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4章

佟念錦頭腦風暴了一會兒,終是狠下心應了下來。

雖然她是活不久了,可她也是個有追求的将死之人,死在這個南北不通的小房子裏,還是別的地方,體面度肯定是不一樣的,而她所追求落葉歸根處大概也是需要很多很多錢的。

鄭乾猶疑地問:“你真去拍?”

佟念錦目光幽幽地看過來,“你如果良心發現不想讓我去的話,我現在可以改口。”

鄭乾瘋狂搖頭。

不過擔心還是有的。

“拍戲诶,你知道什麽是拍戲嗎?”

佟念錦:“不就是逢場作戲,這事我熟!”

皇上後宮佳麗三千,本質上都是有利益沖突的情敵,可每次宮內大辦宴會和每日的晨昏定省,大家都一派祥和,靠的是什麽?

靠的就是演啊。

稱姐道妹,互相問好,其實心裏早就把對方詛咒個□□十邊了。

鄭乾到最後也沒有把其中的錯雜的關系和佟念錦說出來。

也許,舒姐說得對,這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告訴別人,佟貞并沒有插足別人的感情,不然的話也不會頭鐵地去接這個戲。

他現在唯一擔心的是,這之前佟念錦和外人接觸只是很短的時間,別人可能分辨不出她和真正的佟貞有什麽區別,可這去拍戲,一待就是一個星期,長久的接觸,難保沒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再看她在綜藝上的表現,那完全就是放飛自我,被迫營業後一臉的不爽,振振有詞地拒絕導演讓她多出鏡的好意,公然怼嘉賓讓她難堪,雖然每次她做的都是有理有據,但終究對佟貞以後的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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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希望佟念錦能在言行舉止上慢慢向佟貞靠攏。

為此他找來所有關于佟貞的影視資料,包括上綜藝和采訪時候的她,放給佟念錦看。

至于劇本,他已經大致看過了,是個拽妃的人設,他相信佟念錦演起來問題不大。

那天到出發到影視城之前,佟念錦都被鄭乾安置在沙發前,去學習怎麽做一個很佟貞的佟念錦。

屏幕發出的光照在她潔白的臉上,她盯着屏幕上的人,她有着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長相,卻也只是長相相同罷了。

她和自己不同,她給人的感覺永遠像一朵盛開在懸崖邊的蘭花。

被狂風肆虐,破碎感撲面而來。

随着資料的不斷輸入,佟念錦進入到了狀态,會随着屏幕裏的人喜怒而産生一些微妙的情感起伏。

兩天後,鄭乾懷揣着忐忑的心情帶着佟念錦入住劇組安排的酒店。

畢竟只是過來客串的,還是個無關緊要的小角色,劇組方面肯定不會優待,住的是一件很普通的賓館,房間裏除了兩張床就沒什麽別的大件。

他自己倒還好,常年跟佟貞流竄在各個劇組,什麽樣的惡劣的環境都見過,有時候去山區,會直接借住在當地農戶家裏,幾個人擠一間房,擁擠推搡不說,還沒有隐私。

可佟念錦不一樣.......

他不安的看了眼佟念錦,見她幹杵在門口不動,姿态一如既往的高貴不容侵.犯,右手食指放在鼻下,明顯是對居住環境不滿到連踏進來都不願意的程度。

他當機立斷覺得先發制人,吐槽道:“劇組真是不做人,我們這一趟往小了說是利益往來,往大了說,我們也算是過來救場的吧?都說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他們就這樣怠慢我們?當我們是橡皮泥,随便任他們捏扁搓圓?這氣我忍不了,娘娘您先在這站着,不要進來,我都怕這地弄髒了您的鞋底,我這就去和他們理論理論。”

他說的義憤填膺,撸起袖子,要去和人去據理力争的姿态也做得很足。

佟念錦冷冷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帶着似有似無的嘲弄,對于他拙劣的表演,一點情面也不給:“好了,別擱我這演了!”

她望着地上磨損厲害的地板,頓了片刻,鼓足了勇氣才走了進來,每進來一步,眼底的嫌棄就加深一點,當然嘴上也沒閑着,不忘揶揄他道:“你要真有這個魄力,之前佟貞也就不會被人欺負的那麽狠了。”

她第一時間查看了下衛生間,狹小、逼.仄、陰暗,雖然簡陋了些,不過好在樣樣俱全,“勉強也能住一個星期。”

她知道拍戲條件會艱苦些,沒想到……還真是艱苦。

這邊的人真是誠實。

鄭乾讪笑一聲。

成,反正他也就嘴上說說。

收拾好東西,倆人坐了沒一會兒,副導演就派人過來對接工作。

定妝安排在下午,上完妝後就得立馬去拍攝。

屬于佟念錦的戲份不多,在劇本裏,她是男女主生出間隙時,男女找到氣女主的工具人而已。

每次出場不是說幾句陰陽怪氣的話內涵女主,就是眼含深情的盯着男主,臺詞也少,多數時候就是個背景板,等男女主重歸于好後,就被打入冷宮而徹底下線。

鄭乾提前和佟念錦說了下梗概。

佟念錦只是冷冷笑了下。

才貌雙全,這得多缺心眼、多愚蠢才把自己混的這麽慘!

下午定妝的時候,佟念錦一直緊閉着雙眼,她實在是忍受不了化妝師把那些一看就很廉價的頭飾堆砌在她的頭發上。

她做貴妃時,無論是簡單的發釵,還是華貴的步搖,無一不精雕細琢,做工精巧絕倫,再看現在的......她眯着眼看了看手心,那是出門前,鄭乾特意在她手裏寫的,一個忍字。

——她現在是佟貞,不可能任性妄為!她用着她的身份,就有義務替她走好她的人生!

她在食物鏈的底端,必須忍氣吞聲。

她忽而握緊了拳頭,把心底的那股委屈忍了又忍。

不過最終出來的成品讓化妝間的所有人眼前一亮。

古裝美人他們見得多了,但從來見過這麽與古裝完美契合的人。

尤其是氣質這塊。

稍加打扮下,佟念錦便臉蛋嬌媚如月,眼眸如春水般,柔情似水,顧盼生輝間,萬種風情盡生。

明明能媚倒衆生,卻窺不到一絲豔俗,反而從挺拔的身段中,讓人生出一些敬畏之心,不敢亵渎。

“哇,太好看了,我以前看過你的電視劇,只知道你好看,沒想到好看到這種程度,”化妝師捂着胸口,激動地說,“你要是女主角,這就可以是我的代表作了。”

佟念錦在一片恭維聲中緩緩掀起了眼皮。

對着鏡子,她望着上了妝的自己,竟覺得一陣恍惚。

那張明豔的臉是自己,又好像不是,很陌生。

眉眼之間的那股傲氣沒了,更多的是屈服。

那是她曾經最為不屑的東西。

到了拍攝現場,忙碌的工作人員看到佟念錦皆是一怔。

只見她一身粉紅宮裝,一舉一動都帶着笑意,如三春之桃,明豔照人。

早前之前知道是佟貞過來救場,因為吳思潔微博公開逼婚這事,他們都帶着看好戲的心情,喔豁,這不就是情敵見面,水火不容嗎?現在人來了,反而覺得……看什麽戲,人好看就贏了。

吳思潔在娛樂圈裏也勉強算是個美人,清雅幹淨,可與佟念錦的相比,她就顯得小家子氣了,更別提她知道今天要和佟貞來場正面掰頭,特意讓化妝師把自己化的魅惑一點,她原本就是清秀挂的,這樣的妝容适得其反,把她的面部缺點全都暴露了出來,顯得五官很扁平。

她抱着保溫杯狂喝水,一聲不吭,只是眼神死死地盯着佟念錦的方向,如果目光能實質化,怕此刻的佟念錦已經千瘡百孔了。

接連不斷的輸入讓佟念錦對拍戲這事有了點淺顯的認知。

她跟着她知道的流程主動去問候導演,雖然只是很克制的一個點頭,也收斂了自己的秉性,處處向佟貞靠齊。

佟念錦的戲份被排期在這幾天內,拍攝也很集中。

飛快地拍完一場寒暄客套的戲份後,立馬換裝轉場。

鄭乾先前還擔心,怕佟念錦第一次接觸這些,會不習慣鏡頭,會木讷不知道講臺詞,而呈現出來的結果确實讓自己對佟念錦刮目相看。

正因為什麽都不懂,不會找鏡頭,才會把自己完全的融入到情景當中,讓人看不出刻意。

接連拍了幾場無關緊要的戲份後,鄭乾趁導演摸魚抽煙的功夫,主動遞上打火機,“黃導,我們家佟貞還可以吧?”

黃導猛吸了幾口,吞雲吐霧間給了一個不錯的評價:“表現的還不錯,肯定是及格線往上的,就.......”

鄭乾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就什麽?”

黃導歪了下頭,琢磨一個合适的措辭,“就太拽了你知道嗎?雖然劇本人設确實是這樣,需要傲慢點,可我總覺得佟貞給的狀态太過了,試想,也沒哪個妃子在皇上面前可以拽成這樣對吧?不這太不符合歷史!”

鄭乾頓時語塞。

那也不不定。

畢竟佟念錦可能是本色出演呢。

“她第一次演宮鬥戲,可能用力過猛了,回頭我和佟貞說說,要收着演。”

陽奉陰違這種事鄭乾玩的賊溜,這邊剛答應導演待會兒晚餐期間會提醒佟貞要收着演,轉頭就把導演的話“去其不愛聽的”轉達給了佟念錦,甚至自掏腰包,給佟念錦加餐以示鼓勵。

“我就說了演戲這事難不到你,還是宮鬥劇,這不就是你熟悉的領域嗎?相當于滿級大佬屠新手村啊。”

“我在劇組晃悠了一下午,大家都在誇你造型驚豔,演技真實不做作的,女主角都被你比了下去。”

“你比佟貞有天賦多了,”鄭乾往嘴裏塞了半個橘子,給出了他自認為最高的評價,“也比她更适合當演員。”

佟貞慢條斯理的用着晚餐,被鄭乾的一番話給取悅到了,唇角勾了勾。

似乎在心裏也開始覺得演戲并不是很難。

吳思潔帶着氣,領着自己帶的兩個助理悶聲不語的回到化妝間,準備改妝備戰夜戲,剛把化妝間的門開出一條縫,就聽到裏面的人邊喝着奶茶,邊閑聊。

“沒想到佟貞還挺會做人的,才第一天來就知道買飲料給我們喝,比我們的男女角強多了,這都拍了一個多月了,還沒見買什麽犒勞下我們這些幕後工作人員。”

“我們男女主角也會呀,不過讨好的對象不是我們罷了。”

“大家不都說佟貞目中無人嘛,我今天覺得還好诶,冷是冷了點,可很有禮貌啊,給她上完妝,她竟然對我微笑示意。”

“你是被吳思潔罵出ptsd了吧?只是笑一笑就把你滿足了?”

“你一說吳思潔我就來氣,今天可我給氣死了,自己明明就長了張娃娃臉,偏要上明豔的妝,給她上完妝,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拜托,你底子就那樣,給你美成這樣完全是我超常發揮了好嗎?不知道感激就算了,還去副導演那告我的狀,說我技術不精,下次別用我。”

“人家可不得告你的狀嗎?這次和她掰頭的人可是佟貞呀,網絡上不都在傳馮源就是因為佟貞才沒答應她的求婚嗎?輸了誰她也不想輸給佟貞呀。”

“不過今天她應該輸的挺慘烈的,佟貞太碾壓了,屬于降維打擊吧。”

“哎,可愛在美貌面前不值一提啊。”

“你說佟貞真的有插足吳思潔和馮源的感情嗎?”

“我覺得不可能,就吳思潔那審美,我覺得佟貞看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聽着裏面放肆的嘲笑聲,吳思潔面色一陣發白,握着門把的手漸漸收緊。

佟貞,又是佟貞……

那一下午端着要和佟貞較勁的勁又再次湧了上來。

晚上有一場重頭戲。

佟念錦扮演的拽妃對皇上愛而不得,窮途末路之下,便魔怔的對女主角行厭勝之術,東窗事發之後女主角帶着一衆後宮妃嫔過來興師問罪,一番較量後,最終拽妃下線。

是場大群戲。

導演給衆演員講完戲和走位後,特意問了下佟念錦對于這場戲的理解,畢竟這場戲她是絕對的主角,戲劇沖突都有壓在她身上,鏡頭也最多。

佟念錦漫不經心的瞥了眼劇本,斟酌再三,并沒有把劇本裏那些顯而易見的漏洞給指出來。

在他們那,不是有一個嫔妃因為失寵而對皇上破口大罵,會哭訴皇上的種種不公,會指責皇後的不仁慈,會詛咒整個皇室。

因一人失言,全族陪葬的例子數不勝數,這人就真的一點腦子都沒有嗎?

當然她現在是佟貞,是那個外人眼裏唯命是從,胸無點墨的佟貞,她不需要有那麽多的常識和屬于自己的見解。

所以,她只是笑笑,随便說了點什麽把導演應付了過去。

一開始拍攝的十分順利,事發後佟念錦被人帶到皇上面前當面對質,因為人設的原因,拽妃一向都是目中無人的,不跪拜,不惺惺作态,也不求饒,本色出演的佟念錦把每個表情都拿捏的十分到位,幾乎都是一場過。

到了重頭戲,是女主角對拽妃的興師問罪,她一點點的剖出拽妃在皇上心中那可憐的位置,以至于拽妃失常,在線發瘋,做出了很多瘋癫的行為。

這其中就有一場甩巴掌的戲。

女主角厭惡地給了拽妃一巴掌,算是讓拽妃徹底清醒了。

導演建議,反正是群戲,拍個遠景應付一下過去就行了,到時候多拍拍其他演員的反應來側面烘托。

當然從專業的角度,他肯定是想真拍的。

不過人家是來救場的,價格收的也很友情,再加上她和吳思潔之間那點糾葛,他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算了。

吳思潔出于私心覺得這樣不好,思量一番和導演提議還是真拍效果好,導演不想攤這趟渾水,揮揮手:“要不你親自去勸勸佟貞?”

這明明就是搪塞的話,他料定吳思潔放不下這個臉,沒想到吳思潔竟然利索地答應了,“好!”

導演:“……”

他都不知道該擺什麽表情。

目送着吳思潔緩緩走向佟貞。

這絕對有戲看了!

本來疲乏的他瞬間來精神了!

吳思潔走近,面容淡定,居高臨下的對着坐着休息的佟念錦說:“這場打耳光的戲,我覺得我們還是真槍上陣比較好,現在觀衆也不是傻子,我們不真誠,那呈現出來的結果也一定不會讓人滿意。”

佟念錦聞聲清潤的眼眸眯了眯。

吳思潔又說:“我是沒問題,你呢?”

佟念錦輕笑一聲,把搭在膝蓋處的劇本合上。

你當然沒問題,挨打的又不是你。

“我聽導演的。”

吳思潔迫不及待地說:“導演說讓我們自己協商,從專業的角度他肯定是希望不要借位的。”

佟念錦聽出來了,眼前這個人是真想打自己耳光。

憑她,也配?

她睨了眼一旁的鄭乾,懶得親自動口。

鄭乾會意,立刻推辭:“姐,你也別為難我們,聽導演的呗,況且我們就一客串,錢拿的也不多,還挨一巴掌犯不着呀。”

吳思潔并沒有把鄭乾放在眼裏,對佟念錦據理力争,“你要是真嫌錢少,我拿我的片酬加給你都沒關系,雙倍?三倍?我主要是想咱們的戲好,我們都是專業的演員,科班出生,有時候應該是要為戲份做出點犧牲的,佟貞,你說對吧?”

她故意把聲音揚高,确認周圍的人都能聽到。

“哦,忘了,你沒上過電影學院,不過你也拍了幾年的戲了,基本的職業素養應該是有的吧?”

“我也沒有針對你的意思,佟貞,我覺得我們應該放下私人恩怨,公是公,私是私,不應該混為一談。”

看佟貞一個眼神都沒給自己,她索性道:“好,我承認我們之前确實是鬧得有點不愉快,那要不然下戲後,你加倍打回來?”

她處處站在道德最高點,指責佟貞公私不分,她就是在賭,賭佟貞不會賤到主動把臉伸過來,在兩人原本就充滿腥風血雨的關系裏主動添一把柴。

那樣的話,這裏所有的人都會是人證,明明她作為一個女主角,都可以低三下氣,犧牲自己,誠懇地提出建議,佟貞一再拒絕,是不是就更可以坐實不敬業的罪名?

她要的就是讓佟貞騎虎難下。

就是要讓所有人知道她佟貞不僅不敬業,還沒有職業操守。

周圍的人循聲都看過來。

吳思潔眉梢一挑,諷刺意味極濃,“如果這些你都不滿意的話,那……那個男人讓給你也不是不可以......”

鄭乾一聽就有點炸了,“你說什麽呢?就一場導演都覺得無關緊要的戲,你非得在這叫什麽勁,還男人.......”

佟念錦碰了碰鄭乾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說了,在這麽多人面前,吵鬧不體面。

吳思潔裏的話她有很多不理解的東西,她也沒興趣,不過她還是在她的話裏迅速的提煉出了重點。

她仰着頭靠看吳思潔,眼底鋒芒畢露,“你說只要我願意拍,你可以給我錢?”

吳思潔背脊微微挺直,大義凜然道,“對,我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換取我們戲的真實......”

佟念錦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你還說戲拍完後,你打我的那巴掌,我還可以加倍還回去?”

吳思潔喉間一梗,說出的話就有點虛,“是、是我說的。”

佟念錦揚唇,一副占盡了便宜的樣子,“那行,我拍!”

吳思潔:“???”

鄭乾:“……”

佟念錦對周圍詫異的目光熟視無睹,唇角噙着笑,又說:“這兩個條件我已經很滿意了,其他的就不必了,譬如你說的男人,別人用過的,我嫌髒!”

作者有話說:

大大大大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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