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別輕易放棄生命

第76章 別輕易放棄生命

林管家微微低下頭,如鲠在喉。

時南沒有催促,依舊保持着那個姿勢坐在病床上。

時南緩緩擡手撫摸着自己縫合起來的傷口,疼痛已不如當初那樣明顯,但總有一種內裏空蕩蕩的感覺……

嚴重的貧血讓他現在就連坐着都感到吃力,眼前陣陣發黑,大腦恍惚。

林管家将枕頭拿起來,讓時南靠在身後,時南的不适這才緩解下來一些。

林管家低着頭,沉聲道:“當初司家将目的坦言之後,老爺和夫人當時就和司家翻了臉,司家哄着說什麽年輕還能再要,只要将你送給他們,司家願意答應時家開出的任何要求,老爺和夫人不願意,執意要保住你,油鹽不進才徹底惹怒了司晟。”

“當初時家被司老爺子處處針對,內部也出了問題,賠的分毫不剩,還背負了一堆債務,老爺和夫人被限制出行,司晟也開始威逼利誘,甚至有強行帶你走的架勢,老爺和夫人知道他們沒辦法再護着你了,擔心最後成為你的負擔,只好上吊自殺,想以此吓唬住司晟,也想讓外面流言四起,可到底還是低估了司家的手段,外面的傳言不是時家夫婦被司家逼死,而是,畏債自殺。”

“臨死前,他們把家中所有值錢的首飾和古董盡數交給我,想讓我拿這些東西換了錢,帶着你逃出易城,我……”

話說到這裏,林管家有些哽咽,他不敢擡頭去看時南的表情,他低着頭說道:“我的家人被司家控制住,司家給了我一筆錢,逼着我離開,那天夜裏,我本應該将熟睡中的你帶走,一起來青城,可結果……我連時家的大門都沒能踏進……”

愧疚的種子在他心底埋下,生根發芽,生長出藤蔓将他牢牢束縛,每一夜他都能夢到老爺和夫人質問他為什麽要抛棄時南一個人逃走。

年過半百的老人此刻泣不成聲,他吃力的從輪椅上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哽咽道:“少爺對不起!是我對不起時家!是我背信棄義!因為我才讓你煎熬受苦十幾年,讓你被司家禍害至此,我對不起時家,對不起老爺夫人!對不起你!”

時南被送來易城時臉色蒼白無血色,聽秦遠說,醫院裏幸虧有和時南匹配的血型,時南才勉強保住一命,可失血過多的後遺症會伴随時南一生,心力衰竭也會因此受到更多的影響,時南的後半生都要活在病痛裏。

時南是時家獨子,衆人追捧的天之驕子,卻落到了如今這步田地,如果老爺和夫人還活着,時南絕不會是現在這樣,如果他當初能帶着時南離開……

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林管家擡頭看了一眼,見時南挪開了被子,一只腳已經落在地上,伸手過來扶他,可還不等碰到他,時南就一頭栽了過來,直接摔在了地上,半晌都爬不起來。

林管家伸手去扶時南,可他一個下半身和殘疾差不了多少的廢人,怎麽可能扶得起來時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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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光彩照人的兩個人此刻狼狽不堪,時南苦澀一笑。

時南扶着一旁的病床撐起了身子,吃力的将林管家從地上扶起來。

心中早就已經猜到,林管家說的和他所想的沒差太多,他早就已經恢複意識,只是身體不受控制的陷入沉睡,直到今天傍晚才可以活動。

時南拉過一旁的紙,寫字道,【不怪你,是我太傻了。】

司家的能耐他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制服一個沒有任何背景的管家太容易了。

如果他當年能看透司家的計劃,如果能看透……

呵,看透又能如何呢,一個八歲的孩子,一個浪花都翻不出來……

林管家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少爺,我手中還剩下幾百萬,盡數還給你,我老頭子雖然時間不多,但只要我還活着,就一定伺候你到我生命最後那一天。”

時南搖搖頭。

他要不要錢還有什麽用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一天……

想法戛然而止,他不解的看向林管家,【什麽叫時間不多了?】

心中隐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林管家苦澀一笑:“我啊……我得了肺癌,已經是晚期了,我一開始沒打算治,本想着早點死了也早點跟老爺夫人賠罪,可現在,我有點後悔了……”

“如果我治療了,也能多伺候少爺幾年,但是現在看來,好像有些來不及了。”

他故作輕松的笑了笑,掩蓋住內心的沉重。

年輕時出車禍折了腿,晚年被病痛折磨着去世,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上天對他……見死不救的懲罰……

他沒有什麽家人,他就是被錢迷了眼,之前那樣說,也只是想在這個晚輩面前還能有那麽一點尊嚴……

他和司晟一樣,都該死。

林管家別過臉,操控着輪椅往病房外去,哽咽着說:“我去告訴秦先生一聲,免得他再擔心了。”

他滑動着輪椅往外去,盛着電梯,吃力的上了天臺。

他仰頭望着天上最亮的那兩顆星星,淚水布滿了臉龐。

“老爺,夫人,我找到少爺了……”

時南坐在病床上,眸光複雜的看着剛剛林管家停留的地方。

他記着父親和他說,林管家是孤兒來着……

——

司錦寒在醫院裏養的不耐煩,他覺得自己現在完全可以站起來離開病房,可是這裏的醫生卻一個個告訴他還需要再繼續靜養。

什麽破醫生,垃圾醫院,偏偏這還是司家自己家的,真該扒了重建!

程軒低頭削蘋果,那泛着寒光的刀刃映出他那雙陰沉沉的眸子。

司錦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時南人呢?”

程軒道:“那天之後心理陰影太大,去找心理醫生做心理疏導了,目前還在醫院裏,沒辦法過來。”

司錦寒不耐煩道:“怎麽就沒辦法過來?好手好腳的,大不了你們把人擡過來,找個心理醫師讓他在這裏疏導!”

他多久沒見過時南了?一周?半個月?記不清了,他只知道他現在發了瘋似的想見到時南,看看人胖沒胖瘦沒瘦,他第一次和時南分開這麽長時間,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

程軒的手微頓,心裏想着應付司錦寒的謊話:“帶過來的話不僅會影響時先生的治療,也會影響少爺您的恢複。”

司錦寒聽見這話也依舊覺得心裏放不下,他說道:“那你給我拍個視頻,讓我看看他也行。”

程軒應付似的說道:“不知道醫院讓不讓拍視頻,我過幾天去看看。”

程軒這含糊的态度弄得司錦寒越發不耐煩,偏偏趕人趕不走,就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粘在病房裏,他真希望換個護工。

安洛這是從哪裏找來的“極品”給他了?

司錦寒放棄了,只好說道:“那我的手機找到沒?”

程軒道:“暫時還沒有,還在派人去找。”

還他媽找個屁!這都幾天了?還沒找到估計都被車碾碎了!

司錦寒心裏壓着一股氣,期盼着自己能出院的日子,期盼着能見到時南。

也不知道自己沒看着,時南會不會忘記吃藥……

——

時南出院這天的天氣很差,天上還下着小雨。

秦遠來醫院給時南處理出院手續,時南目前的情況住院也無濟于事,只能一點點養,自打那一天之後頭暈乏力已經是常事,秦遠扶着時南往醫院外走。

時南的面色蒼白如紙,給人一種弱不經風的感覺。

秦遠看在眼裏,默默低下了頭。

“南南,那天在電話裏,我聽到你說話的聲音了,你要不要試着看能不能再發出聲音?”

秦遠最近提過很多次這句話,因為自打小白那一次開口之後,往後的日子裏都可以說出完整的句子,但是那小子不喜開口,也只有最近聽說時南來了青城才跟他說幾句話。

他詢問過相關的醫生,對方給出的答案是這類患者潛意識有一道坎,使他們不願意發聲,唯有面臨特殊情況打破這層顧慮,往後的日子裏都可以開口說話。

時南的嘴唇動了動,随後搖搖頭。

他嘗試過,不行,依舊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破碎音節。

再者……他也沒什麽想說的……

秦遠扶着時南上了車,時南比劃着,【謝謝你。】

秦遠深深的看着時南,試圖從時南的臉上看出來什麽。

當初情緒全都挂在臉上的人,如今讓他有些琢磨不清,時南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開心,亦看不出難過,似乎對所有的事都不感興趣,那雙原本清澈見底的眸子,此刻如同幽深的湖水,将所有的情緒都掩蓋在那漆黑的湖面之下。

“別跟我說謝謝了,我們是朋友,這種小事理所應當。”

秦遠猶豫了一下,問道:“你還會回易城嗎?”

時南閉上了眼睛,沒有任何猶豫的搖搖頭。

他這輩子都不想再去那個地方……

再也不想見到司家的人,亦如司錦寒……

秦遠松了一口氣。

他真怕時南撞死在南牆都不知道死心。

他一邊為時南系安全帶,一邊說道:“伯父伯母的事情,我聽林叔叔說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我不太會安慰人。”

“我覺得,既然伯父伯母拼了命也想要你活下去,那你無論如何,也都不應該輕易放棄生命才對。”

安全帶系好,他擡起頭,目光灼灼的看着時南。

情緒掩蓋的再好又如何,最擅長觀察人心的,莫過于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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