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花花歸來

破曉的陽光灑在了恒山派的玉石欄杆上,給周圍的一切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輝。佛像安然,古寺肅穆,鐘磬安然,卻人去樓空。

空了的不僅僅是這個恒山派,還有東方不敗的心。

一步又一步,她走的萬分艱辛。但是她還是抱着一絲希望在恒山派上下尋找。結果是什麽都沒有。最後,她來到了懸空寺。曾經,她在這裏僞裝成啞婆婆,陪伴在儀琳的身邊。現在她來了,而儀琳卻不在這裏。

以手阖上最後一扇門,她呆呆地立在佛像之下,回想起多年以前。在那個遙遠的邊陲小鎮中,她在戰亂之中丢失了親生妹妹。這一別離,就是數十年的歲月荏苒。現在,她又丢了妹妹。時間從來沒有如此停滞不前過,她就呆呆立在這裏,忘記了自己是東方不敗,只覺得自己是當初的那個丢失了妹妹的女子,感覺世事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原點。

直到身後走來了田伯光與鮑大楚等人。

日月神教長老鮑大楚戰戰兢兢地上前來,問道:“教主,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她冷聲道:“傳令下去。所有日月神教的弟子,封死這恒山的所有水陸出入口。”她的聲音嘶啞道:“若是有一只蒼蠅飛出去了,就讓他提着人頭來見我!”

“是!”

衆人領命而去。只有田伯光一個人留了下來。他剛才跑遍了恒山上下,喊了幾百遍儀琳的名字,現在,聲音幾乎嘶啞得說不出話來。

田伯光問道:“你既然知道恒山派有危險,為什麽不早點來?”

東方不敗緘默不言。

田伯光啐罵了一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恒山派。

田伯光走了,東方不敗卻留了下來。

她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偌大的恒山,綿延幾千裏,山木蔥茏,峰谷衆多。東方不敗不是飛鳶,不能只憑一己之力找遍整個恒山。于是東方不敗強打起精神,她立即喚人傳話下去。以恒山派總部為據點,吩咐所有五岳和日月神教的人手,兵分四路,分別從東南西北四條路上地毯式搜索恒山派弟子的蹤影。另外吩咐青龍幫等水寨幫會,從水陸進行摸查。

恒山派弟子失蹤的消息很快傳了下去。日月神教的數百名弟子,五岳的數百名弟子,再加上周邊大大小小數十個門派的上千位弟子,甚至連一些平民百姓都加入了搜索的行列中。一時間,恒山上到處是搜尋的人馬。

聽到這個消息,東方不敗稍稍安了心:恒山雖大,這些人卻也夠在幾天之內将整個恒山翻個底朝天。現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但是沒有什麽比等待更加漫長。

東方不敗完全可以親自去尋找,但找人不是比武。以她自己個人的力量,相比那麽多人的力量,終究是滄海一粟。更何況,她怎麽看不出:參加搜索的青城派,嵩山派兩派的弟子心中有鬼。本來五岳劍派中,恒山派的實力不弱,掌門人儀清更是有問鼎盟主的實力。現在缺少了一個競争對手,他們大可以從中撈取不少好處。

落井下石這種事,東方不敗決不許在這種緊要關頭發生。否則一旦群雄亂了陣腳,就可能給白蓮教機會,将恒山派的人馬偷運出去。

所以,她所能做的只有以一己之力坐鎮恒山派,耐心等待消息。一連幾天,東方不敗枯坐在恒山派中,心焦不已,夙夜不眠。但是傳回來的消息,卻沒有一點進展。

每到黃昏,東方不敗常常徘徊在懸空寺內。

現在,懸空寺裏面住了不少恒山地下的百姓——這些人中,有平時常來恒山上香的富貴香主,有受過恒山派周濟的貧苦村民,還有附近衙門的捕快,恒山山腳下賣茶的茶寮等。恒山派平時就以恩施惠顧,福澤蒼生而出名。周邊的百姓受到影響,也是一心向善。久而久之,百姓們對恒山派也就有了極深的感情。現在恒山派有難,他們不顧危險上山來,都是為了一個目的:找到他們的活菩薩。

但是尋找了好幾天,每天都是無功而返。失望挂在每一個人的臉上。但是失望的不只是他們,還有望着他們的東方不敗。

又是一個傍晚,夕陽的餘晖收斂了起來,沉沉夜幕降臨。蒼蒼千山墜入了夜色的懷抱中。點點螢火徘徊在恒山當中。東方不敗立在恒山派六曲長廊的玉石欄杆後面。她遙望着遠處集市中的參差萬家燈火。燈火中,有家的溫暖。但是她東方不敗卻沒有一個家。

山頂上無遮無攔,徐徐的夜風凄涼,吹在她的臉頰上冷飕飕的,但是冷清反而令人更清醒。如此多愁善感的夜晚,她反而希望自己是醉了的好。

就在這時,凄涼的夜風中傳來一個沉穩的腳步聲,東方不敗認出這是長老鮑大楚的腳步聲,然後鮑大楚戰戰兢兢的聲音響起:

“教主,屬下帶人尋找了一天了。但沒有尋找到恒山派弟子的蹤跡。青龍幫那邊也是一樣。另外,洞庭,鄱陽湖七十二家水寨的首領得到了消息,要趕來支援。現在他們在趕往恒山的途中……”

東方不敗點點頭,然後問了一句:“有酒嗎?”

鮑大楚愣了愣,趕緊說道:“酒肉不上見性峰。但是恒山別院中有酒,屬下這就去取來給教主享用。”

鮑大楚的速度很快,快馬加鞭,只是花了半夜的功夫,便取來了美酒十壇。

東方不敗拎起一壺酒,倒了一杯,然後端起青瓷酒盞,紅唇輕啓,微微呷了一口,便品嘗出:此酒是新豐酒。

她想起唐代詩人李商隐有詩雲:“凄涼寶劍篇,羁泊欲窮年。心斷新豐酒,銷愁鬥幾千。”

寶劍與漂泊,便是很多江湖中人的命運。很多劍客俠士窮盡一生,所求的是絕世武功,或是名利富貴。但是江湖爾虞我詐,人心從來隔着肚皮。得到這些榮耀,往往意味着一生與寂寞相伴。所以,他們最好的朋友便是酒,鬥酒能牽動長江萬古愁。

就像現在,東方不敗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以說得上話的人。她便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飲一杯來又一杯。不醉不歸。

直到深夜。

花香如故。

東方不敗知道,四月的恒山上,到處都醞釀着馥郁的花香:恒山的山腳下,盛開着清雅的野菊花和濃濃的風信子。若是走在半山腰上,則會看到成片成片的桃花林如火般燦爛。如果是踏上恒山之巅。則會看到許多月白色的淩霄花盛開在屋檐青瓦之下,此花耐寒,能耐住山巅的料峭寒意。

月光投下一個修長的身影,從門外走入。她聞到了另一股香味,這香不同于恒山上任何的花香。但是更加沁人心脾。

然後,一只指節分明的手,拿過一只酒杯。他在她的對面坐下,也倒下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她喝得雙腮酡紅,但是眼眸裏面是一片清明。她看到他不請自來,還喝下她的酒,于是笑道:

“你也要喝酒?”

花滿樓說道:“酒本是傷身的東西,我不常喝。”

“那你為什麽要喝酒?”

花滿樓說道:“如果是好友相約,不喝酒豈不是辜負了一番好意?如果是陪你,不喝酒,哪裏能知道你的難處?”

她說道:“我沒什麽難處。”說完,她又倒了一杯酒,然後舉起酒杯,送到唇邊——卻沒有喝下這杯酒——因為她舉杯的手,被另一只手牢牢抓住了手腕。

是花滿樓。

就在她舉杯的那一霎那,花滿樓伸出手,只憑着酒味,就準确地摸索着抓住了她冰涼的手。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生氣,于是不由分說地牢牢扣住她的手腕。同時他舉起另一只手,将她手中的酒杯奪下。

東方不敗空了的手心裏面,取而代之的是他的溫暖。

當他的溫暖抵達她的手心時,東方不敗的心中忽然湧起一點感動:多少年來,她在風風風雨中借酒消愁。沒有一個人可以拿下她消愁的酒盞,也沒有一個人取而代之以溫暖的掌心。花滿樓卻做到了,他的心思太過于細膩,不用言語。只憑借她的聲音,氣息,他就肯定知道她在想什麽。

花滿樓仿佛知道她需要他,于是起身坐到了她的身邊,東方不敗趁勢倚靠在他的懷裏,然後将頭深埋在他的胸膛。而在她寬大的寶藍色長袖下,十指緊扣,絲絲密密。

一下又一下,他的心跳時快時慢,東方不敗聽着這心跳,忽然心中湧起一股疲憊的感覺。她想就此睡去,但是她不可以睡去。萬一她松懈了,五岳的人馬互相争鬥怎麽辦?

于是,她強打起精神,喃喃道:“儀琳不見了。”

說完,她頭頂上的呼吸驟然急促起來,心跳也快了些。不過這些很快就平靜了下來。花滿樓知道自己不能慌張。否則将這種消極的情緒傳染給她,她的心情會更差。他需要做她的支柱,帶着她去解決一切問題,而不是單單在這裏喝悶酒,或者是一起難過——

花滿樓從來不願意,消極地看待生活。就像他曾經面對那些殘酷的事實——無論是上官飛燕的欺騙,還是石秀雪的死亡。他的消沉都是暫時的,消沉過後,積極的心态還會保持下去。這也算是,他生存的一種方式。

眼下,他是不分晝夜趕到恒山的。他一來就聽說了恒山派的弟子失蹤的消息,于是便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東方不敗看他如此鎮定,心中的不安消散了一點。于是便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跟花滿樓說了一遍。末了,她說道:“儀琳現在不見了,我害怕他們會對她不利!”

花滿樓安慰道:“不會的。儀琳只是一名普通的恒山派弟子。”

東方不敗搖搖頭,說道:“白蓮教對自己的人都那麽狠。儀琳是普通的恒山弟子,這就代表她的利用價值小。更何況她長得這麽漂亮,白蓮教衆多是好色之徒。我害怕……”

花滿樓将她緊緊擁抱在懷裏,道:“我會想辦法找到儀琳的。”

他說的這句話,既是一個承諾,也是一種誓言:

他會好好保護她,也會保護好她的親人。

因為,他也是她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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