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懷遠和沈悠見到鄭老師之前, 他剛把手下的醫生臭罵了一頓, 這會兒正捧着個保溫杯喝枸杞菊花茶降火。

“鄭爆爆”人如其名, 人清瘦臉頰緊繃，因為長期皺眉，眉頭之間皮肉豐厚, 皺紋深刻, 宛如丘陵地帶的一道深溝峽谷，蚊子落在上面都能夾到腿。

見林懷遠進來, 他臉色才稍好, 站起來拍拍林懷遠的肩膀, 露出了一點對晚輩的那種和藹：“我可是有一大陣子沒見過你了, 倒是小章那不靠譜的三不五時地過來晃蕩一圈。”

林懷遠臉上帶着恰如其分的謙遜：“最近才調職過來的，今天路過這邊, 想着過來看看您。”

三言兩語, 沈悠看出來了，鄭老師和林懷遠肯定不止工作上的聯系，是有私交的。

雙方寒暄了幾句，林懷遠介紹沈悠，之後沈悠打招呼：“鄭老師您好, 我是沈悠, 萬安微創研發部的。”

聽到她是研發部的, 鄭老師先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林懷遠，然後又看向她。

沈悠長得白，臉上膠原蛋白又飽滿, 笑眼和微笑唇不笑自帶三分笑，一團青春可人，活潑又不張揚，很讨長輩喜歡的長相。

鄭老師打量了眼沈悠，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哼了一聲：“林悅人不行，做經理不合适，你把她換了就對了，這個不就好多了。”

鄭老師顯然是誤會了，以為沈悠是新任的研發部經理，林懷遠只得解釋了一番，聽到最後鄭老師又重重哼了一聲：“是你堂妹也不能一直這麽護着，能護到什麽時候？”

林懷遠知道他的脾氣，也知道他跟林悅不對付，但家事公司的事都輪不到一個外人插嘴，于是不動聲色地給了他一顆軟釘子：“任命的事也不由我一個人決定，公司有公司的考量。”

鄭老師哪能看不出林懷遠護犢子的态度，嫌他不知好歹，卻又沒理由發作，只能憋着點火氣不說話了，捧着保溫杯喝菊花枸杞茶降火。

幸好林懷遠也早有準備，打一棒給塊糖，說起了最近從拍賣會上拍來的一方古硯，還邀請他有時間過去一起品鑒。

鄭老師癡愛書法，一聽硯的事果然有興趣，也明白林懷遠說是一起品鑒，其實就是要把硯送他的意思，只是在醫院不好直說而已。

晚輩這麽上道他也不好再繃着，心情大好的鄭老師零零碎碎地問起萬安近況，之後，又被林懷遠不動聲色地将話題引到了今天的來意上。

沈悠趁機拿出之前準備好的心血管支架改進方案，放到了鄭老師面前，當然也沒指望着他翻看，而是主動開始語速适中、思路清晰地闡述自己關于提高壽命和生物相容性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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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懷遠這時有意不再說話，把主場給了沈悠，由着她自有發揮，只在她卡殼或被為難時圓兩句，好在面對鄭老師這樣的人，她也絲毫沒怯場。

沈悠聲音甜潤，思路清晰又不會咄咄逼人，在應對鄭老師的問題時，态度是請教的但又不顯得很無措，一番談話下來，沈悠收獲不少，鄭老師也算滿意。

“以後有問題你可以過來找我”鄭老師對沈悠的感官是真的不錯：“你們部門外培的事也由你來聯系吧，林悅和張瑞我不喜歡，年紀大了受不了年輕人那張狂勁。”

最張狂的就是您吧？沈悠心累。

不過聽鄭老師的意思，是希望以後跟附一項目合作的事由她來對接，外培的事也是，這對她來說當然是好事，不僅能學到東西還能積累人脈，甚至有助于升職，但本來由林悅和張瑞負責的事突然由她攬過來，是不是不合适？

公司上的事，沈悠不能私自做決定，只能詢問地看向林懷遠。

林懷遠什麽都沒說，笑笑沖她點頭，這是同意了。

林懷遠都同意了，就是天塌下來也有他撐着，沈悠不再猶豫，把事情大包大攬了過來。

從鄭老師辦公室出來到停車場再坐到車裏，沈悠才像抽幹了全身力氣一樣癱坐在位置上，剛才跟鄭老師你來我往地讨論問題，整個人都繃得緊緊的，生怕哪點說錯了或者不合适，被他咬住不放，手心都快出汗了。

“你笑什麽？”林懷遠餘光看見沈悠自顧自的在那樂，忍不住問。

沈悠扭頭看他，噗的笑出來，唱道：“‘眼睛瞪的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說的就是鄭老師。”

鄭老師跟人讨論問題時确實喜歡皺眉瞪眼，一副橫眉立目的樣子，聽沈悠這麽一唱，特別有畫面感，林懷遠也忍不住跟着笑起來。

笑了一會兒，又覺得實在幼稚，跟沈小悠在一塊，他也特別容易跟着變幼稚，雖然幼稚得很開心。

“你小時候也看黑貓警長？”林懷遠止住笑，問沈悠。

在林懷遠的認知裏，九五後跟他們有很大區別，他不太能想象得到沈悠的童年。

聽他這麽一問，沈悠才想起之前周默跟她說過“林總比我們就大五歲”，還有周笑天說過他是09級的，這麽算來，林懷遠應該是91年的。

想到這，沈悠忍不住笑着揶揄他：“都是九零後，我們可是同、齡、人，看過的動畫片當然一樣了。”

林懷遠被“同齡人”一噎，随後又搖頭笑了，一臉的“這孩子，真讓人頭疼”的寵溺。

佛了，佛了，當女朋友後就是不一樣啊，看到這種偶像劇式寵溺表情居然一點也不惡寒，還小小甜蜜了一下，沈悠美滋滋地想。

開車回到公司辦公樓，沈悠為避嫌，跟林懷遠分別乘坐了不同的電梯，沈悠在前，林懷遠落後幾分鐘。

林懷遠到辦公室後就召集領導層開中高層會議去了，林悅也沒能找沈悠麻煩。

中午吃飯的時間都到了，會議還沒開完，沈悠等不來人，只好跟周默一起去了員工餐廳。

吃飯的同事大部分都在讨論新來的林總，尤其以小雅和另兩個女孩子讨論得最熱鬧，她們三個可以說是整個分公司最喜歡到處撩漢的三個，以前周默跟沈悠吐槽時她還覺得沒什麽，但現在她忍不住警惕起來。

為打入敵人內部探聽消息，沈悠拉着周默就坐在了她們旁邊一桌。

“你以前不最讨厭她們哔哔‘撩漢大法’了嗎？”周默坐下後小聲地問沈悠：“今天是怎麽了？”

還能怎麽着，沈悠心道，有人要挖我牆角了，總得知己知彼。

沈悠豎起了耳朵，正好聽到小雅口沫橫飛：“以我的經驗，林總就屬于表面溫和冷靜又禁欲，實際內心很熱情的類型。”

對面紮着蘋果頭的女孩子立刻滿臉興奮：“靠！我最喜歡這樣的了，有品位反差萌。”

小雅搖了搖頭：“你先別激動，聽我分析，林總這種男人一般是從小被衆人捧在手心上長大的，長得帥家教好心氣高，什麽都不缺，同時呢，林總又是射手座，射手座的男人就算表面再溫和持重，實際也是愛自由、樂觀向上的，他們直爽甚至是熱情的。”

“再說五行八卦，林總是庚金日主，性格直爽熱情，這就跟星座對上了，而在愛情方面，庚金日主表面上看上去好象比較冷漠、冷酷，但相處久了就會将內心的火熱情懷表達出來。”

對面倆女生立刻一臉贊同的星星眼，表示星座和五行八卦果然好神奇，真的好準。

小雅享受完兩人的崇拜，一臉嘚瑟地總結：“所以，林總喜歡的肯定是那種知性、溫柔又體貼的類型，還得知冷知熱進退得度。”

什麽鬼？沈悠想。

“我知性、溫柔又體貼嗎？”沈悠壓低聲音問旁邊的周默：“還知冷知熱，進退得度？”

周默白了她一眼：“多吃飯，憋說話。”

沈悠：“哦。”

浪費她時間，這敵軍的狗頭軍師真不咋地。

不過小雅不愧是做人事的，比她這女朋友都強，還知道林懷遠的生日，說起來她都不知道呢，也不知道男朋友生日過了沒，有機會問問他。

等沈悠兩人吃完，旁邊三個還在讨論如何變成一個知性還進退得度的女人，接下來，恐怕要開個女性課堂。

吃完飯回到辦公室，中高層會議已經開完了，人卻不知道去哪了，沈悠有氣無力地趴在辦公桌上，洩憤地揪桌面上的綠蘿葉子，想着這大忙人連條微信也不給她發，剛成為女朋友就不珍惜了，呵，男人。

正這樣想着，微信提示音就響了。

沈悠幾乎以秒的速度打開，結果一看，是哮天犬。

他發過來一張證件照。

沈悠恹恹地打開，然後怔住了。

剛才小圖時沒注意，現在放大了才看出來居然是林懷遠，少年版林懷遠。

這張照片也不知道是周笑天從哪拍來的，應該是貼在什麽宣傳欄上面的，周圍還有些亂七八糟的海報邊角，拍出來的像素很模糊，簡直不像是用智能機拍的。

小林懷遠的頭發很短，刺猬似的，但因為五官出衆，這樣的發型也完全駕馭得住，少年時的他跟現在比除了稚嫩外，五官倒沒多大差別，但氣質卻完全不一樣。

當年的張揚桀骜跟現在的溫和克制像是兩個人。

但沈悠還是暗戳戳地把照片保存了下來。

照片下面是周笑天發過來的三句話：

【這是從我高中的一個花癡女同學那要來的】

【我确定過了，上次見到的那個林先生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個林懷遠】

【有時間出來見個面，我有事跟你說，當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