腳會睡得更舒服。”簡南希無視了他的回答繼續說道。

陸星珩擡了擡眼，像是在問他所以呢？

“陸先生，我可以在你這邊泡個腳再過去睡覺嗎？”簡南希半彎下身子，看着陸星珩問道。

“那邊太安靜了，我一個人害怕。”看着陸星珩皺着的眉頭他又小聲地補了一句。

要是換做別人，簡南希絕對不會有今天這麽一出，他一向都習慣自己一個人處理事情，更不會說什麽害怕，但想到自己死後飄在陸星珩家裏的那一段時間，他覺得自己這麽說話，陸星珩是會答應他的。

事實也是如此，陸星珩看着少年明亮的眼眸，終究沒有出聲反對。

于是在他的默許下，簡南希快速地走到廚房燒了兩壺水，還提着兩個水桶來到了陸行的房間。

他一邊提着水走進房間一邊裝作不小心地說道：“陸先生，我一不小心燒多了水，你和我一起泡腳吧？”

“不用，你自己泡。”陸星珩聽到這話立馬拒絕了。

簡南希能猜想到是這個回複，他抿了抿嘴，還是不想陸星珩就這樣凍着，繼續說道：“陸先生，泡個腳很舒服的。”

這句話并沒有得到回複，陸星珩反而移開了視線。

兩個人沉默了一瞬，簡南希這會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錯話了，他都不知道陸星珩的腿現在是什麽情況，連有沒有知覺都無法确定，所以根本不可能泡了腳就真的舒服起來。簡南希低着頭，心裏閃過一絲懊惱，懊惱于自己不會說話。他的本意并不是想讓陸星珩不開心，但剛剛那句話卻是在往人家傷口上戳。

陸星珩能猜想到，簡南希鋪墊這麽多，可能只是希望給他泡個腳，所以雖然那句話讓他沉默了一下，但他也沒有生氣，只是他也沒辦法把自己的腿坦然露出來。

不過看着少年低落的情緒，他還是主動解釋了一句，“我的腿不舒服，你自己泡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