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24小時危險期
剛才扭打在一起的時候, 口罩被李岩扯歪了幾秒鐘,只嗆了一口,陸明衍也沒想到發作的會這麽快。
大夏天的夕陽依舊烘烤曬人, 所有人都出了一頭的汗, 李岩的屍體孤零零的趴在不遠處的路當中, 後面已經逐漸有被聲音吸引的喪屍,慢悠悠的從主街道往這邊晃過來。
“上車, 不管怎麽樣, 先進屋再說。”南景誠沉聲朝陸明衍道。
四輛車開進地庫裏, 回到了水霧朦胧的地下室中,陸明衍癱坐在地上,說:“我就在這吧,裏面好幾個姑娘呢,情姐還在生孩子,體質弱。”
他能明顯感覺到氣管在間歇性的痙攣,每次發作的時候就呼吸困難止不住的想咳嗽,力氣就像是從身體裏洩出去了一樣。
“烏鴉說不定能有辦法的, 陸哥你別慌,我上去看看情姐的情況, 脫離危險了的話就叫烏鴉下來。”唐海斌自己安慰自己,跟田磊一起跑上樓去了。
“嗐,那麽多NPC醫生都沒辦法, 她一剛畢業沒多久的小姑娘能有什麽辦法,別吓唬她了。”陸明衍叫了一聲, 但唐海斌沒聽見。
“起來, 回你房間拿水。”南景誠上前将他肩膀扛起來, “這裏沒有飲用水, 你要大量灌水,你嗆進去的不多,體質好說不定能扛過去。”
陸明衍沒什麽力氣,重量基本都壓在了南景誠身上,最後男人幹脆直接将他背起來上樓,陸明衍長得人高馬大,也幸虧南景誠個頭好才背得動。
段奕戎從他房間的角落裏拖出兩箱礦泉水搬下樓,回到地下室中。只有一直跟在陸明衍身邊十米範圍內,他的物資經他人手才不會消失掉。
那邊的盛情已經生了,母女平安。
原本應該是有驚無險值得高興的事情,整個破曉公會卻都被愁雲籠罩了。
這事唐海斌是把烏鴉拉出房間說的,沒敢告訴盛情,怕她情緒一個不穩定再出什麽問題,只留了田磊在裏面陪護。
夜幕降臨,距離陸明衍被感染過去了三個小時。
一樓後面的餐廳裏愁雲慘淡,坐了一屋子人,沒一個人說話,氣氛十分凝重,這裏是離地下室最近的房間,能随時被傳喚下去幫忙。
地下室裏,陸明衍咳得聲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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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不進東西,只能吊葡萄糖回複體力,這一輪發作過去後,烏鴉趕緊給他遞水,陸明衍就着她的手小口喝着。
烏鴉皮膚很白,公主切的頭發又黑又亮,但眼睛卻是通紅的,陸明衍躺在躺椅上看着她,“烏鴉你哭了啊?”
陸明衍知道,烏鴉是個要強的姑娘,他從沒見她示弱過,更別提哭了,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她,只能想辦法轉移她的注意力:“嗐,以前在隊裏的時候隊長就老說我太莽了,平時笑呵呵的一個人,氣性一上來十頭牛都拉不住,啧,早知道直接開槍了,我不想他死太便宜了,非得揍兩拳才解氣。”
烏鴉眼睛又紅了,隔着口罩吸了吸鼻子,“我覺得,你挺棒的,那種畜生該打該死。”
陸明衍嘿嘿一笑,“一天裏想兩次遺言,我也是沒誰了。”
烏鴉情緒有點收不住,轉過頭去:“你別說話了,趁着沒發作眯一會,保存體力。”然後轉頭出了門口,靠在地下室外的牆邊上哭。
哭了一會後她擦幹眼淚,深吸一口氣,這時段奕戎從樓梯上下來了。
“段哥。”烏鴉的嗓音啞啞的。
段奕戎是一個人下來看情況的,他輕手輕腳往裏面看了眼,“小陸情況怎麽樣了?”
“不好說,這個病24小時危險期。”烏鴉眼睛發脹,單手揉了下,低下頭去,不想讓段奕戎看到自己這個樣子。
段奕戎點點頭,猶豫了一會,還是想說,于是輕聲道:“你喜歡小陸,為什麽不告訴他呢?”
“嗯?”烏鴉一怔,擡頭看他,“沒有啊,我就是見不得這種生離死別,大家這麽好的朋友。”
段奕戎搖搖頭,“你真的藏得好深,連阿情這麽細膩的人都沒看出來,其實我也是因為在回廊裏養過寵物所以才知道的,因為它們對人對物的喜惡,都能代表主人的心意。”
烏鴉不說話了。
陸明衍是有爬出去的希望的,但她沒有,這種兇險賭命的游戲,她只想在休息區好好生活。
如果放在從前休息區未曾重置,安全又繁榮,她或許還有可能告訴他心意,但現在不同,在這種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臨的地方,她不允許自己成為影響他選擇的因素。
既然最後的結局都已經能一眼預見到,那就沒有開始的必要了。
段奕戎接着說:“你別怪我多事,只是因為,我曾經歷過這種遺憾,不想你也跟我一樣,雪琴,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
“不會是遺憾。”烏鴉深吸一口氣,眼睛裏有亮光,“因為我信他能挺過去。”
淩晨五點多,孟馥悠困得睜不開眼,兩手撐在下巴上假寐,然後又勉強睜開。
旁邊的人們個個臉色凝重,南景誠坐在她旁邊,也有倦容。
孟馥悠在桌上趴了下來,側着頭看着南景誠流暢的下颌線,說:“百分之七十的病死率,這個概率如果不是随機跳的,還是按身體素質和基礎疾病的情況來優勝劣汰的話,陸明衍肯定是能算在塔尖的百分之三十裏面。”
這算是一句寬慰的話了,南景誠側目看了她一眼,溫暖幹燥的手掌落在她頭上,慢慢撫摸着。
唐海斌抓了抓頭發,“嗐,當時沒關注新聞,有段時間好像公布過死者名單和年齡。”
但是其實知道死者名單也沒有多大用,不過是個心裏安慰罷了,活不活得下來,還是得看這24小時的危險期陸明衍能不能挺過去。
半晌後,唐海斌像是想到了什麽,看向南景誠問道:“誠哥,如果有呼吸機的話陸哥會不會活下來的幾率高一點?”
南景誠搖頭道:“我問過烏鴉了,她看過當時的對外資料,沒有任何醫療儀器能應對致病毒源引起的呼吸道痙攣,也或許是不對症,藥物的作用也微乎其微,只能靠自己硬扛。”
到了第二天中午十二點,距離陸明衍被感染已經過去了十七個小時,期間他因窒息暈厥了一次,持續了三十多秒,接着一口氣又勉強喘了上來,差點把衆人吓死。
破曉衆人輪換着去拿了些泡面自熱鍋等幹糧,在餐廳燒水簡單吃了點補充體力。
孟馥悠的面剛泡好,正拿叉子攪拌着,就看見田磊抱着盛情進來了。
卓詩詩趕緊起身幫忙,“哎呀情姐你怎麽下床了!”
田磊打橫抱着盛情,為難地道:“阿情太細心了,睡了一覺就猜到出事了,我根本瞞不住她,她非要下來看看小陸。”
卓詩詩眼淚在眼眶子裏面打轉,抹掉後才敢故作輕松跟盛情說話:“情姐,現在只能等消息,我們每隔半個小時就下去看情況呢,有什麽事咱們都在這,這裏第一時間就能下去幫忙,你先上去歇着吧,寶寶一個人留在上面多不安全。”
如果不是為了幫她取血,陸明衍就不會出門去就不會被感染,盛情的眼睛已經哭腫了,失血過多的蒼白面色短期內并沒有恢複過來,啞着嗓子說:“我想去看看他。”
“阿情你現在身子太虛了,進去有被傳染的可能性,小陸看見你這個樣子還要安慰你,聽話,你先把身子養好,我們相信他,一定能挺過去的。”段奕戎輕聲說。
最終因為盛情的堅持,雙方各退一步,她戴着浸濕了水的口罩,田磊抱着她站在地下室門口遠遠的往裏面看了一眼。
地下室中水霧朦胧,只有灑水器運作的聲音,陸明衍躺在躺椅上,手裏打着吊瓶,烏鴉一直坐在他身邊,眼睛都不眨,就這麽呆呆的注視着他。
盛情瞬間哭成了淚人,田磊趕緊一邊安慰着一邊将她抱上樓去了。
到了下午五點鐘,陸明衍感染的第二十三個小時。
已經到最後的時刻了,餐廳裏的人也都坐不住了,全都集中到了地下室門口,有的坐在樓梯上,有的倚靠在門邊,靜靜看着裏面的情況。
陸明衍的臉上時不時的就被水霧浸濕,烏鴉用面巾紙給他擦幹。她一直在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說話,講她上學時候的趣事,或者其他覺得有趣的事情,想到哪講到哪,陸明衍清醒的時候會回應她,喉嚨疼說不出話就用眼神向她示意。
時間就這麽慢慢逼近六點。
地下室的咳嗽聲斷斷續續,已經從最初有力清亮的聲音變得沙啞,他的嗓子咳血很嚴重。
最後咳嗽聲變得綿長,回氣變得緩慢又艱難,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屋外的幾人紛紛站直了身子往裏看。
烏鴉怔了好幾秒,握住他的手,怔怔地叫他:“陸明衍?”
他閉着眼,沒有反應。
“陸明衍?”烏鴉又叫了一聲,推了推他的手臂。
烏鴉從來沒有哭得這麽失态過,她将臉埋進雙手中,肩膀止不住的聳動着,恸哭聲成了屋子裏唯一的聲音。
幾分鐘後,烏鴉覺得有只大手落在了自己頭頂,摸了摸。
她擡起頭,雙眼紅腫着,看見陸明衍微微半睜着眼,對她眨了眨,胸膛的起伏恢複了一些節奏,他嗓子損耗的太厲害,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還是努力的表述着:“好……多了。”
烏鴉隔了好幾秒鐘才反應過來他沒有死的這件事,用力拽着他的手臂發洩般地錘了幾下,後知後覺的泣不成聲:“你吓死老娘了啊——”
陸明衍笑着用手掌将她的頭發揉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