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舒怡握着書的力道重了點,書角被捏出折痕,她正不可思議的看着佟貞,“你說的看書就是看這種書?”
佟念錦看着自己魂穿的啓蒙書,就這樣被舒怡随意拿起後,無波無瀾的眼睛終于有了點變化。
她掀起眼皮,和舒怡怒其不争的眼神不偏不倚撞了個正着。
舒怡心頭一梗,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她的眼裏印着一張絕色的美人臉,明明和之前的樣子差不多,可眼神、氣質卻決然不同。
尤其是過去那雙一看到自己就閃躲、怯懦的眼神,現在更像一把鋒利的刀刃,塵封刀鞘已久,如今鋒芒畢露。
兩人無聲的對峙着。
一旁的鄭乾看兩人之間氣場不對,忙搶過話頭,“通俗文化也是可以學東西的,佟貞基礎差,舒姐,你就不要要求那麽高。”
舒怡忍不住心跳加速,錯開眼望着鄭乾,輕笑道:“我要求高?讓她一個二十幾歲的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成年人像小學生一樣把漢字認全了這叫要求高?”
一直沉默不語的佟貞在這時眉頭蹙緊,然後很鄭重地說了個“嗯”字。
現階段,把所有簡體字認全是挺難的!
舒怡聽到後眼前一陣發黑,她覺得自己再待下去發生猝死的幾率會大大提高,也顧不上外面的雨水下的跟天被捅破了似的,“行,我明白了,你是生怕自己紅呀,可以,多看點這種書,玩物喪志,反正下次你再跪在我面前,求我給你機會時,就別怪我無動于衷。”
她站了起來,把書給扔到一邊,看着佟貞心疼不已的眼神,她感覺自己對佟貞還抱有幻想的心瞬間死了,“《黑蓮花盛宴》是我給你最後的機會,當初是我把你領進圈的,這就算最後一份禮物吧。”
鄭乾急道,他還是替佟貞解釋解釋:“舒姐.......”
舒怡擡手,示意他不用說了,“我對她也算仁至義盡,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了,稍後我會把綜藝的計劃書發給你,你們好好看一看。”
送走舒怡後,鄭乾渾身像洩了氣的皮球一樣,在門邊軟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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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念錦慢慢的從飄窗上走下來,蹲下身撿起被舒怡丢棄的書,神色認真地撫平封面上的褶皺,而後把當做珍寶一樣護在懷裏。
鄭乾看的又是氣又是無奈的,“喂,我說你能不能.....”
佟念錦一個眼神看過來,鄭乾立馬慫的改口,“貴、貴妃娘娘,你說你也來現代三天了,能不能有點現代人的樣子?”
佟念錦烏黑的眸子茫然一片,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現代人是什麽樣子?”
鄭乾:“剛剛來的那個人是安排你工作的,是你的經紀人,你能吃肉喝湯全靠她,對她,你能不能有最起碼的尊重嗎?”
“本宮剛剛對她還不夠尊重嗎?”佟念錦反問。
想起剛剛那人粗魯的舉止,和眼底的不友好,她皺了皺眉,嫌棄之色盡顯:“那人姿态傲慢,行為沖撞,看到本宮不行禮也就罷了,還一直拿高高在上的口吻和本宮說話,本宮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隐忍不發,已經夠尊重她了。”
鄭乾:“……”
經過三天的相處,鄭乾和佟念錦之間也建立了一些默契。
到了午餐時間,還沒等佟念錦開口,鄭乾已經自發自覺地拎着食材去了廚房。
貴妃娘娘口味刁鑽,還把她一身的皇室做派也帶了過來,為了不讓自己過多的産生口腹之欲,也怕有人下毒,通常食不過三,就是每個菜她最多嘗三口,這樣的話,鄭乾每天做菜的工程就很大,量少份多,好在她雖然在古時身份尊貴,吃得也是山珍海味,可那時候食材的多樣性以及烹饪技術和現在的沒法比,他随便一道簡單的螞蟻上樹,醬油拌飯,老幹媽蒸蛋,就可以讓她直呼人間美味,就算皇宮裏有十個禦膳房都比不上。
沒多一會兒,鄭乾就端着五菜一湯出來了。
兩人食不言,寝不語,安靜地解決完了午餐。
關于現代社會的規則,鄭乾已經和佟念錦說了個遍。
她知道現在所處的世界,是個法治社會,講的是人人平等,崇尚的是自由民主。
她再也不可能像以前一樣,面對對自己大不敬的人,可以利用貴妃之權對他生殺予奪。
在這裏,女人和男人一樣,有平等求學的機會,可以為自己掙前程,也可以在婚姻飽受不幸時,主動提出離婚。
同樣的,她沒了皇家庇佑,沒了月俸,窮空潦倒,需要自己謀生掙錢養活自己。
尤其是她得知這具身體的主人是個戲子。
古時,人分三六九等,這高臺(唱戲)就是下九流。
她心想,自己堂堂一朝貴妃,就算是餓死,也斷不會做出這種抛頭露臉取悅他人之事。
內心也有諸多不甘。
明明她一覺醒來,他的兒子就會被擁立為新帝,自己也就可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站在權力之巅,新帝尚幼,不足七歲,朝堂之事少不了需要她這個太後出來主持。
巨大的落差讓她焦躁,讓她對這個世界有本能的抵觸。
她想回去,迫切的想。
既然能來到這裏,就一定有回去的法子。
三天的時間裏,她和鄭乾兩人查閱資料,觀看影視,嘗試了很多方法。
輕微電擊、模拟車禍、假裝溺水等等。
只要是可能有用的,他們都用過了。
可到頭上只是把佟念錦折騰的半條命都沒了,差點被送進醫院,她的靈魂依舊還被桎梏在這具虛弱的身體裏。
最後,她認命了。
尤其是知道在原來的世界,她做了不到一年的太後就會駕鶴歸西後,更是懶得折騰。
當然,她被捧在手心裏二十幾年嘗盡世間寵愛,讓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年還要莫名其妙來到現代做個戲子讨好看客,更是不可能。
所以她早早的就給自己規劃好了,反正在這個世界裏沒了她眷念的人,索性就直接躺好等死算了。
她不是個物質欲望強烈的人,沒了皇上,她無需梳洗打扮給誰看,唯一的兒子不在身邊,她也不需要盡一個母親的義務,她的父兄母族會因為她兒子登上皇位而空前的強大,想想,她為人妻、為人母、為人女的責任都已經履行完畢,就算自己芳齡早逝好像也沒那麽無關緊要了吧。
“叮......”
鄭乾手機進來郵件的聲音,拉回了她飄遠的心思。
鄭乾趕緊打開來看,是舒怡給他發過來關于《黑蓮花盛宴》這檔綜藝的簡易策劃書。
他拿着手機不安的瞅了一眼佟念錦後,清了清嗓子開始念道:“《黑蓮花盛宴》是一檔致力于改造污點女星的全新節目,會從德智體各個方面對參賽女星進行考核,逐一、有針對性的進行專項培養,确保為娛樂圈輸送既有專業技能又有職業道德的完美力量……”
說完,他看着佟念錦眼睛都不眨的,還隐約閃爍着期待的小光芒。
佟念錦只是聽着,并沒有過腦子。
“貴妃娘娘,舒姐說三天後就是這個欄目的初試了!”鄭乾着急地說。
佟念錦挑眉,“這和本宮有什麽關系嗎?”
鄭乾發現這個古人其實聽不太懂暗示,于是也就不繞彎子了,“如果三天後,佟貞沒有回來,您就得去。”
“去做什麽?”
“面試.......”鄭乾說完就覺得她肯定不明白,耐心解釋道:“就相當于你們那時候的皇帝選秀,很多有資格的人一起參加,挨個面聖,被皇帝看上的就進入後宮,沒看上的就從哪來回哪去。”
“本宮知道,”佟念錦淺淺一笑,随後無情的拒絕了他,“但本宮不去!”
“為什麽?”
“讓本宮站在那,随一幫不知道是什麽樣的人在那挑挑揀揀,指責本宮種種不好,這不就是自取其辱嗎?在本宮那裏,就算是尊貴如皇太後,也不敢對本宮的行徑多言什麽,他們算什麽?!”
“......”
佟念錦扯了扯唇:“再說了,本宮只有一年的活頭,是個将死之人,宜靜不宜動。”
鄭乾:“.......”
這不就是躺平當鹹魚的意思?
直白一點就是要在這白吃白喝?!
“行,不去就不去!”鄭乾也不求着她,反而有點自暴自棄的意思,“那你把佟貞給放出來。”
佟念錦面上果然有一閃而過的窘迫,她看了一眼鄭乾,随即抿了下唇,無奈地說:“這個......本宮也無能為力。”
鄭乾攤手,像個無賴,“那沒辦法了,既然真正的佟貞回不來,你又頂着佟貞的身份,用着她的身體,在這騙吃騙喝,那就有義務替她去工作。”
佟念錦的臉漲得微紅,很有骨氣地說:“那本宮不用佟貞的身份便是。”
“那最好,你現在穿的是佟貞的衣服,住的是佟貞買的房子,每天花的也是佟貞辛苦掙來的血汗錢,我呢,也是因為佟貞的面子才對你禮貌相待的,既然你不想用她的身份,那就麻溜的走,外面天高海闊,随便你去!”鄭乾一口氣說完,末了還不忘靠着牆壁恐吓一下她,“你可得想清楚了,在這個世界可不會有人因為你曾經是貴妃而對你以禮相待,說不定你一說你是魂穿過來的,他們還會把你當神經病,送到精神病院去。”
佟念錦面色一變,頓時沒了血色。
她腦海裏快速閃現了那個稱之為精神病院的地方。
她曾經在電視上看到過,那些人瘋瘋癫癫,蓬頭垢面的,行為怪異,被關在鐵欄圍着的地方,有的還被人綁在床上,奮力掙紮着,每天不是打針就是吃藥,還要忍受大夫的欺辱,簡直比被皇上打入冷宮還要慘。
腦補了下自己被抓進去的畫面後,佟念錦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戰。
剛來這個地方時,佟念錦曾經也試着離開這間屋子,它像一方看不到頭的枯井,将自己圈禁在裏。
可當她跨出大門時,她才發現幾百年不單單只是個冰冷的數字。
幾天下來,她對現代社會如文明重籌般的規則還是有點陌生。
時間的跨越,改變的不只是生老病死。
形狀各異的門,飛馳而過的汽車,拔地而起的高樓大廈,就是像一道道閃着金光的封印,阻礙了她的腳步。
她仰着頭,環視四周,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高速旋轉着,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如何走。
對陌生的環境,人本能的會找到最利于生存下去的空間,找到可靠、值得依賴的人,最後她又回來了。
而這個叫鄭乾的人是她在這裏最為信任的人,也是唯一知道她身份的人。
當然他也把自己照顧的很好,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沒得挑,還給自己講史認字,很像以前在景泰宮裏的管事太監。
得知他姓鄭,她條件發射的喊他鄭公公,被他狠狠地瞪了一眼。
在她的所處的環境裏,除了皇帝一個男人,整個後宮的異性都是公公,所以那一眼瞪過來,她還委屈不已,當場發作,當然被鄭乾餓了三頓後,她就老實了,從鄭公公成功地進化成了不配擁有名字的喂。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思量一番後,佟念錦小聲地問,“面試很難嗎?”
作者有話說:
貴妃:混口飯吃好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