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楚致君上課的時候感覺眼皮一直在跳,心裏無由來的慌亂。施承昨天和他說估計要在家多住幾天,以前對方也會因為家族聚餐回去住,但不知為什麽,這次他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上完課後去超市買了點肉和菜,想着如果施承明天回來,應該提前一天腌好肉。
轉動鑰匙的時候楚致君發現門沒有鎖,心想是不是施承回來了?門打開後,他看到一個穿着正式、氣質威嚴的老人坐在沙發上,似乎恭候已久,旁邊還站了兩個人,一個像是秘書,一個像是保镖。
楚致君一下子還沒認出誰,等反應過來後手裏的東西啪嗒掉在了地上。
“施……董事長,您怎麽?”
施老爺子點點頭,嘴角露出一個禮貌性的微笑,這讓楚致君想到了初次見到施承的時候,對方也是這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進來坐吧。”對方說。
“施董,前段時間小承生病,我就來照顧他……”楚致君回過神來趕緊要解釋。
施老爺子擡起手,示意他不必說下去,“我已經都知道了。”
楚致君杵在原地,腦袋一片空白。
“這也不難,其實查一下監控就都知道了。這也是我們的疏忽,一直沒有抽時間來關心小承的生活,他有了這些變化都不知道。”施老爺子慢慢地說着,“來吧,我們坐着聊聊。”
楚致君沒想到這一刻會來得這樣突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施家的人忽然來查監控,他和施承在外面一直很注意不會做太親密的動作。
但現在想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他冷靜下來,把東西撿起走進去,餘光感覺到站着的保镖和秘書都在盯着自己,如芒刺在背。
”小承從小就比較獨立,比同齡人都聰明早熟,所以我們管得也比較粗,其實這不合适,導致現在他和我們都生疏了。”施老爺子讓人倒了茶,慢條斯理地喝起來,“現在這段時間對于他來說很重要,所以我也想找你聊聊。”
“我想問,您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因為其實……”面對對方,楚致君的聲音有點抖。
“這不重要。”施老爺子的眼睛像鷹一樣銳利地看着他,“你們怎麽開始的,具體在一起多久了,這些都不重要,我也懶得追究。重要的是,現在我需要你幫助他做正确的決定。”
楚致君被盯得渾身動彈不得,對方雖然已經頭發花白,但那股壓倒性的攝人氣勢讓他透不過氣來,甚至忘了組織語言,只能先點了下頭。
“我知道你從小地方來北京奮鬥到今天不容易,還要照顧你媽、帶她看病——她一直是去第三醫院對吧?那裏的院長我很熟悉,要辦住院什麽的都很方便。放心,不會讓你白忙活。”
聽到這句話楚致君就明白,對方已經把他調查得徹徹底底,把柄也抓死了。他的心慢慢冰冷下來,攥緊放在大腿上的手,道:“請您告訴我……該怎麽做?”
這時那個像秘書的男人走上前:“楚先生,請先收拾一下您的行李離開這裏吧,如果東西多我們可以叫搬家公司。另外,請将少爺送您的所有東西單獨打包出來給我們,把手機裏少爺的聯系方式和照片全部删除,同時更換電話號碼,我們會馬上為您安排一年的訪問學者項目,這樣也方便少爺冷靜下來。”
楚致君聽到這話猛地擡頭,“我想知道……我還能見一下他嗎?”
秘書看向施老爺子,後者喝着茶眼皮都沒擡:“剛才我說過,希望你幫助他做正确的決定,而不是幹擾他。”
見一面也不行嗎,哪怕是……最後一面?楚致君想說,但話卡在喉嚨裏始終沒有說出來,他感覺自己的某一部分在從身體裏慢慢抽離,剩下的感官變得很麻木、無力。
“從今天開始小承也不會來學校了,上次耀文也和你提過,他該好好申請出國深造。”施老爺子說着站起來,“之後的事就由白鷺和你聯系。”
“等……等一下!”楚致君突然靈醒地叫住對方:“施董、我想給小承寫封信,您來交給他可以嗎?”他看着老人冰冷的眼神,感覺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剜自己的肉,“畢竟這樣……有始有終,您也更好說服他,對吧?”
老人盯着他沉默了一會兒,對秘書道:“白鷺你來跟進吧。”
“好的董事,寫好後給您過目。”白秘書向老爺子離開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後對楚致君道:“請楚先生開始吧,我叫一下律師,一會兒還請您簽一下贈與合同。您放心,只要事情做好了,董事是不會虧待的。”
太陽落下了天邊,留下一道血色的晚霞。
司機打開門,施老爺子慢慢走出來,問門口迎接的管家:“小承怎麽樣了?”
“剛和施總大吵了一架,一直在房間。”頓了頓,管家又補充道:“通訊設備已經都收走了。”
施老爺子深吸一口氣,擡起頭:“耀文呢?”
“施總沒吃下午飯,現在氣還沒消,夫人一直在勸。”
“去看看吧。”
施老爺子名叫施鴻光,年輕時白手起家,在黑白兩道都逐漸混出了名堂,在海內外建立了自己的商業帝國。這棟在北京富麗堂皇的房子足可以說明施家的財力雄厚。
剛上樓梯,就看到施耀文怒氣沖沖地在走廊上徘徊,顯然從昨晚一直憤怒道今天,梁冰則正在旁邊着急地等待。
“怎麽樣了爸?”施耀文急匆匆地過來,眼裏還有餘火:“楚致君怎麽說?”
“已經解決了,”施老爺子淡淡地說,“他是個明白人。”
“他要真是個明白人就不會做出這種事!我讓他照顧小承,他媽的竟然照顧到床上……”
“現在說這些沒意義,”施老爺子打斷,“我進去看看他。”
施耀文想跟進去,但被施老爺子的手下攔住了,示意爺孫倆要單獨談談。
房間裏沒有開燈,施承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似乎睡着了。
“連爺爺都不願意搭理了?”施老爺子走到床邊道。
施承聽到聲音猛地翻身起來,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你去見楚老師了?”
“當然。我知道你關心他的反應,”施鴻光看着孫子臉上那道施耀文留下的巴掌印,還有那雙和他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正是因為這麽像,他才決不允許施承選擇錯誤的道路,“但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你威脅他了對吧!”施承握緊拳頭,“你和他說什麽了?!”
“他不需要威脅,我和他具體說了什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同意了。”施老爺子說着讓下屬把信遞給施承。
後者警惕地看着那印着輝盛logo的信封,半晌後迅速奪過來拆開,展信的手指微微顫抖。
小承:
其實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這一天。剛認識不久你就說過,不是一路人走不了多遠,我從心底一直覺得沒有錯。
對不起,我利用了老師這個身份和你發展出這種不堪的關系,辜負了你家人的信任,再多的懊悔也不能表達我的歉意。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也不應該走到一起。
我同意你爺爺的每一句話,希望你有個燦爛的前程。慶幸的是你這幾年的确成長飛快,快到已經足夠進入人生的下一階段。
我清點了你送的每一樣禮物,相信無一遺漏,都給你家人處理。建議你也丢棄和我有關的一切物品,我們好聚好散,不留痕跡。
不需要聯系我,我也會離開學校一段時間。
楚致君??留
施鴻光見孫子看着信一動不動,早就超過了讀完這幾行字的時間,便道:“楚老師是個明白人,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我也懶得追究你們之間是怎麽開始的。況且我給的錢足夠他母親治病,像他那樣孝順的人,答應也是當然。”
施承擡起空洞的眼,那眼神讓人感到陌生:“你給了他多少錢。”
“用不了多少,一千萬就可以安頓好他那樣的人。”
施承的嘴唇翕動着,在沒有其他表情的臉上像個器械零件。過了一會兒才問出來:“他有沒有說什麽其他的?”
“就算說了什麽,又有意義嗎?”施鴻光站起來,滄桑瘦削的臉上,那雙犀利冰冷的眼靜依舊透亮:“他這麽快就能答應我的條件已經說明了一切,你再去聯系他只是自作多情。”
這時有人把楚致君那些打包的禮物拿進來,袋子直接沖着地下,裏面的東西稀裏嘩啦都掉了下來。施承木然地看着那些東西,過了一會兒低下頭慢慢撿起其中那個眼熟的絲絨盒子,打開後那枚戒指赫然在目。
窗外的殘陽穿過簾子縫隙照到他臉上,仿佛在死灰的面容上鍍上了一道血。
上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