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全場的焦點
端王受封太子的大典光是準備就花了三個月, 大典當天更是熱鬧非凡,半個宮裏的宮人都被抽調過去幫忙了。
據胡太醫說,那天觀禮的時候,百姓們還自覺在街邊翹首以盼, 人擠人的場面十分壯觀。
受封賞結束後, 皇帝要為端王——現在應該叫做太子殿下, 準備三天的宮宴,以慶祝儲君受封。
之前因為南書房一事攪合得氣氛冷凝的氣氛,也被這次的喜事給沖淡了許多。
就連那些最難纏的文官們都乖乖地不再說些難聽的話, 清一色地為端王道賀。
永嘉帝已經不年輕了,卻七年都遲遲不立太子, 儲君一日不立,國本一日不穩,不管從哪個方面來說,立太子都是一件應該舉國歡慶的大事。
這天,容妃更是容光煥發, 整個人都年輕了幾歲似的, 這份喜氣,一直到維持到了大太監進來回禀的時候。
“娘娘, 今夜的宮宴, 可要安排三殿下過去?”
容妃的笑意淡了下去,“安排, 怎麽不安排?本宮記得他們年輕人是在禦花園設宴吧?看着點兒小五, 別讓他又和那殘廢鬧了起來, 多不好看。”
“對了, 要是宴會上發生了什麽時候, 先來禀報本宮, 別又鬧到了陛下面前。”
也不知道從哪裏傳出去的流言,将那天五皇子在容安宮發瘋的事情傳了出去,甚至還傳到了永嘉帝的耳朵裏。
永嘉帝疼愛五皇子,還特意來探望了兩次,他自然是不信五皇子瘋了的事,卻見小兒子一副憔悴模樣,對容妃也動了怒氣。
再加上南書房的事情鬧得那麽大,永嘉帝也覺得容妃管理後宮不嚴,竟然把消息傳到了前朝去,給他添了不少嘴皮官司。
于是一連半個月,永嘉帝都宿在了新進宮得寵的宋嫔、寧嫔那兒,只來看了五皇子兩次。
容妃因為這個,在容安宮裏心情十分差。
容妃執掌後宮,這次的宴會也是她一手操辦,自然不想要再出什麽幺蛾子來,更加不想惹惱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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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聯想起來五皇子最近的情況,容妃就額頭突突地跳,生怕兒子又給她惹事,故而多多叮囑了大太監幾句。
大太監聞言自然會意,恭敬地下去安排了。
容妃的擔心是不無道理的,一直到這天上午,五皇子還在喝藥呢。
五皇子的情況并不好,雖然有太醫的解藥一幅幅下去,但是他不是什麽心志堅定之人,這種毒藥最忌諱心緒浮躁、動辄動怒,五皇子的情況這半個月來一直反反複複。
偏偏整個宮中都有五皇子到處亂殺人的傳聞,昨兒個容妃還聽到了幾個人在背後議論五皇子,氣得容妃轉頭就将人給拖下去打板子了。
可是容妃一個人,又怎麽堵得住悠悠衆口?
前段時間五皇子打死那麽多太監,還舉着劍滿大殿地要殺人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宮中壓根就藏不住秘密,幾日就舉宮皆知了。
更不用說容妃娘娘那天賞梅宴上變色離席的事情,消息靈通的命婦都知道是五皇子出事了。
命婦知道了,滿汴京就都差不多知道了。
要不然,這事兒也不能這麽快傳到永嘉帝的耳朵裏。
要不是端王被封太子,容妃一時風頭無兩,恐怕這些傳言就不止是在私底下偷偷地說了。
容妃難免氣急,五皇子确實那次毒發情況吓人了一點,卻也沒瘋,解藥一劑一劑地吃了下去,也恢複正常了,只是偶爾頭疼罷了,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是容妃很清楚,謠言傳得那麽廣,她必須讓五皇子出席,給衆人看看五皇子的情況,以免那些消息越傳越廣。
至于陳秋……容妃止不住地冷笑,她大兒子的好日子,不給那賤人的好兒子親自看看,她怎麽能甘心?
果然,這天的下午,容妃就打發了人去通知建章宮。
因為有了胡太醫這個消息靈通、又名正言順地往建章宮跑的太醫,姜小圓和少年早就已經知道了今夜有宴的事情,故而見到來人也不驚訝。
來的人是個太監,還特意送了一整套衣服、配飾過來,傳話說道,“容妃娘娘心疼您,給您特意準備了一套宮宴上要穿的衣服,殿下先換上吧。”
太監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的衣着,眼底閃過了一絲輕蔑。
少年現在身上的這件衣服看起來着實太窮酸了一些,別說是一國皇子了,連外面稍微體面一點的農戶子弟都不至于如此。
容妃當然不可能讓少年這樣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少年穿得太破舊會傷了皇家的顏面,也怕落下一個苛待姐姐兒子的名聲,故而假惺惺地送了一套體面些的春裝來。
那太監還不肯走,皮笑肉不笑道,“殿下先換上吧,您許久不參加這些宴會,娘娘放心不下,派了奴才來伺候您,一會兒宴上奴才跟着您,若是有什麽不方便的,和奴才說一身便好。”
這太監怕少年真的就穿着那一身窮酸的破爛衣服去了宴會上,那丢臉的就不是少年一個人了,而是整個皇家。容妃自然不可能犯這種低級的錯誤,更加不願意讓少年做出超過她掌控的事情來,便派了一個身材魁梧強壯的太監過來盯着。
偏殿裏,少年将外面的舊衣解開,露出了舊傷遍布的肌理,換上了新衣服。只是腰上的玉佩被他收了起來,換成了一個不起眼的香囊。
如果姜小圓還清醒的話,肯定能夠認出來——這不是少年那天被容妃關進大殿裏的時候,少年藏在袖子裏的那只麽?
香囊上面還有斑斑血跡,正是那血跡滲透了香囊,才最大程度上保留了藥引的氣味。
中了紅鸠的不止陳秋一人,還有容妃的寶貝兒子。陳源上次吃了大虧,一直沒有找回場子來,他會放過這次的機會麽?
陳秋那漂亮的鳳眸裏,有種薄涼的寒芒。他的手指在香囊上轉了轉,勾起了一抹冷笑。
容妃喜歡叫他狗崽子,以為一匹狼被打服了、馴服了就是一條廢狗了,卻不知道,這哪裏是一條狗?他像是隐藏最好的野獸,在黑暗中亮起寒氣森森的眼睛,冒着冷光的爪牙随時準備将人撕扯下來一塊肉來。
姜小圓迷迷糊糊地還在少年衣襟前面睡覺,只是隐約知道有人來了,突然間被連衣服一起被放在床上,從衣服裏面冒出腦袋來,一臉懵逼的時候,又被人拎起來放進了懷裏。
她揉揉眼睛問道,“要去了麽?”
剛剛還眉梢泛着寒意的少年,在聽到她的聲音後,瞬間柔和了下來,揉揉她的腦袋,“是。”
姜小圓一擡頭,正對上少年垂下來的漂亮丹鳳眼。
長發如墨披散,少年穿着寬袍大袖,此時看着竟有些慵懶的感覺,那張俊秀過分的面容,不笑的時候顯得有些陰鸷,看她時卻常挂着淺笑,有種芝蘭玉樹、讓人如沐春風之感。
其實容妃送的春裝也不算是多合身,大概是按照一般同年紀的少年的身量來做的,但是少年長得高,比同齡人都要高上一個頭,故而還是短手短腳的,并不怎麽合适。
這件號稱“體面”的衣服,大概也就是普通世家子弟們的水平,因為是皇子穿的,多少多了一點繡金線的滾邊,其實算不上多好的一件衣服。
少年穿上後,卻讓人忽略了這件衣服種種不合适之處,像是九天谪仙。
仿佛天生就該高高在上,目下無塵。
如果少年沒有被廢,七年來都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的話,恐怕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
只那雙标志性的丹鳳眼橫掃過來的時候,帶着熟悉的薄涼寒光,這才讓人找回了一點熟悉感。
姜小圓心說:果然比陳端好看100倍!
待到少年出來,太監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本來想要挑剔上兩句,下下這個廢太子的面子,但是憋了半天,确實挑剔不出來什麽,只好憋着一張漲成了豬肝色的臉推着少年往禦花園走去了。
皇帝宴請大臣們在文華殿,那裏也只有太子有資格陪坐一旁;而太監引他們去的,則是禦花園專門設下的宴會。
今天更是恰逢金國使者來訪,他們的小世子也在場,可謂是熱鬧非凡。這裏大部分都是些世家子弟、年輕新貴,等到太子應酬完文淵殿,就可以來這裏交游,都說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皇帝老去之後,就是這些世家子弟、新科進士,成為下一任繼承人的新班底。
太子常年在外,和這些人的交游并不密切,可見皇帝對他用心良苦,在他身上寄予了厚望的。
只不過今兒這場的主角太子此時還在文淵殿,宴會上觥籌交錯,卻也熱鬧非凡。
其中衆星拱月的,當然就是五皇子了。
雖然五皇子文不成武不就,眼看着長大後就要成為一位游手好閑的王爺,但是他實在是投胎投得好,母親受寵,親哥哥還當了太子。
要讓整個京城的勳貴子弟們選出來一個最想成為的人,那麽自然非五皇子莫屬。
前段時間五皇子瘋了的傳聞鬧得沸沸揚揚的,因為他長時間不來南書房,私底下許多人都是有些相信了的。然而這次的宴會上,五皇子看上去精神很好,壓根看不出任何變化,人們只當是謠言不可信,自然又捧起來了五皇子。
五皇子自然也是很享受這種衆星捧月的滋味的,那金國的小世子也和五皇子相談甚歡。
然而,當坐在輪椅上的少年被太監推着進來之後,五皇子就再也不是全場的焦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