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雄偉

大熱天的,暴雨連聲招呼都不打,說來就來。

也就一眨眼的功夫,天空電閃雷鳴,瞬間狂風大作。

又是轟隆隆一聲巨響,平日嚣張的小花貓一個激靈,縮在翁施懷裏瑟瑟發抖。

翁施點點小貓濕漉漉的鼻子:“沒出息的家夥,我們一起等雨停了再出來吧。”

豆大的雨點從屋檐噼啪往下砸,貓咪怕水,一個勁兒往翁施頸窩裏鑽。

“癢癢癢……”翁施笑着捏了捏貓咪爪子,“好了好了,馬上就帶你進去。”

翁施抱着貓剛轉身,忽然聽見一聲暴躁的“我靠”,他扭臉一看,一個人淌着水沖進了院兒裏,被一個水坑絆了一跤,險些摔個狗吃屎。

“喵——”被吓了一跳的花貓忽然炸毛,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

雨天,視野不好,渾身濕透的人,警局,貓在慘叫——這幾個要素湊到一起妥妥是有命案發生啊!

場面怪吓人的,翁施心裏發怵,但作為人民警察的責任心使他沒有轉身就逃,壯着膽子問:“報案啊?什麽事兒?”

“我他媽不報案!”那人喊,“我他媽是——”

雨水把他的聲音沖刷的有些模糊,後半句沒聽清。

翁施摟着貓,緊張地說:“那你走錯路了。”

那人邁着大步沖上了臺階,擡手一抹臉:“我他媽是你領導!”

“……”翁施目瞪口呆,“宋老師?”

宋堯渾身濕了個徹底,擰了把上衣下擺,罵道:“這他媽的鬼天氣!”

他一甩頭,水珠全噼裏啪啦地砸貓身上了,花貓發出一通狂躁的喵嗚。

“操!你罵我呢吧?”宋堯龇牙咧嘴地吓唬貓,“你個小畜生。”

翁施抱着貓往後退了兩步,問說:“宋老師,你不是回家了嗎?”

“路上遇見另一個小畜生,”宋堯沒好氣地說,“耽誤了。”

宋堯今兒又沒開車,掃了一輛自行車悠悠閑閑地騎回家,他正享受清涼的夏夜晚風呢,前邊忽然竄出一只髒兮兮的小白狗,當街攔車碰瓷兒。

“小家夥,”宋堯單腳撐着地,雙手環胸,“好狗不擋路啊,邊兒去!”

小白狗哼哼唧唧,幹脆在輪胎正前方趴下了,一副要和宋堯天荒地老的架勢。

雖說水陸草木之小動物,可愛者甚蕃,但宋堯卻獨愛狗,尤其愛長得像赫魯曉夫的狗。

但凡看見只毛茸茸、白呼呼、黑鼻子、圓眼睛的狗子,他就覺得是赫魯曉夫回來了。

小白狗見宋堯沒走,得寸進尺地跑到他腳邊,親親熱熱地搖着尾巴蹭他。

宋堯立即舉白旗投降:“拿你沒轍,等着。”

他把車在路邊一停,在附近便利店裏找了一圈,沒有寵物食品,于是買了一瓶水、一包蘇打餅幹、一碗泡面。

小白狗乖乖巧巧地趴在自行車輪邊等着,鼻子濕漉漉,眼睛水汪汪,真是招人疼。

“還挺乖。”

宋堯把泡面拆了,丢掉裏邊的面餅和調料,把水倒泡面碗裏,小白狗立即咕嚕嚕喝了起來。

他又把餅幹捏碎,摘了片葉子做小碟,餅幹碎放上邊,小白狗倒是不挑食,吃的特歡樂。

宋堯看樂了,摸了摸小白狗腦門,狗子特有靈性地往他手心蹭,見他好像要起身離開,趕緊嗷嗚兩聲,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宋堯,仿佛在用狗叫聲訴說“山無棱天地合才敢與君絕”。

“小可憐,”宋堯也盯着他,“可你不能跟我回家啊。”

赫魯曉夫走後,宋堯再也不敢養寵物。

從他十五歲開始,赫魯曉夫陪伴了他十多年。一年多前,赫魯曉夫合眼那天,宋堯覺得身上一塊肉被活生生剜掉了,直到現在都緩不過勁兒來。

他是個天性樂觀的人,明知道赫魯曉夫作為狗的一生已經足夠幸福溫暖,但他卻不敢擁有第二只狗了,可預見的離別還是令他心驚膽戰。

小白狗哼哼唧唧,宋堯心一軟,想着那就多陪陪這小家夥,狗子見宋堯沒動,又開開心心地埋頭吃起了餅幹渣。

它吃東西時候吭哧吭哧的,還真有點兒像他家赫魯曉夫。

天陰沉沉的,宋堯不知怎麽就生出了幾分矯情,看誰都像赫魯曉夫,誰又都不是赫魯曉夫。

這叫啥?這就叫愛啊!

微風輕撫他的臉頰,宋堯微微閉上雙眼,一定是赫魯曉夫在天堂沖他撒嬌。

微風越來越大,還刮來了幾個雨點抽在他臉上。

宋堯依舊堅挺地想,這一定是赫魯曉夫在天堂和他玩鬧。

直到“轟”一聲巨響,瓢潑大雨不打招呼,嘩啦啦下了起來。

操!這逼天氣!

宋堯剛想抱起狗跑路,低頭一看,上一秒還和他纏纏綿綿黏黏糊糊的小白狗“嗖”地鑽進了灌木叢躲雨,就留下個髒屁股對着他,俨然要和他勞燕分飛。

沒良心的逼玩意兒!

好在才從市局出來沒多久,宋堯火速把自行車掉了個頭,風風火火地騎回了市局。

局裏有他全套洗漱用品和換洗衣服,宋堯抱着去盥洗室沖澡,翁施坐在辦公室裏逗貓,順帶等雨停。

今晚值班巡邏的叫小勤,敲了敲門問:“宋科長剛不是回來了嗎?不在啊?”

翁施見了生人就緊張,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雙腿并攏,挺胸擡頭:“宋老師去洗澡了。”

“洗澡?”小勤兩個眼珠子和燈泡似的,“唰”一下锃光瓦亮,“那我得看看去!”

翁施疑惑地眨了下眼,小勤自己也是Alpha,要去看另一個Alpha洗澡?

難道小勤就是傳說中的A性戀?!

翁施恍然大悟。

小勤跑出去兩步,又扭頭問翁施:“你不去啊?”

“我就不去了吧,”翁施抓了抓腦袋,含蓄委婉地表達了理解,“那個……現在性取向是很自由的,我尊重并且理解你,你放心,我不會和別人瞎說的。”

這回輪到小勤傻眼了:“啊?什麽尊重?什麽理解?”

翁施很是同情,看來小勤從未得到別人的尊重與理解,才會表現得如此詫異。

小勤反應過來後捧腹大笑:“你新來沒幾天吧?還不知道局裏兩項傳統活動,一個叫‘放警花’,還一個叫‘賞金雞’。”

“放……警花?”

“就是尚隊長,我們偷偷管他叫警花,惹他生氣就是‘放警花’,就和放炮仗似的。”小勤笑得賤嗖嗖,“特好玩兒,不過他出差去了,還得有段時間才能回來,等他回來我帶你去放警花。”

翁施怒火中燒,尚楚是他的偶像,在他心中是最高大威猛英勇無匹的人,怎麽能管人家叫“警花”呢!

不過想想也是,尚隊長那麽好看,是最标志漂亮的Omega,還喜歡喝蜂蜜,甜滋滋的。

翁施想到偶像的蜂蜜又開心了,接着問:“那賞金雞呢?”

小勤抛了個媚眼:“這你就自己去問宋科長了,我得趕快去看了,不然金雞就要穿上衣服了。”

他說完就一溜煙跑了。

“賞金雞”這項活動,還得從宋堯某次失敗的相親說起。

宋堯,一位男性Alpha,相貌堂堂、身材高挑、身體健康、工作穩定、家境良好、無不良嗜好,至今未能戀愛,且相親失敗率高達百分百,根本原因在于他是個不着家的男人。

有回謝局給他介紹了個小男朋友,兩人吃飯看電影處了一星期,據說處的挺融洽。

謝局問你對宋堯感覺怎麽樣啊,小男友羞答答地說還不錯,可以有進一步的發展了,比如肉體上的激情碰撞。

然而沒過幾天,小男友突然找到謝局,抱怨說宋堯失蹤三天兩夜了,會不會是被歹徒報複割喉了。

當時宋堯剛忙完一個案子,兩宿沒合眼,在鑒證室裏打了個地鋪倒頭就睡,比狗還邋遢。

謝局問:“人小河就在大廳等着你呢,擔心死你了,你趕緊出去見見。”

宋堯眼也不睜:“讓小河自己彙入大河向東流吧,老子要睡覺。”

謝局拍了他一巴掌:“出去見個面能把你咋了!人家還盼着和你進行肉體的激情碰撞!”

“碰不動了,”宋堯翻了個面,“我他媽累的連撒尿的力氣都沒有,愛碰誰碰誰去,別觊觎我高貴的胯下。”

他高貴的胯下正“人”字型張着,兩秒後打起了呼嚕。

謝局當場發誓,此生要是再給宋堯介紹對象,他就是世上獨一份的大傻逼。

那天下午,宋科長擁有“高貴的胯下”傳遍了整個市局,大夥兒給他起了個花名,叫“金胯”,那玩意兒叫“金雞”;宋科長撒尿就是金雞放水,宋科長洗澡就是金雞入浴,宋科長那愛馬仕皮帶就是金雞腦袋上的皇冠。

宋堯草草沖了個涼水澡,腰上裹了條浴巾就出來了,回來在走廊上撞見風風火火的小勤。

“宋科長?”小勤盯着他腰上的浴巾,絕望地說,“你洗完啦?”

他那目光過于赤裸,仿佛要穿透浴巾一般犀利,宋堯警惕地問:“幹嘛?這兒可是市局,你他媽要敢違法犯罪,我當場把你拘了。”

“金雞還沒看呢!”小勤哀嚎。

“操!”宋堯踹了他一腳,“你們搞起來的這種低俗活動能不能趕緊取締了,我遲早給謝局打小報告。”

小勤嬉皮笑臉:“哎!這活動就是謝局發起的!”

宋堯和小勤插科打诨了一陣,大大咧咧地進了物證科。

“還沒回呢?”宋堯瞧見翁施還在辦公室裏,也沒有絲毫不自然,一手插着腰,一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對了,前臺可以借傘借雨衣,我看這雨沒那麽快停。”

翁施抱着貓,盯着半裸的宋堯,表情有些僵硬。

“我操!怎麽這麽燙!”宋堯原地跳了一下,浴巾也随之上下抖動,“你幫我接的熱水啊?”

翁施狠狠咽了咽口水。

宋科長,發育真好啊……

翁施腦子裏跳出來昨晚看到的一條新聞:麥浪雞炸雞店的雞添加了大量激素,使得雞看起來更加雄偉。

而麥浪雞的激素雞,都比不上宋科長雄偉。

怪不得叫賞金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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