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頒獎典禮過後, 就是慶功宴。
顧北傲這次運動會被謝司旻搶了太多風頭，阿強阿智自覺把慶功宴布置得低調了不少，只在一家高檔餐廳的頂樓包廂, 幾個鐵哥們聚在一起。
氣氛比往年低糜了很多, 阿強他們那幾個活動大喇叭都消停了。
唐睢見狀, 嗤笑：“哎哎, 一個個都幹嘛呢？這可是慶功宴啊？能有點慶功宴的氛圍嗎？”
顧北傲也說:“就是，不知道還以為村口辦喪事吃席呢，老子還沒死！都嗨起來！”
大家這才盡力打起精神, 舉杯慶祝。
門口傳來一點動靜, “蘇小姐，就是這裏了。”
衆人紛紛往門口看去, 愣住了。
蘇小荷被服務生帶到門口, 顯然還稍微打扮了下，馬尾散了下來，戴了耳環, 塗了口紅。
“大嫂！是大嫂來了！”阿強帶頭喊起來, 包廂裏瞬時一陣起哄聲。
蘇小荷瞪了他們一眼，“又瞎叫什麽？”
唐睢暗笑了下，還好他事先把蘇小荷叫來了。
他往旁邊坐了坐，對蘇小荷招手, “小荷姐, 來, 坐這邊。”
蘇小荷也沒客氣, 到顧北傲和唐睢中間坐下了。
“還是小睢最省心。”蘇小荷對唐睢露出贊賞的眼神, 又笑說，“小睢, 一會兒吃完飯你能留下一會兒嗎？我找你有點事說。”
“好啊。”唐睢笑，又輕挑了下眉，“不過，小荷姐你先幫我把我家表哥哄好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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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起哄起來，顧北傲不太好意思地咳了幾下，“吃菜吃菜！”
蘇小荷對唐睢啧了聲：“我收回我剛剛說你乖的話。”
蘇小荷來了之後，顧北傲果然心情好了不少，原本低糜的氛圍也徹底被帶了起來。
大家熱熱鬧鬧用過餐，心滿意足出了包廂，蘇小荷把唐睢叫住了。
她特意站在門口看顧北傲幾人走遠，才回包廂把房門關嚴實了。
“小睢，你和小荷姐說實話，你是不是其實就是‘唐甜甜’？”蘇小荷表情有些嚴肅。
唐睢愣住了，沒想到蘇小荷要和他說的是這個。是因為自己之前穿公主裙被她看出來了嗎？
“小荷姐，我……”唐睢有些忐忑，說不出話來。
想到如果蘇小荷懷疑起來讓他證明，他根本沒法臨時找個“唐甜甜”來，只能低頭承認，“對不起。”
蘇小荷卻沒有生氣，只是在唐睢承認後又溫和地笑了。
“你不用道歉，其實，我能理解你，我今天問出來，只是不想你再騙我。小睢，就算你是男孩子，你的喜好我也會尊重你的。你不用非要用小號啊？以後就用大號和我說這些吧？”
“？？？”唐睢瞠目看着蘇小荷，“小荷姐，你，你在說什麽？”
“小睢，事到如今你就別瞞着我了。”蘇小荷認真道，“小睢，你喜歡穿粉紅公主裙，還喜歡謝司旻吧？否則，你為什麽非要用你那個小號頂着那種昵稱加謝司旻？運動會還故意穿女裝讓謝司旻扮成王子？”
唐睢萬萬沒想到和蘇小荷承認後事情居然是這個走向！
他腦子裏瞬時變成漿糊一樣。
唐睢盡力讓自己冷靜，目前來說，好像也只有表明他确實喜歡穿女裝，對謝司旻也确實有意思，才能讓蘇小荷接受他這麽久以來做過的一切了。
可能是唐睢這段時間已經被迫說了“喜歡謝司旻”太多次，現在反而不需要太多的心理鬥争了。
他暗暗盤算着大不了以後再和蘇小荷說自己沒那些想法了就好，清了清嗓子。
“小荷姐，我确實，一直喜歡穿女裝，也喜歡謝司旻，謝謝你能諒解我。你可以幫我保密嗎？”
“當然。”蘇小荷笑。
在蘇小荷關上門後就火速回來趴在門外聽動靜的顧北傲和阿強阿智幾人：“……”
蘇小荷和唐睢出門時，顧北傲和阿強阿智幾人秒閃進了隔壁包廂關上了門。
從門縫看到蘇小荷和唐睢走遠後，阿強舒了口氣，想想剛剛聽到的話，又“卧槽”了聲。
“傲哥你聽到了嗎？睢哥，睢哥他居然喜歡穿女裝，還喜歡謝司旻！”阿強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顧北傲默認了。
他想起唐睢用那個“愛穿粉紅短裙的小公主”的號和蘇小荷對話時那麽自然的少女語氣，換上女裝後那奇異的契合度，原來剛巧唐睢私下裏就有那個愛好？
包廂裏的其他人也都沉默了。
哪怕之前唐睢已經說了自己有異裝癖，大家還是将信将疑，畢竟唐睢平時表現得實在太直，但他剛剛和蘇小荷那麽承認一番，算是徹底坐實了大家的猜測。
阿智嘆了聲：“可，睢哥以前不是還揍過一個同性戀僞娘嗎？”
“阿智你聽沒聽過一句話，恐同既他媽深櫃啊！”阿強哀嚎。
“不，小睢以前就是直的，是我們低估了謝司旻那個心機男的段位！”顧北傲臉色沉重，簡直痛心疾首，“是我這個做表哥的，沒護好小睢！才讓那個男狐貍精有機可乘！把小睢掰彎成了這樣！”
“傲哥，你別自責，我們馬上和謝司旻那小子拼了！”
一幫小弟說着已經捋起袖子，準備抄家夥了。
顧北傲搖頭，“晚了，小睢已經陷得太深了。”
他伸出手，少有地又示意阿強幫他點了根煙，重重抽了一口，吐出大團惆悵的煙圈，“你們記不記得，小睢是從什麽時候說他有喜歡的人的？”
“大概就是有一天睢哥突然剪掉了他那頭集齊了七種顏色的酷炫彩虹刺猬頭的時候！”阿強反應過來，“所以一直以來，睢哥都是在為了謝司旻那小子改變！”
阿智慨嘆:“那睢哥得有多愛謝司旻才能從年級倒數第二變成前五百？才能為了他愛上穿女裝啊？”
一幫小弟被阿強阿智說得簡直要聲淚俱下。
“傲哥，原來睢哥一直都在僞裝堅強！”
“他真的愛謝司旻愛得好深，好苦啊！”
……
顧北傲叼着煙，沉思了一會兒，面容凝重到了極點：“我決定了，我顧北傲從今天起，就與謝司旻化幹戈為玉帛！”
阿強忙急道：“傲哥，可謝司旻那小子三番五次在大嫂面前搶你風頭，我們和謝司旻那小子還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呢！”
“不必多說。”顧北傲打斷他們，鄭重道：“小睢是我最好的兄弟，他這麽喜歡謝司旻，我們絕不能再讓他為難了。從今以後謝司旻那小子就是你們二嫂了，明白了嗎？”
阿智阿強幾人面面相觑了會兒，最終也都一臉鄭重：“明白！”
臨放學時，唐睢難得沒心思聽講了，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轉着筆，眯起眼看着謝司旻的方向。
今天晚上，他就會和謝司旻一起去天臺。
謝司旻會和他說什麽呢？
從這幾天謝司旻的表現來看，總覺得應該是很重要的事吧……
謝司旻似乎感覺到了唐睢審視的視線，側頭看向他，濃長眼睫微垂，淡色的眼眸被夕陽柔和的金輝映得琉璃一樣，明暗交錯的俊美面龐上滿是旁人面前難見的溫柔。
唐睢立即收回視線，也同時斂住了思緒。
算了，謝司旻對他那麽好，總不會和他說什麽讓他為難的事。
好不容易放了學，唐睢去完洗手間回來提起書包，就看到桌上多了張紙條。
“你最最最親愛的表哥落在我們手上了，不想他被撕票，晚上就穿上你的小公主裙來體育器材室。”
唐睢面無表情看着顧北傲那醜到化成灰他都能認出的狗爬字：“……”
顧北傲一天到晚在想什麽？今天一整天還都那麽奇奇怪怪的？
他深吸了口氣。
想到和謝司旻約定去天臺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他決定索性就配合配合這幫人胡鬧下。
他倒要看看這幫成天腦子抽風的二貨想幹什麽？
唐睢之前穿公主裙還覺得羞恥，現在面對顧北傲他們幾個鐵哥們倒已經沒什麽感覺了，換上公主裙就單肩背着書包，一把推開了體育器材室的門。
“表哥，你們幾個又搞什麽呢？”
沒有人應聲。
體育器材室裏空空蕩蕩，只有一個人站在他對面，是穿上了一身王子禮服的謝司旻。
唐睢停了下，走到謝司旻面前，一臉懵，“謝司旻，你怎麽在這裏啊？還穿成這樣了？”
謝司旻淺聲回：“你表哥和我說，你找我有事，讓我穿成這樣來這裏找你。”
“什麽？我沒……”唐睢還想多說，身後突然傳來“彭”的一聲響。
體育器材室的大門竟突然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唐睢忙沖到門前用力拽了拽門把手，才發現門還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顧北傲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小睢，你果然很在意你表哥我！放心，你哥沒事，哥只是想讓你過來這裏一趟。”
“小睢，昨天你和那蠢女人的對話，哥全都聽到了。真是，為什麽要瞞着你哥呢，就算你喜歡穿小公主裙，還喜歡謝司旻那男狐貍精，你也永遠是我顧北傲最好的兄弟啊！”
“我已經讓你穿上小公主裙和你的白馬王子關在一起了，現在你們就好好在一起互通心意吧！哈哈，不要太感動哦！”
唐睢：“……”
他可太理解蘇小荷為什麽以前見到顧北傲就兇巴巴的了，他現在真的很想暴揍顧北傲。
唐睢念在顧北傲一片好心才壓下想怒吼的沖動，只是拽着門把手喊：“表哥你說什麽呢？快放我出去！”
“小睢，你成天教育你哥我愛情不能太傲嬌，自己怎麽這麽傲嬌呢？”
“不是，我不是傲嬌！我只是……”唐睢百口莫辯，急得不行。
“好了，表哥不打擾你們了，你和謝司旻那小子慢聊。”
“表哥！表哥！”
阿強安慰了聲：“睢哥，你別急啊，等你們确定在一起，互相告白，嘿嘿，再抱一起親個嘴之後，門自然就會打開！”
顧北傲想了想，又揚聲對謝司旻說：“謝司旻，我顧北傲看在小睢份上，認了你這個弟媳，以後和你不再為敵。小睢對你這麽好，又是大號和你一起補習，又是女號加你陪聊，勸你最好識相點，早點接受小睢！”
“喂！表哥！表哥！！”唐睢瞪大眼睛，拍着門還想說話，顧北傲已經帶着一幫小弟離開了。
唐睢沒想到自己正急得不行，還當場被顧北傲扒了馬，整個人都淩亂了。
他回頭，沖謝司旻瘋狂解釋，“謝司旻，你千萬別聽我表哥的！那些真的就是誤會，誤會啊！！”
“你別生氣，那個女號，我只是想彌補你。我最初也沒想用那個號加你，就是加錯了，後來小荷姐又各種誤會，我只能硬着頭皮說喜歡你，在你家裏的時候我也只是為了讓你妹開心才那樣說的，我真的對你沒非分之想的……”
唐睢一邊拼命解釋，一邊打量着謝司旻，看謝司旻的臉色越來越不對勁，心虛慌亂至極。
完了，謝司旻絕對生氣了！
就算他們關系再好，也不可能忍受被好兄弟披女號戲弄啊？
唐睢簡直不敢看謝司旻了，回過身，抓狂地看向門外。
都是顧北傲這貨！
他本來想等以後找個合适的時機和謝司旻慢慢說清楚的。
現在這樣突然都揭露出來，他要怎麽面對謝司旻啊？
謝司旻站在唐睢身後，怔怔看着唐睢的背影。
少年正用力拽着器材室的門把手，沉浸在被關在器材室的焦灼和被他發現自己馬甲的慌張裏，全然沒有意識到更多的東西。
所以，一直以來所有的事都是誤會嗎？
那些示好、那些溫柔、那些撩動他心弦的笑，都是少年的性情使然。
他緩緩垂下眼睫，看着那漂亮的綴着細碎珍珠的粉色紗裙随着少年的動作晃動，像極了滿是星光的飄渺夢幻的霧。
“唐甜甜”的存在，也只是一些無關愛意的巧合促成的溫暖甜蜜的謊言。
他深吸了口氣，冷白的手指微顫了下。
如果這個人心裏根本沒有他，又是為了什麽對他這麽好，為什麽要接近他？
僅僅只是因為，想彌補嗎……
唐睢忍無可忍，狠狠踹了下門，“顧北傲你個傻叉等着！”
體育器材室的門堅硬無比，唐睢又穿着尖頭水晶鞋，那一腳踹完，登時痛得龇牙咧嘴。
謝司旻立即回了神，壓住心中翻湧的情緒，本能上前扶住了少年。
唐睢感受到謝司旻扶住了他，回過頭。
“痛嗎？”謝司旻溫聲問。
唐睢和謝司旻對視着，沒想到謝司旻現在還一心關心他，頓住了，“還，還好。”
謝司旻脫下唐睢的一只水晶鞋，查看他腳上的傷勢。
“不用。”唐睢一手撐着門，一手抓緊裙擺，有點不好意思。
謝司旻看着少年白淨稚嫩的腳趾紅腫了一大片，微微凝眉。
他剛剛不該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讓這個人這麽慌張着急的。
唐睢還想穿上鞋，謝司旻卻說：“你的腳趾已經腫了，再穿會更嚴重。”
唐睢只好乖乖懸着一只腳停在那裏。
兩腳無法同時着地的感覺讓他心裏更不踏實，他低下頭，撐在門上的手蜷緊了指骨。
“謝司旻，對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騙你的，實在是沒有辦法了。你別生氣行嗎？你現在真的是我很重要的好兄……”
謝司旻突然摟住唐睢的腰把他抱了起來。
唐睢驚了一下，手本能搭住謝司旻的肩膀，“謝司旻！”
謝司旻看着唐睢，淡色眼眸中滿是唐睢看不懂的情愫，過了半晌，才低低回：“我不會生你的氣。”
看這個人痛一下他都會這麽難受，他怎麽舍得，生這個人的氣？
校園的夜晚很安逸，操場上隐隐有人追打皮鬧的笑聲傳來，小樹林裏鑽着幾對暧昧親昵的小情侶，體育器材室裏亮起了暖色的光。
穿着王子禮服的少年将穿着公主裙的少年打橫抱在懷裏，走在暖色燈輝中。
像是羨煞旁人的又一對。
唐睢被謝司旻溫柔抱在懷中，搭在他肩膀的手僵硬着。
想到之前吃過這個人做的飯，倒到這個人的懷裏，現在還穿成這樣被這個人抱着……他這是，拿了女主劇本了嗎？
總覺得氣氛很怪啊？
唐睢心神混亂，沒了鞋的那只腳微蜷了下腳趾。
謝司旻把唐睢輕輕抱到一個瑜伽墊上放好。
兩人靜坐着對視，有一會兒沒說話。
唐睢忐忑看着謝司旻的表情，雖然不怎麽高興，好像也不像生氣。
他總算稍稍平靜了一些，又擡頭，通過上方的窗戶看了眼外面的天空。
現在天黑得早，月亮已經冒出來了，像是片柔白的羽毛，若隐若現地懸在澄藍的夜空。
他看了會兒，突然想起什麽，望向謝司旻，“對不起啊，我本來還要陪你去天臺的。現在沒法去了。”
“沒事。”
“要不，謝司旻，你有什麽事在這裏說吧？估計咱們一時半會兒出不去。”
謝司旻靜靜看了唐睢一會兒，終于湊近了他。
“小睢。”
唐睢看着謝司旻，謝司旻淺淡的眼眸總是顯得冷漠疏離，讓人捉摸不透。
而這一刻，卻好像湧現出了潮水般濃烈熾熱的東西。
唐睢莫名想起他上次穿女裝的那一天，謝司旻被阿強質問“頂不頂得住”時微動的喉結，又想起自己已經通過女裝掰彎了學校的不少男生，突然有些緊張。
謝司旻不會因為看到他穿女裝就真的……
不，怎麽可能！唐睢壓下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喜歡你。”
“……”唐睢瞪大眼睛。
謝司旻摟過唐睢傾身吻了上來。
唐睢看着謝司旻驟然逼近的眉眼，心髒狂跳個不停，呆了半晌，才反應過來，謝司旻的唇只停在距離他唇很近的地方。
謝司旻借位吻了他，應該只是想做戲給顧北傲那幫人看。
他剛剛一時着急都忘了，顧北傲那幫人既然說兩人确定在一起擁吻之後，門就會打開，那就證明器材室內肯定是有監控的。
唐睢放松了些。
他盡力配合地将手攀上謝司旻的肩膀，暗暗在心裏給顧北傲記下一筆，僵硬地閉緊眼睛，一副在和謝司旻擁吻的樣子。
謝司旻深深抱緊唐睢，隔着那微乎其微的距離“親吻”着懷裏的少年。
當少年的手指因為窘迫不自覺在他肩膀上蜷緊時，他微睜開眼，看着少年泛紅的臉頰發顫的眼睫，喉結滾動，淡色眼眸裏暗流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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