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慧寶寺 吹蕭的少年

近着年關,各家各戶備辦年貨,酬謝神明,忙得腳不沾地。

這幾日找蘇鑒解簽的人越法多了起來,他解的簽文多了,有了一些自己的領悟,很能給解簽的人一兩句中肯的話。

這些村民求簽,皆因各有煩惱和不決之事,只想找人指點明路,得了蘇鑒一兩句“指點”,自是感激,過後問得他家住在何處,多有提了雞蛋糖餅諸物來送禮的。

蘇阿婆和楊氏本來發愁過年的節禮,這幾日收了諸多物事,倒是解了燃眉之急,一時間都喜笑顏開。

楊氏更是雙手合什道:“快過年了,本該擇日往各廟裏酬神,正愁沒錢買祭品,這倒巧了,全有了。”

蘇阿婆也舉手朝四個方向各拜一下,笑道:“天佑蘇家,老四時運到了,自能讓咱們過上好日子。”

婆媳正說話,卻聽外面有人喊了一聲,蘇阿婆出門一瞧,見是林德的娘子胡氏,忙道:“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胡氏進了門,和楊氏打一聲招呼,笑着把手裏的兩包糖條放到桌上,方道:“家裏忙着,就不坐了,這廂過來,是受人所托,來傳一句話的。”

楊氏忙去斟水,一邊道:“喝口水再說罷!”

胡氏擺手道:“剛在家喝了米湯,就不喝水了。”

楊氏也不勉強,便道:“有什麽話只管說麽。”

胡氏笑道:“是羅家的娘子托我帶話,道是年關将至,準備到慧寶寺酬謝神明,因打聽得秋姐兒是在慧寶寺出生的,度着你也要去還神的,便說不若約了一道去一趟。”

當年,楊氏懷孕,臨近産期時,胎動特別厲害,每晚鬧得睡不着,請大夫診治,大夫也說此胎極是異常,怕要難産雲雲。

楊氏害怕,又去問神婆,神婆建議,道是此胎異常,須得親自去有靈氣的寺廟求神保佑,說不定能度過此難關。

這十鄉八裏中,最有靈氣,香火最鼎盛的,便是慧寶寺了。

蘇阿婆和蘇鑒也擔憂楊氏此胎有兇險,商量再三,決定帶着她去慧寶寺上香。

石泉村離慧寶寺稍遠,坐了板車去,也足要半天功夫。

他們收拾了東西,于早上帶了楊氏坐車往慧寶寺。

臨中午才至寺中,蘇阿婆和蘇鑒扶了楊氏進寺上香,待上畢香,楊氏卻嚷肚子痛,道是似乎要生了。

蘇阿婆和蘇鑒吓壞了,無奈何只好求寺中的僧人給個靜室,蘇阿婆看護着楊氏,蘇鑒回頭去鎮上找産婆。

蘇鑒把産婆找來時,天已黑了,他才要帶産婆進寺,卻被兩個護院模樣的人攔住了。

他詫異,忙表明身份,說自己家娘子在寺中。

很快的,出來一個婆子,問得蘇鑒帶來的人是産婆,不由驚喜道:“果然天神保佑,送來一個産婆。”說着便招手喊産婆跟她進寺。

蘇鑒忙攔住,道是自己娘子将生産,現在寺中,産婆是自己請來給娘子接生的。

那婆子正着急,一聽這話,顧不得許多,只道:“我家夫人也待産,可只有一個産婆……,這樣,我們把你家娘子挪到我家夫人的室中,讓産婆一道接生。你放心,我們人手多,幫着一起照應,比你自己妥當多了。”

婆子說着,不由分說就拉了産婆走。

産婆見對方衣着富貴,心知若幫着對方的夫人接生,定有厚賞,自是抛下蘇鑒,雙足不停跟着婆子走了。

蘇鑒攔不住産婆,沒辦法只好聽從婆子的安排,由對方的人把楊氏挪到貴夫人室中。

楊氏生産時,蘇鑒一個男子不便進去,只有蘇阿婆進去照應。

下半夜,室中傳出兩個嬰兒的啼哭聲,丫鬟出來跟蘇鑒報喜道:“你家娘子跟我家夫人同時産下一位姐兒,現嬷嬷們正抱了娃兒放在盆中洗浴,爺只管放心,我家夫人感念你及時請了産婆前來,自會關照你家娘子和姐兒,看你們沒備襁褓,還把我家姐兒的一套襁褓拿出來,準備給你家姐兒穿上。”

蘇鑒忙道謝。

待天亮,蘇阿婆抱了小嬰兒出來給蘇鑒瞧,笑着道:“可是奇了,兩個娃兒穿着一樣的襁褓,都是皺巴巴的小臉兒,猛一瞧,卻是一模一樣,适才差點抱錯。”

蘇鑒看了看小娃兒,怕她着涼,忙讓蘇阿婆抱進去。

蘇阿婆把小娃兒抱進去放楊氏懷中喂奶,又出來跟蘇鑒悄聲說貴夫人一行人的事。

道是聽得他們說話,猜測他們一行人上京,途中碰着什麽事,耽擱了行程,到得這處,貴夫人又臨産,虧得産婆來得及時……

楊氏是農婦,身體壯健,在寺中休息半天,便說寺中一切不方便,想要及早回家。

貴夫人身邊的婆子便喊了車夫,讓他用馬車送楊氏一行人回家。

這些年過去了,憶起當年的事,楊氏諸人猶覺驚險。

因着娃兒是立秋當日出生的,蘇鑒便給娃兒起名蘇立秋。

蘇立秋三歲前身體嬌弱,極是難帶,四歲之後,楊氏每年的年關會帶她到慧寶寺上一回香,祈福一回,自此後,疾病漸少,且看着活潑可愛。

至今年,楊氏也是打算擇日帶蘇立秋到慧寶寺上香的。

現下羅太太相邀,楊氏自然答應。

胡氏見楊氏應了,便道:“正好當家的要到鎮上去,便讓他回複了羅太太,明兒羅太太自會派車子來接你們。”

楊氏忙擺手道:“我們娘倆起個大早,坐了板車去就行,不必派車子,那得多貴啊。”

胡氏笑了,“羅太太既然相邀,定是會派車子來,你且放心,這車錢不會叫你出。”

楊氏微急道:“不是怕出這錢,是覺得不必費這錢。”

胡氏拿眼看一下她,“大冬天的,坐着車子,暖暖和和上香不好麽?坐着板車,四處透風,到得寺中,臉青唇紫的,不好看。”

楊氏一聽,便不再推辭。

羅家早前有意說親,現羅太太一心一意要約她一道上香,她娘倆一臉狼狽出現,确實不好看。

第二日,楊氏起了一個大早,又喊醒蘇立秋,仔細打扮了她一番,交代了幾句話,這才去收拾祭品諸物。

到得天大亮時,羅家派的車子果然來了 。

楊氏便提着籃子,帶了蘇立秋上馬車。

近午的時候,車子到了慧寶寺,才下馬車,便見一位披了灰狐毛鬥蓬的婦人迎上來笑道:“是蘇太太罷!”說着又含笑朝蘇立秋道:“秋姐兒今兒可俊。”

蘇立秋忙福一福,喊了一聲伯母好。

楊氏便知道,這位是羅太太了,當下也含笑問好。

進了寺,上香畢,羅太太瞧瞧四周,做神秘狀和楊氏道:“我們來得早,那會下馬車時,恰好碰見知縣夫人帶着姐兒也來上香,便上前問了好,結果你道怎麽着……”

她說着,停下看看楊氏。

楊氏一聽知縣夫人,馬上肅然,小聲問道:“怎麽着?”

羅太太笑眯眯道:“原來知縣夫人也聽聞你家秋姐兒識好多字的事,說若來了,可得帶去給她瞧瞧。”

楊氏驚喜道:“知縣夫人怎知道秋姐兒識許多字?”

羅太太道:“秋姐兒那日念禮單的事,可是傳了出去,這一來二去的,就傳到知縣夫人耳中了。

知縣夫人是一個愛才的,聽見娃兒認字多又聰慧,就說想見見。”

楊氏好像被一只大餡餅給砸中了,有點暈乎,隔一會才冷靜下來,忙拉過蘇立秋,給她抻了抻衣裳,小聲叮囑見到知縣夫人時該如何行禮,該如何回話等等。

羅太太也怕蘇立秋失禮,跟着叮囑兩句,這才領她們進了靜室。

靜室內,知縣夫人坐着抄經書,女兒馮婉立在案前幫着磨墨。

聽見腳步聲,知縣夫人擡頭,朝馮婉看一眼。

馮婉年紀雖小,卻極乖覺,當即就走到房門前,揭開簾子朝外道:“是羅太太麽?阿娘請你們進來。”

羅太太便帶着楊氏和蘇立秋進了房。

知縣夫人見她們進來,便擱筆,微笑道:“不須多禮,天冷呢,坐下說話罷!”

客套兩句之後,知縣夫人招蘇立秋招手,“好孩子,過來我瞧瞧。”

蘇立秋看一眼楊氏,見她點頭,便走過去知縣夫人身邊。

知縣夫人拉了蘇立秋的手,笑道:“是六歲麽?瞧着有些小。”

蘇立秋答道:“過幾日便七歲了。可能是新衣有些大,才顯着小。”

知縣夫人見她口齒伶俐,這麽近前也不怯,便有些喜愛,笑着指指案上抄錄好的佛經道:“能認得這些字麽?”

蘇立秋看了看,搖搖頭道:“有幾個不識得。”

知縣夫人一笑,也不問是哪幾個字不識得,而是擡頭去問楊氏道:“姐兒是立秋那天出生的麽?”

楊氏忙站起,說了當年在寺中生産蘇立秋的事。

知縣夫人聽完,也是一臉慶幸,“秋姐兒這是得了神明護佑呢!”

楊氏見知縣夫人說話親切,并沒有拿架子,不由悄悄松口氣。

知縣夫人問得楊氏近幾年都會帶蘇立秋來慧寶寺,熟悉慧寶寺內外,便朝馮婉道:“适才不是吵嚷要去寺後看梅花麽?帶着秋姐兒一道去逛逛罷!”

慧寶寺有兩樣東西極出名,一是齋菜,二是寺後的梅花。

每至冬天,寺後梅花怒放,美不勝收。且傳聞,折了慧寶寺的梅花回家供瓶,能保一冬不生病。

每年冬天來慧寶寺上香的香客,也常求知客僧帶着,去寺後折梅花。

很快的,便有一名知客僧,一名知縣夫人身邊的嬷嬷,帶着蘇立秋和馮婉一道去了寺後。

馮婉今年八歲,略有些小心機,一路走着,一路套話蘇立秋。

蘇立秋不疑有它,有問必答。

待到了寺後,馮婉已從蘇立秋嘴裏得知蘇家有幾口人,平素做什麽營生,家中是誰主事等等。

兩個女娃兒在梅林中逛了一圈,折了梅花,知客僧和婆子怕她們有閃失,便催着她們回去。

蘇立秋捧着梅花,正要跟馮婉回轉,突然一摸手腕,叫出來道:“我的護身符掉了。”

她的護身符是穿了紅繩,套在手腕上的。

一時衆人皆幫她找了起來。

蘇立秋把梅花交給婆子,指指另一個方向道:“我去那邊找找。”

她一路找過去,并沒有找見護身符,卻聽得不遠處有蕭聲,不由停足駐聽,喃喃道:“真好聽。”

系統突然出聲道:“吹蕭的是一位絕色美男,你拐到左邊山坡下,可以瞧見人。”

“有圖像裏那些美男美麽?”蘇立秋問了一句。

系統道:“差不離。”

蘇立秋一聽,顧不上身後的馮婉諸人,撥腿就拐向左邊小路。

她照着系統說的拐到山坡下,朝坡上一看,瞬間呆住了。

山坡上站着一位橫蕭在唇的紅袍少年,少年姿容比身後的梅花更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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