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姜初屬于哪種食材?”

走道盡頭,有個男生坐在樓梯間抽煙。

姜初面色不善地握着手機,靠在消防通道的門口。那男生被他瞥一眼,有些害怕地掐了煙,起身去樓上了。

等待接聽的提示音響了很多很多聲,姜初眉頭緊鎖,一直盯着沒有變化的屏幕,像盯着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在他猶豫着要不要挂掉的那一刻,電話被接通了。

“喂?”

那邊嘈雜得很,一個聲音明快的大男孩扯着嗓子喊,“你誰呀?”

姜初聽見他的聲音,心髒猛地揪緊了一下。

“是我。”他的聲音有些發抖,“白鑫,我是你發小。”

電話裏的男孩“哦——”地拉長了聲音,反應慢半拍似的,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驚喜地大叫:“二花!姜二花!是你嗎!”

聽到某個名字,姜初尴尬得快把導員的手機捏碎。

“不要這麽叫我。”他說,“你……找我什麽事嗎?”

電話裏,白鑫應該是在飯館之類的地方。嘈雜聲越來越遠,又變成街上的車聲。他那興奮激動的笑聲大得很,兀自高興了半晌。

“這不是好幾年沒見過你了嘛,從你高中去市裏上學,我們就沒怎麽見面,過年你也不回來。哎,聽聲音都聽不出來啦……”

姜初默默聽着,臉上沒什麽表情。

電話裏,白鑫說到某處又戛然而止。

“二花,我辍學啦。”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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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初一愣,後背從倚着的門板上撐起來。

“辍學了?”

“對呀。”白鑫說的很輕松,好像在安慰人似的,“高三讀了兩年都沒考上,我爸要我別讀了,家裏沒錢。”

窗外的陽光灑進D大教學樓,将這嶄新的現代建築照得明亮。姜初走到窗邊,聽到白鑫在那邊說:

“可是我又不想回家種田。你知道的,嗯……我們村那地方,太窮,而且……嗯,你懂得。”

姜初想說些安慰的話。卻又無從說起。

“對了,”白鑫問,“你找到你媽媽了嗎?”

某個詞像把匕首,把姜初心裏陳舊的傷疤被猛地劃開。他看着玻璃窗,眼前浮現出母親那張枯瘦憔悴的臉。

“別說了。”他的語氣又變得冷冰冰,“你找我到底什麽事?為什麽要打電話給我的學校?”

電話那邊沉默了兩秒,大概白鑫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變臉。

“……二花。”他艱難地開口,“其實……我這趟是來北方打工的。臨走前,你爸……呃,囑托我……”

“什麽。”

“……要我勸你回家去,不要這樣斷絕往來。”

姜初聞言冷笑一聲,攥着手機的指尖也開始發白。

“回家?”他目光如炬,眼神中滿滿的恨意,“那種吸人血吃人肉的家,你敢回去嗎?我母親的事情,你都忘了?”

“我……”白鑫有些結巴了,“我覺得你好歹回去看一眼。”

“不,我為了離開那個村子花了多少年的時間,你都知道的。現在為什麽還要來勸我回去?”

他越說越激動,原本平穩的聲音也拔高不少。

姜初生氣的時候,平日那些遮掩着內心本質的東西逐漸都現了原形,露出裏面的乖戾氣息。即使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白鑫,這種時候也不敢惹他。

于是白鑫很默契地沒有接話,等姜初自己恢複平靜。

他靠在窗邊,手指在窗沿輕叩,逐漸将那些暴躁的情緒壓下去。

過了片刻,他呼出一口濁氣,聲音又恢複平靜。

“你想來這邊,随時可以來,我會盡我所能幫你找工作。”姜初淡淡道,“但是我絕對不可能回去。”

他說完最後一句,狠下心挂了電話。

通話的界面暗了下去,姜初脫離地靠在牆上,如釋重負。

還了手機後,他匆匆出了教學樓,逃似的沖進開闊的操場,才覺得四肢又再次活了過來。

自動販售機亮着燈,姜初摁下礦泉水那一格的按鍵,随着金屬碰撞聲,一瓶礦泉水掉到了出物口。

他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靠着長椅緩了會兒,這時候才想起,自己剛才有未讀消息。

“陳非……”

瓶口放在嘴邊,姜初的聲音被氣息吹進瓶子裏。

他抿着嘴想了會兒,一句話删删減減,最後還是沒有發出去。

現在他心情不好,沒空和和陳非鬧着玩。

姜初在長椅上坐了會兒,猶豫許久,還是沒忍住,掏出手機,給陳非回了消息。

【姜初:沒幹什麽,一些無聊的工作而已。】

【姜初:你在學校嗎,我來找你吧。】

他盯着屏幕發呆,過了一分鐘,并沒有新的消息發進來。

姜初嘆了口氣,把手機揣回口袋,起身走了。他漫無目的地往校門外走,心中始終有什麽東西堵塞着,讓人覺得不痛快。

陳非在做什麽?

他必定不像自己所描述的那樣,或許現在正和其他小情人約會呢。

姜初戴上耳機,放了個city pop歌單,企圖把這些想法從腦子裏趕出去。

然而割裂的童年和現實,金錢、學業、家庭,還有虛榮心,一刻也不放過他。

相比起來,還是多想想陳非,倒算得上是快樂的事情。

耳機裏的city pop隔絕了馬路上的鳴笛音,姜初踱步上了人行天橋,靠在欄杆上出神。

他就這樣迷茫地站着,身後行人來來往往,沒有人注意到他。

馬路另一邊,火鍋店裏。

易小小姍姍來遲,他今天穿着學院風的米色套裝,看出來是精心打扮過,一張小臉白裏透紅,眼裏帶着欣喜。

“介紹一下,”陳非上前攬着他,把人帶到自己身邊坐下,“這兩位是我室友,房軒和黃逸。”

“喲。”房軒咧嘴一笑,“你好。”

黃逸也笑着看着他,兩人相互點點頭。

“陳哥,”易小小湊到他耳邊問,“上次你說的,嗯……一起做項目的就是他們嗎?”

陳非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啊對對,”他點點頭,大拇指指向房軒,“就是他。”

“好了好了,開吃開吃!”房軒沒聽見,迫不及待地把羊肉下了,“小小,你別客氣哈。”

易小小乖乖點頭,挨着陳非,寸步不離的模樣。

陳非坐最外面,邊下菜便給易小小夾,那無微不至的模樣,房軒在對面看了都皺鼻子。

沒吃多久,房軒就開始作妖。

“哎,小小同學,”他沖易小小擠眉弄眼,“你怎麽看上去那麽嫩啊,成年沒有?”

易小小正吃着陳非給他夾的羊肉卷,聞言臉上一紅,結結巴巴地說:“成…成年了!我大一啦。”

“別逗他。”陳非遞給房軒一個眼神,“好好吃你的飯。”

房軒頑劣地一聳肩,不敢說話了。

吃了半個小時,易小小要回學校上課。趁着他去洗手間的空當,房軒拉了拉站着等人的陳非,小聲問:

“你跟他……”

“沒有。”陳非拍他的手,“你煩不煩?不允許我只搞搞暧昧嗎?”

“懂~”房軒拖長了語調,夾起一塊魚肉,“就好像不同的食材,沾不同的醬嘛。”

“房軒今天好會說話。”黃逸小聲吐槽。

房軒一口将那魚肉吃了,又問:“那姜初呢,姜初屬于哪種食材?”

陳非一皺眉,心虛的感覺又上來了。“你能不能別提他。”

“怎麽不能提了。”房軒嚼了嚼嘴裏的肉,“既然都騙心了,再騙身也沒事兒嘛。”

正說着,易小小已經從洗手間出來了。

陳非沒再理房軒,背着他的包迎了上去。

“我從他去公交車站。”陳非朝身後兩人說了聲,便帶着易小小出了店。

中午街上人不多,但來往的都是大學裏的學生。陳非怕遇到同學,也不敢和易小小太過親密,只是幫他背着包,兩人挨着走在一塊兒。

“我要去對面坐公交。”易小小指了指馬路對面,那個空無一人的公交站。“陳哥,不用陪我啦,我自己過去吧。”

“沒事兒,”陳非晃悠着上了天橋,“他倆還得吃好久,我閑着也是閑着。”

易小小溫柔的笑了,“那下次我再來玩。陳哥,你真好。”

陳非原本對他已經有些厭倦了,但時隔兩周再看見這張臉,又覺得有些意思。

周圍沒什麽人,兩人一人仰着頭,一人俯下身,走着走着,陳非就有了想親他的沖動。

剛要付諸行動的時候,陳非餘光裏瞥見前方的欄杆上靠着一個人,于是只好站直了身子,放棄這個想法。

他惋惜地嘆了口氣,目光卻定格在,前方那個路人身上。

那人穿着熟悉的淺色外套,發尾擋住他那漂亮的下颌角。他兩手撐在欄杆上,微微轉過頭,一雙狐貍眼與陳非對視上。

正是姜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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