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聽話

第46章 你聽話

小時撲到他懷裏, 不管不顧的咬着他衣服,拼命的把他往東宮的方向扯,焦急的不得了。

晏塵時幾乎是瞬間意識到, 可能是他皇兄出了問題, 當即抱着小時就往東宮沖去,說起來人腿還斷着呢,哪敢這麽跑,讓別人看到可就露餡了。

以離趕緊跟上去, 推着輪椅生怕路上遇到人。

離東宮越近, 宮道上倒着的近衛越多, 插着劍,被捅刀,受箭傷,各種死樣之下, 沒有一個倒下的人是在掙紮的,喘息的,全都沒了呼吸,血好像都快要流幹了。

晏塵時呼吸一頓, 不敢再走。

入目皆是赤紅,仿佛天地之下只剩這種色彩,滿地的血,踩上去就是黏膩的觸感,小時見他停下來, 即便臉上碎毛被血染成一揪一揪遮着眼睛, 看不真切, 還不住的咬着他袍角。

“汪汪!汪汪!”小時快點!皇兄傷的很重, 快點啊小時, 皇兄暈過去了。

他呼了口氣,就着小時咬他的力道推開東宮的門。

三尺餘寬的血跡,從院門口蜿蜒至內院牆邊,停在牆外那株桃樹下,隐在牆邊戛然而止。

內院裏倒下的近衛,比外面還多,全都圍着那株桃樹,圍着桃樹邊那襲斑駁着血跡的雪色長袍。

東宮牆外那株桃花樹,樹幹穩碩,枝丫伸到牆外,攏大一枝,遮住幾寸高牆,現下已不是桃花生長的時節,枝丫只餘綠茵落下陰影。

樹下的紅色小旗歪歪斜斜,斜指着半靠在牆邊的人,墨發半披阖目而坐,一柄長劍穿肩而過,染的雪衣赤紅斑駁,不見本色。

晏塵時呆愣在原地,任憑小時如何拽他,也瞬間沒了勇氣往前走,不住的搖頭輕喚,“皇兄,皇兄……”

短短十幾步的距離,他幾乎耗盡半輩子的氣力。

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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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給你帶了釀桃汁。”

兩步。

“小九別擔心,有皇兄幫你。”

三步。

“我家小九,素來乖巧。”

“在皇兄看來,小九哪裏都好。”

“好,小九啊最最厲害。”

……

他跪在樹前,眼眶通紅,視線不受控制的落在那棵歪歪扭扭的旗子上。

懶得沒邊的九皇子看着太子殿下忙碌挖洞,腳邊放着一壇桃花酒,下人要來幫忙,太子果斷拒絕,直說自己是專門給九殿下埋的酒,親自動手更有意義。

九皇子不幫忙,還喜歡時不時開腔打斷人做事。

“皇兄,這壇桃花酒只能殿下及冠後喝嗎?現在不可以嗎?”

“當然,小九還沒及冠,小孩子不能喝酒。”

九皇子噢了一聲,又過了半會兒,他嘟嘟囔囔。

“皇兄埋的這樣深,殿下哪能挖的出來,我不管,到時候皇兄來給我挖。”

太子殿下被他三番五次打斷動作,也不生氣,好脾氣的笑笑,語氣近乎是哄着,“好好好,皇兄給你挖,定不讓我家小九累着。”

忙活半天,總算埋好酒,向來清雅愛幹淨的太子殿下,衣袖袍角都是泥,九皇子這會兒倒是來勁,一門心思要給皇兄的袍角弄幹淨。

剛拿帕子擦了兩下,看到太子從手邊盒子裏拿出一枚紅色的小旗,我們九皇子向來好學愛問。

“皇兄,拿這個小旗幹嘛呀?”

太子在方才埋下新酒的位置,端端正正把它插進去,“做個記號,免得來日忘了小九的桃花酒埋在何處。”

九皇子有些開心的看着小旗子,“是殿下專屬嗎?”

“是小九獨有的旗子。”他知道皇弟喜歡當特例。

開心罷了,九皇子不由皺了皺鼻子。

那麽小的旗子,風一吹就倒。

九皇子覺得不穩妥。

“它肯定會倒的。”

“有皇兄在,它倒不了。”

九皇子狐疑的瞄了眼小旗子,明明就是風吹即倒,可,皇兄和母妃一樣,從來不會騙他。

“皇兄保證不會倒嗎?”

太子被他圓溜溜睜着眼睛左轉右轉的模樣可愛到,輕快的笑了兩聲,摸着他的頭溫聲細語,“皇兄保證,小九的旗子永遠都不會倒。”

樹下小旗歪歪扭扭,仍然倔強的插在土裏。

肩上的血根本沒斷過,緩緩的往出流,染紅了皇兄慣常愛穿的雪衣,倒像是他向來喜歡的赤朱色,他不敢伸手去摸,怕皇兄一碰就倒。

小時不停的叫喚,晏塵時卻不制止,他甚至有些天真的想,若是小時能把皇兄吵醒便好了。

“皇兄,”他忍不住扯扯太子的衣袖,聲音有些哽咽,“你說過要給我嘗新開的桃花酒,你不能騙人。”

也不知是他這句話起了作用,還是小時叫喚這麽久有效,那阖目閉眼的人,眼睫居然緩緩顫了顫。

晏塵時一喜,幾乎是瞬間喊出聲來,“皇兄!”皇兄沒死,沒死!他又哭又笑,立馬對以離招手,讓他快去找人來擡皇兄療傷。

耳邊嗡嗡作響,視線也不夠清明,晏闕朱只能憑感覺猜出面前的人是他家小九,也是,眼下除了小九,誰還敢進這東宮。

小九好像要哭了,晏闕朱回想起平日裏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嘴唇翕動半晌,卻擠不出一個字,他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要随着肩上的血流盡。

“小九,別難過,皇兄沒事。”他在心裏這樣說道。

那面如冠玉,氣宇軒昂的統領大人提劍刺過來,打的他措手不及。明明上一刻,他還在跟他講,小九等着他回宮開桃花酒,母妃說好今晚要做一大桌子好菜。

太子歷來不吝在任何人面前展示他的母妃和皇弟對他多麽好。

尤其,他并未想過新統領會對他出手,失算了晏闕朱,他心底嘆息,可惜功虧一篑。

枝丫晃了晃,綠茵陰影輕顫。

耳邊皇弟的聲音越發慌亂,晏闕朱有些無奈,盡力提點勁,他想,得跟小九說句話,他說過要讓他家小九每天開開心心不難過。

他的臉上也有些血跡,流至眼下,微微睜開眼看人,卻不顯得猙獰,只讓人覺得有股瓷玉破碎般的脆弱美感,叫人想小心呵護。

陽光透過枝丫灑下來,有幾束光打在他臉上,恍若隔世。

他此時的模樣,也确實比瓷玉好不到哪去。

晏闕朱自知兇多吉少,牽強的扯了扯嘴角,提着一口氣,盡量語氣自然流暢的喚道,“小九……”別難過。

他的視線落在少年臉上,那向來彎成月牙,亮晶晶的眸子通紅一片,鼻子也紅通通的,哪哪兒都透着可憐。

怎麽跟條無家可歸的小狗似的。他想,自小到大,他最見不得小九哭,平日裏笑得多燦爛,哭起來就有多叫人心疼,癟個嘴都夠他心驚,現下卻叫小九難過成這樣。

後面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晏闕朱下意識想用別的事打斷他的注意力,脫口而出道,“新開的桃花酒全都給小九喝,你聽話,不難過好不好?”

少年忐忑不安的神色突然僵住,怔怔的歪了歪腦袋,不敢置信他皇兄到這時候還在惦記他沒喝到桃花酒,連小時也停下叫聲,呆呆的看向他皇兄。

透過枝丫那些不夠熱烈的光線變得暗淡,星星點點的碎光也不見,烏雲傾蓋,少年只看得見皇兄溫和的注視着他,往來多年,從來如此。

晏闕朱看着他艱難的勾起嘴角,盡力想笑一笑,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簡單的動作都讓他格外費力。

他慢慢的擡起手,想摸摸皇弟的頭,晏塵時難得會錯意,把臉湊過去,晏闕朱扯了扯嘴角,捏捏臉也行,只是那點力道,更不如說是碰了一下。

“小九,”晏闕朱感覺有些累,但總覺得還有話要跟皇弟說,喃喃喚了兩聲小九,他盡量保證意識清醒,能讓他想起來那句話。

院裏吹來細風,樹下歪歪斜斜的小旗子招展搖擺,晏闕朱總算記起自己那句話。

“皇兄沒讓它倒下來。”

他眼睫輕顫,垂眸小聲應好,等着皇兄來摸摸腦袋。而太子的手卻在半道上倏地掉了下來,如同斷線的風筝。

晏塵時似乎沒看到一般,執拗的維持着半低着頭的姿勢,等啊等等啊等。

他怎麽會不懂皇兄的意思呢。

只是他以為,但凡皇兄沒有如意,興許就能多清醒一刻。

“皇兄,你還沒摸殿下的頭,不能睡覺,再累也不許睡。”他像個不懂事的孩子,扯着皇兄的衣袖耍賴。

往常他這般,皇兄總會無可奈何的看着他笑,搖搖頭說“小九啊”,又用輕的不得了的力氣彈一下他的腦門,由着他鬧騰。

快要入夏的天變化無常,方才有太陽,現下卻烏雲滿天,東宮殿外風聲呼嘯,似怒號嗚咽,他該等到有人彈他腦門,該聽到一句小九。

可那只手始終不來碰他的頭。

他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淚,“皇兄不是小氣鬼,皇兄是騙人精。”

過了一會兒,天色越來越暗,濃重的墨色染了整片。

“皇兄是大騙子。”

那豆大的一滴淚,到底沒忍住,打在了小時的頭上。

小時呆在原地,停下有些嘶啞的叫聲,狗臉疑惑的看着太子,皇兄,小時哭鼻子是你惹的诶,你快哄哄他啊,他特別好哄哦,你喊句小九就好,最多,最多再摸摸他的頭啦。

我把小時帶來,他一直叫你,他讓你別睡覺,他特別聽話的忍着不哭,可是你怎麽,不理他呀。

良久良久,風越來越大,派去叫人的以離還沒來,他終于忍不住自喉間溢出嗚咽,抱住小時顫聲道,“皇兄,我是小九,你理我一下。”

皇兄,你理理我。

你理理小九,好不好?

大兒子渾身是血被人擡回栖鳳宮,小兒子怔怔愣愣的抱着狗不言不語,愉貴妃眉間喜色瞬間消散,剛做好的一籠脆酥糕盡數被打翻。

目睹這場面,她身形晃了晃,險些暈過去,還好被身邊侍女扶住,叫她穩住身形,“去,去把太醫院的人全都給本宮叫過來,全力救治太子!”

事情已經發生,她不能倒,她要穩住,“以元,你先給小闕處理傷口。”

“小時過來,”愉貴妃還記得要安撫小兒子,“你皇兄好好的,你這幅癡傻樣子幹什麽?”

晏塵時渾渾噩噩一路,被他母妃這麽喊兩聲,倒是清醒的快,緊了緊懷裏的小時道,“母妃,雁滿樓呢?”

不等愉貴妃開口,他想到皇兄身上的傷口,着急的說道,“皇兄傷勢那麽重,太醫院的人能治好嗎?”

“我現在就給阿無寫信,讓雁滿樓進宮救治皇兄。”

他三言兩語不給他母妃說話機會,已經自己做好決定,起身行動,愉貴妃見他恢複正常,松了口氣,叫住以離,問他宮裏的情況。

拜托了老天爺,我的小闕已經夠可憐了,你就大發善心讓他平安好過吧。

婁無衣從賀老爺子處得知今日乾清宮內發生的一切,已經是晚膳時間。

自然而然的在賀府用了晚膳,雖然她基本上沒吃幾口,賀行止和賀梓汐出來送她回府。

自從上次林苑會宴,他們倆被婁無衣派人提前送走後,就一直在府上關禁閉,一則怪他二人沒有照顧好婁無衣,二則是賀老爺子察覺臨朝有變,為保證賀家子孫的安全。

許久不見美人表妹,賀梓汐深覺她此次神色疲憊,狀态不佳,想到近來府上關于臨朝傳言,她覺得有件事一定要跟美人表妹說說。

她左右張望兩眼,靠近婁無衣,把方才便想問的話說了出來,“美人表妹,你覺不覺得五皇子長得很像女子?或者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就是女子。”

低着頭不讓人看正臉,并不一定是懦弱自卑,而是不想讓別人看出來越來越柔美姝麗的屬于女子的容貌。

她這些天在府裏都要悶死,只能靠給小姐妹們傳信件來打發時間,說臨朝的各種趣事,哪家的閑事兒,誰要娶親,誰要和誰結親,聊得五花八門什麽都有。

然後,近來除了美人表妹,聽她哥說到皇子間暗流湧動的事,還有件事,王大胡子要和吳歌歸定親。

賀梓汐幾乎是聽到這個消息就去問了她哥,得知前因後果,罵了她哥一大通,換來她哥一句吳歌歸雖然容貌甚佳,确實眼光沒你好。

她就很好哄的被她哥順毛成功,腦子裏浮現吳歌歸的那張臉,賀梓汐又莫名其妙的想起五皇子,那雙狐貍眼比吳歌歸還要勾人,臉也小小的。

賀梓汐藏不住話,告訴了她哥,告訴了小姐妹們,無一例外都得到的回答:請別胡說八道。

沒有人記得五皇子的長相,更沒人知道他容貌姝麗,勝過臨朝才女吳歌歸,只有賀梓汐看見過兩次後,還記得清清楚楚。

也或許這些年來,看見他容貌的人不少,只是因為他故意降低存在感,故意低着頭,故意不讓人看見,久而久之,便沒人在意。

之所以賀梓汐會記得,主要歸功于她愛看美人,對美人過目不忘。

婁無衣上馬的動作頓了一下,賀梓汐湊的更近,越發小聲。

“美人表妹,你想想,按照今天宮中的發展來看,吳飒寒隐姓埋名在軍中待了兩年,就為了五皇子,即便是表兄弟,未免也太把人看重。”

“連我哥自以為和吳飒寒交好,都不知道他和五皇子認識,可想而知他倆肯定關系不一般,根據他的臉,我真的很難不從男女之情想。”

“當然皇室也有兄弟情,太子和九殿下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是我這些天仔細回想五皇子的臉,都看不出她哪點有男子的模樣。”

“你沒見過他正臉,不知道他那長相多麽……額,妖魅。”

狐貍眼真的很上頭啊。

吳飒寒很可能迷上的。

而且,為什麽賀梓汐能記得這麽深刻,除開她好色,呸,愛看美人外。

在林苑時,不止她偷偷打量過五皇子,五皇子也暗地裏看過她好幾次,但不是看她的臉,每回都是盯着她的衣服看。

無論是哪一套,雖然基本上她的衣服都是暖色系,橙黃橘紅,明媚如煦。

若五皇子沒有什麽奇怪的癖好,她的神态,不就是姑娘家見到心儀的衣裙,露出的渴望目光嗎?

所以五皇子,肯定是女子。

聽她分析這麽一通,婁無衣神色從詫異變得認真,再到最後鄭重對她道,“表姐你說的話,我記下了。”

賀梓汐的話,開啓了婁無衣的新思路。

十六年前,今上選秀,臨朝各世家均需送人進宮,四大世家裏,陳家歷來不參與,賀家送進去的是愉貴妃,李家是德妃,吳家——則是早已死去的淑妃。

素妃是淑妃從吳家帶到宮裏的貼身侍女,在淑妃沒死之前,就被醉酒認錯人的今上看上并侍寝,直接便懷有身孕,也就是如今的五皇子。

按理來說,吳家若是有心扶持五皇子,讓吳家更上一層樓,也并非不可。

但吳家多年來對五皇子關注不多,不僅因為他是侍女所出,也因為這位素妃其實是吳老家主的私生女,且其母對老家主的正妻暗下毒手,害得現任吳家主幼年失母,——也就是吳飒寒和吳歌歸兄妹的父親,他對素妃的存在深惡痛絕,所以更不可能去幫助素妃。

再加上素妃自生下五皇子後,就閉門禮佛,抄寫經書拜菩薩,五皇子又生來性格怯懦,十來年裏,吳家對素妃母子不聞不問。

這是外祖父跟她說的。

吳飒寒,晏宿辰。

婁無衣在紙上寫下兩人名字,回憶今日表姐的話,試圖在腦子裏面勾畫後者的容貌,筆尖微頓,她意識到自己對晏宿辰的長相确實毫無印象。

即便她見過五皇子的次數,比表姐還要多。

回回遇到五皇子,他額前碎發都能擋住眼睛,又總是低着頭,确實很難讓人想到這樣的他,其實容貌姝麗。

如同愉貴妃讓阿時多笑,使人把注意力多放在眼睛,嘴巴,而不是眼角的淚痣。

人的大腦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愉貴妃和晏宿辰都是借機抓住這點。前者甚至更加大膽。

所以話到這裏,今日之變的原因就找到了。

吳飒寒從始至終就是晏宿辰的人,甚至禁衛軍統領這個官職,也是晏宿辰提前算好的。

前禁衛軍統領是四皇子的人,太子早就想換,奈何找不到合适人選,恰好這時她爹帶着屢立戰功的吳飒寒來臨朝,在其他立功平平者中,他突出又幹淨的家底讓太子一眼看中。

現在想來,其實都着了晏宿辰的道。

他們低估了他的深藏不露。

能隐藏十多年的人,怎麽可能沒點本事。

婁無衣提筆重重在“晏宿辰”上畫了個叉,堪堪畫完,窗外飛進來一只信鴿,她立即擱下筆看信。

寥寥幾字內容,太子命懸一線,情況危急,請雁滿樓速速進宮救治。

字跡潦草,看不出美感,她一眼認出來是誰着筆,能讓阿時焦急的在這種關頭不管不顧,看來太子許是危在旦夕。

手下暗衛只有之木能在宮裏來去自如,眼下他尚在漠北,今日此番逼宮事件後,宮裏早已經加派人手,又都是晏宿辰的人。

她自然能夠來去自如,不被禁衛軍發現,可若帶上師兄,加上藥箱,再遇到吳飒寒的話,她也保不準能否全身而退,不被晏宿辰發現。

婁無衣午時被守衛拒之門外,便打算偷溜進宮,把阿時幾人帶出來,先派之微去打探情況,聽說守衛森嚴,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值此一遭,她不敢輕舉妄動,

可太子若是有恙,阿時定然很傷心。

考慮再三,婁無衣派之微去把她師兄帶過來。

睡得正香,人還沒清醒的雁滿樓,在臨朝再次體會了一把漠北的請大夫方式,他正想埋怨兩句之微,餘光瞥見婁無衣滿臉郁色,頓時換了話。

“師妹,深夜派之微找我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婁無衣大概把宮裏的情況跟他解釋清楚,然後問道,“既然現在無法進宮,你那裏有什麽藥能緩一緩太子如今的狀況?起碼要撐到明日午時,待你進宮去救治。”

“有自然是有的,”聽師妹說起來,太子如今狀況就是失血過多,劍刺在肩上,應該不至于要命,“可師妹你怎麽就确定我明日能進宮?”

婁無衣瞥他一眼,“你別忘了,晏宿辰只是攝政王,他可攔不住我爹。”

老皇帝在時,她爹尚且能帶人去栖鳳宮,怎麽你個攝政王難不成管的比皇上還多?若非現下已經深夜,婁無衣都打算讓她爹今晚就進宮。

再來,她方才分析晏宿辰,發現他有謀略有膽識,沉得住氣,出手果決,目光長遠,是皇室裏難得的為君者。

就是因為他完全符合君王的條件,所以也患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他要面子,要顧及名聲。所以即便他關押四皇子,對太子下手,在老皇帝駕崩這樣的情況下,還要搞出個攝政王的名號,免得被人說名不正言不順,要大臣們勸說再三,才執掌大權。

他現在就是在等四皇子死在牢裏,太子重傷難愈,再無繼位可能,然後假意來一套,雖然我也不想當皇上,但如今皇室只有我能勝任,加上大臣們勸說幾句,合理繼位。

要面子是吧,這弱點,她得鑽個空子。

想到這操作,婁無衣莫名的有股熟悉感,總覺得在哪見過,噢對,老皇帝不就是這麽登上皇位的嗎?真不愧是親生的。

雁滿樓很快明白其中利害,不敢耽誤時間,給鴿子腿上綁上信紙藥丸,就趕緊讓婁無衣傳給宮裏。

次日早朝過後,婁安年滿臉懵的從宮裏回來,看到婁無衣,都不等她開口問好,真情實感發問,“寶貝女兒,爹爹我只是睡了一覺,朝中怎麽就多了個攝政王?”

平日裏不聲不響的五皇子,居然如此深藏不露。

“笑得倒是溫溫和和,就是那眼睛看人總感覺藏着幾分算計。”

婁無衣點點頭,上前兩步,“昨日爹爹又去看娘親,不知道宮裏發生了何事,也是情有可原。”

婁安年嗐了一聲,聽她這句話又問,“寶貝女兒都知道?”

“自然。”婁無衣便把事情經過都告訴了婁安年。

他聽完第一反應,“吳飒寒那小子是五皇子的人?”

那這,“不怪爹爹我把人舉薦給太子吧?”

“這和爹爹沒有關系,是我們着了別人的道。”婁無衣是真覺得爹有些傻,腦子裏光知道打仗用兵,對朝中利益糾紛半點想不明白。

婁安年趕忙拍拍心口,不怪他就好。

婁無衣順勢道,“不過有件事要爹爹幫忙才行。”

寶貝女兒的事就是他的事,談什麽幫忙,太見外了。

“你說,爹爹保證完成任務。”

半個時辰後,婁安年帶着雁滿樓在宮門口停下,守衛看到有人來,立即就說沒有攝政王口谕不能進。

雁滿樓謹記師妹的指導,擺出狗仗人勢的倨傲模樣,對守衛道,“你先看看面前的人是誰?再想想自己這句話要不要收回去。”

大将軍婁安年容貌俊朗,年過四十仍然不減英姿,劍眉風眸,面無表情的注視四周,抛開容貌,衆人更容易被他的氣場所驚到。

屍身血海裏走出來的人,身上的煞氣哪是臨朝城裏乖養長大的守衛們能招架得住的。

守衛怕的要命,還是記着任務,“大……大将軍,這是攝政王的吩咐,臣等只是奉命行事。”

婁安年冷冷嗤笑,“攝政王好大的威風。”

守衛看了看同伴,還想解釋,門口走過來另一個品階稍高的禁衛,“統領大人有令,請大将軍進去。”

婁安年聽到他說統領大人,臉色更臭,袖子一甩,理都不理滿地行禮的守衛,拽着雁滿樓就走。

什麽統領大人,不就是他帶出來的兵,真是養了個白眼狼,害得寶貝女兒想進宮都進不來。

栖鳳宮裏早已等候多時,剛看到雁滿樓的人影,以離和以元就沖過去一人架一邊把他拉進內室。

婁安年慢了兩步進來,正好和愉貴妃母子碰面,兩個人眼下青黑,面色憔悴,一看就是一夜未眠。

想到自己昨日從下午睡到今早,婁安年有些心虛的想,待會兒蘇愉意就算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他也忍忍。

蘇愉意見他進門,又往他背後看了兩眼,“怎麽就你來,無衣呢?”

晏塵時也期待的看着他。

婁安年看了他倆一人一眼,“我女兒說她進不來,我能進宮都難得。”

一夜的時間,夠栖鳳宮的人把情況了解清楚。聽到婁安年這句話,失望了一剎,很快就都沉下臉色。

婁安年聽女兒說了大概,見母子倆臉色難看,趕緊安慰,“好了好了,事情已經變成現在這樣,咱們就別愁眉苦臉自責,先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吧。”

作者有話說:

皇兄不會死,但可能一時半會兒醒不來

提前說一聲,五皇子屬于是太要面子,又低估無衣的臉皮厚度

感覺要完結了……想寫到登上皇位就完結正文……妖後小時在番外寫(我覺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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