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敢不敢再無聊點
事實證明在雨裏表白是種很傻逼的行為,暴雨沒能澆熄雷熠的憤怒,卻能讓他染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重感冒。
場景切換到雨後的小巷深處。
所有的屋子都是上了年紀的紅磚房,每個院落都幽深和陰暗,牆壁屋角長着厚厚青苔,空氣潮濕得就像能擰出水來。來往的人老老小小都穿着像從農貿市場地攤上淘來的舊貨,雙眼裏一片茫然,看不到對未來的希望,也找不到對昨天的眷戀。活着,就是只是為了活着。
這裏的一切都像被這個時代遺棄了。
“居然敢住這種地方,你就不怕半夜屋子倒掉嗎?”雷熠仰頭望着屋頂網裏坐着的那只瘦骨嶙峋的蜘蛛問道。
“有鞋子的人不知道沒鞋子穿的苦。你嫌棄這棟老屋,可對我來說,只要還有個遮風擋雨的屋檐就是幸福。即使再爛再破,這也是家。”江辰逸用一架老式的煤油爐煮着姜湯,整間屋子都是令人窒息的煤油味。
“你連電腦都沒有,平時怎麽玩游戲的?”縱觀整間屋子,也就那個破衣櫃裏的東西還算能看下去,裏面就是江辰逸穿去參加聚會的那一身,而且只有那一身。雷熠的衣服濕了,這會兒只能套着江辰逸的襯衫,穿上就跟緊身衣似的施展不開手腳。
“網吧。”江辰逸簡單直白的回答完,直接把姜湯連鍋一起放到了雷熠面前,“喝吧。”
雷熠望着面前那堆黑乎乎并且無以名狀的東西,立刻表現出了巨大的驚詫和不解。
雷熠:“這是什麽?”
江辰逸:“姜湯!”
雷熠:“你打算現在就毒死我嗎?”
江辰逸:“我覺得離毒死還差點,最多鬧肚子吧。”
雷熠又死盯着那碗飽含了惡意的姜湯,最後毫無懸念的敗退了。
雷熠:“算了,讓我幹幹淨淨的去死吧。”
“愛喝不喝,我得出去了。”江辰逸走到櫃子前面開始更換他的戰場裝。
“今天還有工作嗎?”雷熠有些失望,難得的二人世界還沒堅持到一個小時呢。
“有工作是好事。”江辰逸剛把上衣扣子解了一半,忽然才想起來面前這個人對他懷着不良企圖,于是皺起眉頭,“轉過去,別偷看。”
“有什麽好偷看的,你身上還有什麽地方我沒見過……嗷!”下一秒,雷熠就被一記枕頭直接砸出了門外。
屋檐下站着一個抱着狗的小姑娘,瞪着一對烏溜溜的眼睛直盯着她。
“小妹妹?”雷熠騎在大門的門坎上朝他招呼。
“媽媽,有壞人啊!”小姑娘一聲尖叫,沿着坑窪不平的石板路跌跌撞撞的跑了,很快消失在街角。
雷熠大受打擊:“我哪裏像壞人了?”
“你哪裏都像,一臉的不正經。”江辰逸從屋裏出來,從背後捅了他一指頭,“好狗不擋道,讓開。”
“親一下我就讓。”雷熠沒臉沒皮的朝他嘟着嘴。
“流氓,敗類,無恥。”江辰逸毫不吝惜的對他送上了鄙視,然後側着身從旁邊擠出去了。
雷熠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胳膊:“喂,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
雷熠嘆了一口氣,然後不死心的繼續問:“那我可以呆在這裏嗎?”
“随你。”江辰逸難得的慷慨大度。
“真的?”雷熠喜出望外。
“反正這裏家徒四壁也沒什麽好玩的,不出一個小時你就膩了。”
雷熠:……
江辰逸大步走出幾米開外,然後重新回過頭來:“如果你不喝姜湯,櫃子裏有感冒藥,吃了就去睡覺,我盡量早點回來。”
望着江辰逸的背影消失在巷子盡頭,雷熠伸了個懶腰,然後開始重新打量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江辰逸說得沒錯,根本沒等到一個小時,十分鐘沒過雷熠就徹底膩了。
他靠着院子的大門想發會兒呆,可是很快後背就濕了一大片。原來大門經過這麽些年的風吹雨打早已經腐朽不堪,木頭就像能吸水的海綿,雨一下來,整扇門都吸飽了水。
屋子裏外還算整潔但絕對算不上井井有條,江辰逸不但不善于照顧別人,也壓根不知道要怎麽照顧自己。
可以想象,這些年江辰逸到底過的是怎麽樣的生活啊。
“哥哥,你是來讨債的嗎?” 背後怯生生的聲音帶着稚嫩和恐懼。
雷熠一回頭,居然看見了剛才抱着小狗逃跑的小姑娘,于是笑眯眯的回答:“我不是來讨債的。”
“那你是我哥哥的朋友嗎?”
“哦,算是吧。你叫什麽名字?”雷熠覺得這個稱呼多少有點奇怪,但又說不上到底奇怪在哪裏。
“我叫豆豆!”小姑娘直盯着他,興奮的眼睛發亮:“哥哥,你有沒有錢?”
“錢?你要多少?”雷熠以為這個小姑娘只是想讨點錢去買個玩具棒棒糖什麽的,在褲兜裏掏了一陣才想起自己這會兒穿的是江辰逸的衣服,“等等,我去裏面拿給你。”
豆豆抓住了他的手,使勁的搖搖頭:“需要很多很多,一大堆。”看到雷熠愣住,她趕忙用稚嫩的童音解釋:“爸爸賭博欠了好多錢,讨債的來了又打又砸,可吓人了。家裏賺錢的只有哥哥,天天出去工作可辛苦了,還是差好多還不上。爸爸帶我們躲起來,哥哥不願意,就還住在老屋裏。你如果有錢,就借給我們還債行不行?我長大了會拼命掙錢還你的,一定會還你的!”
雷熠揉揉豆豆的腦袋,一聲嘆息:“江辰逸是你親哥哥嗎?”
“是!”豆豆毫不猶豫的回答,然後又遲疑了,“爸爸說是,媽媽說不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但是哥哥對我最好了!”
江辰逸三十多歲,這個小姑娘看起來也就七八歲的樣子。從她的眉眼裏能看出幾分江辰逸的影子,但黝黑的皮膚和突出的顴骨明顯不是來自于同一遺傳基因,推測起來估計是江辰逸老爸再娶之後生的女兒。
“你爸爸到底欠了多少?”
“很多很多……很——多!”豆豆踮着腳尖比劃着想象中那堆巨款的大小,“媽媽說哥哥這輩子全搭進去也還不上。”
雷熠又是一聲嘆息。
豆豆眼裏跳動的光忽然黯淡下去:“如果你沒有那麽多錢,那你帶我哥哥逃跑好不好?”
“如果你哥哥跑了,你不怕壞人再來找你們讨債嗎?”
“不怕!”豆豆立刻拍着胸脯回答,“我會保護爸爸媽媽!”
雷熠忍不住笑了,這一家人還真都是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啊。
等把小姑娘送走,雷熠一進門就看見桌上那鍋毒藥似的姜湯。煤油和姜汁的味道在空氣裏搏殺,簡直嗆得感冒鼻塞的人也無法忍受。
思索再三,他還是把那鍋東西端起來喝了。
這地方別的都說不上,但就是安靜得很,下過雨之後整個巷子都靜悄悄的,偶爾有老式自行車從石板上碾過嘀鈴鈴的輕響,除此之外就連行人來往行走說話的聲音都聽不到。
雷熠本想睡個午覺,沒想到感冒病毒加上那鍋姜湯直接讓他從下午睡到了日頭西沉。
床褥被子枕頭全都是江辰逸的味道,擁着它們,居然能萌生出一種抱着江辰逸的錯覺。
就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突然醒了。
因為他覺察出有人在輕輕的摸他的臉,嚴格說來,是摸他耳朵,還有耳垂下面靠近脖子的那個部分。
江辰逸就坐在床邊,就這麽近距離大特寫,眼睛裏流露着藏不住的溫柔情愫。
雷熠覺得如果他當時沒醒,江辰逸接下來一定會湊下來吻他。
江辰逸看到他睜開眼睛,完全沒有露出任何不自然的樣子,就很微妙的離遠了一點:“我想看看你有沒有好一點,千萬別死在我床上。”
“靠,能不能別那麽烏鴉嘴,你很希望我死嗎?”雷熠一開口,嗓子嘶啞得連他都不相信這是自己的聲音。
“吃晚飯沒有?”
“沒有。”雷熠老老實實的回答。
“吃午飯沒有?”
“也沒。”雷熠趁機賣萌,“我都快餓死了!”
江辰逸一臉嫌惡的開始收拾桌上的鍋:“你活該。身上帶着錢就不知道出去吃個飯嗎?”
雷熠爬起來,從背後抱住他的腰:“我沒鑰匙啊,關門出去之後我豈不是回不來了?”
江辰逸沒搭腔也沒把他推開,只是把鍋敲得砰砰響。
“江辰逸?”
“什麽事?”
“沒事,就是喊一聲證明你存在。”
“你敢不敢再無聊點?”江辰逸徹底無奈。
“敢。”雷熠立刻得寸進尺,俯在他背上湊在他耳畔輕聲說,“今天你根本沒有課時預約,為什麽要那麽早去我們學校?況且還下着那麽大的雨呢。”
江辰逸不搭腔。
“是不是因為我昨天下線的時候說的話?”
江辰逸還是不搭腔。
“你說啊,是不是為了我?”
江辰逸扭頭橫了他一眼,還是那句話:“無聊,滾一邊去,別妨礙我做飯。”
“江辰逸,我愛你。”雷熠沒臉沒皮的繼續跟他膩歪。
江辰逸終于開始試圖掰開他的手指頭了:“溺水的人沒得選擇,即使只是一根救不了你命的稻草,你也只能牢牢抓在手心裏。你根本不是愛我,而是把我當成了救命稻草。”
“我愛你。”雷熠也搞不清自己是不是把他當成了救命稻草,但此時此刻,他絕對不想放開他。
“你可以暫時呆在這裏,但我養不起你,吃喝住宿的費用你都得自己負責。”
“我愛你。”
“行了吧,再怎麽套近乎該付的錢也都得付。”
“我愛你。”
“……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