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你叫我什麽？”
周敬嶼一頓,含笑着問。
“周老——”
“周老板。”
姜梨最終還是沒好意思，改了口。
他們已經付完賬了，店員将零食一件件打包好,周敬嶼也幫着裝完,道了聲謝,随後拎在手中推開玻璃門。
已經完全是夏天了。
雖然不及八九月那般燥熱,但小區裏草木葳蕤，晚風輕柔。
“我聽見了。”周敬嶼淡笑道。
“那你還問我？”
“所以想聽你再叫一次。”
繞過樹叢，周敬嶼一手牽着她，一邊往樓道方向走去。
随後，停在門口。
“真要我上去？”
姜梨認真地點了點頭，“為什麽不。”
前兩天她如夢似幻,突然的戀愛讓她沖昏了頭腦,每天都歡歡喜喜，雲裏霧裏。但今天見到了父母才有種腳踏實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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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同時，她更加能夠确定，這就是她想要的生活。
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做自己喜歡的事。
不是飄飄然的，可以慢一點,真真切切地生活。
也可能正因如此,她今天特別想和他在一起，多在一起。
“好,”周敬嶼也看懂了，牽過她的手,上了臺階,偏又逗她,“那剛才——”
“周老師。”
姜梨叫就是了,真叫出口，也沒那麽不好意思。
“周老師周老師。”兩人走進電梯，比較逼仄，姜梨又叫了兩遍，硬生生叫出了學校裏老師的味道。
周敬嶼捏了捏眉心，想笑，最終也拿她沒辦法，彎下腰親了她臉頰一口。
姜梨心口霎時很甜很甜，又看着他手裏的一大堆零食，晚上沒有工作，父母暫時也默許，他的朋友圈也都知道了。
過去的都過去了，重要的是未來。
她此刻真的有一種很幸福，很知足的感覺。
甚至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這一天晚上，周敬嶼一直陪她待到十二點多，這是他第一次來她的公寓，公寓不大，一室一廳，和他想象中幾乎一樣，木質色調，沒有那種網紅的裝飾，幹幹淨淨的，到處都是書，書桌很大。
他看她在沙發上抱着墊子眯過去，才将人打橫抱起去浴室洗漱，又放回卧室的床上。
“來姨媽了嗎。”
姜梨晚上回去的時候，就感覺有點不舒服，腰酸酸的。
“要不要弄個墊子？”
姜梨迷迷糊糊的，真的好困，她前兩天睡得也不多，昏昏沉沉聽見他的聲音，“嗯，但沒關系。”
“那我走了，已經十二點了，你快睡吧。”
“周敬嶼，”聽見他要走，姜梨清醒幾分，下意識抓住他的手，“那你明天什麽時候過來。”
“你想我什麽時候過來，我就什麽時候過來。”房間裏開了夜燈，姜梨習慣這麽睡，是一盞懸浮在木頭上的小星球，周敬嶼能看見她恬淡的睡顏。
“那你早點來。”
姜梨不想讓他走，但也知道他一定不會留宿這裏，“八點半來好不好？我給你做早餐，你還要教我畫畫呢。”
“不用，我給你帶。你醒了就給我打電話，我就住比弗利那裏。”
比弗利就是上次她和李德看的那個房子，離這裏很近，就是隔壁的隔壁小區。
聽見他這麽說，姜梨心安了許多，慢慢慢慢地松開手，又想到什麽，握住了他的手，親了他修長白皙的指間一口，“晚安。”
她閉着眼睛，也沒有看見周敬嶼指骨僵硬，就連面部表情都跟着微微發僵，呼吸也發沉。
良久，周敬嶼才緩了過來，在昏暗中失神地盯了幾秒自己的手指，啞然失笑。他俯下身，将她肩膀位置的被角掖好，略重地啄了一口她的唇。
“晚安，寶貝。”
**
翌日，姜梨是被手機震動聲吵醒的。
震動半刻，又停下。
她的大腦還處于宕機狀态，漸漸跳出昨日的一些畫面，好像有人幫她掖好被子，還俯下身親吻她，還有一句隐隐約約的“寶貝”……
姜梨也不知道最後那聲是幻覺還是做夢，但男人聲音低醇清冷，恰到好處的啞，即使天都亮了，姜梨還好像沉溺在那個夢中，心髒都要蜷縮起來，想在床上滾個來回。
最後，姜梨好像想到了那個吻。
她猛的從床上坐起來，又拿過枕頭遮住自己的臉，羞到不行。
她居然去親他的手指。
白皙的，修長幹淨的手指。
雖然一直很想親就是了……
姜梨稀裏糊塗在床上翻了個身，又把枕頭壓緊了一點，用力抱了下膝蓋蹬了蹬腿，才從床上勉強爬起來，桌面上充電的手機又開始震動了。
她以為是周敬嶼的，平複了呼吸伸手去接，卻看見屏幕上閃爍着“安悅”兩個字。
右上角的時間是八點十五分。
還很早。
姜梨有些詫異，按下接聽，安悅的聲音聽上去卻很精神，有一種熬夜後虛浮的精神。
“你昨天沒睡嗎還是？”姜梨打着哈欠問。
“嗯，我分手了，昨天激動地一夜沒睡。”安悅語氣聽上去卻很正常。
“你……怎麽不跟我說？”
姜梨愣了一下，心裏湧上歉意，她之前先是談戀愛，整個人都是熱戀狀态，後續又工作量極大，好像确實沒多關心朋友。
“不對啊，上次不是還好好的。”姜梨想到上次聚會。
“沒有啦，是我自己不想說，而且也不能算壞事吧，我挺開心的，有種終于解脫的感覺。”
“真的真的，其實前些天就挺煩的，分了沒想到還挺輕松的。”
“要我過去陪你嗎？”
姜梨沉吟了幾秒，有些感慨，之前還是安悅還說一定要帶她去見見。
“不用了不用了，我待會要睡覺啦，跑題了，還有個事情。”
“嗯？”
“你媽媽早上給我打電話了，問我要你的地址，說你昨天有東西落在家裏了。”
“你說什麽？”
姜梨愣住了，“那你告訴她了嗎。”
“沒有，怎麽可能我又不傻，但你媽媽知道你住的小區诶，就問我幾棟幾戶記不清了，我也不知道呀。”
姜梨當時租房子沒告訴父母具體地址，但小區名他們應該是知道的。沒有辦法，他們覺得危險，而且姜梨認為小區那麽大，也沒關系。
“好吧，我知道了，謝謝你啊。”
“你媽媽還問了我一些你高中的事情，什麽早戀不早戀的，哦，好像還懷疑你是不是同居了。我說沒有怎麽可能，高中那會兒我早不記得了。”
聽見同居兩個字，姜梨的心猛的高懸了起來。
“謝謝你啊寶，真不好意思，我媽就是這樣。”
姜梨和安悅高中起就是最好的朋友，當時他們周末出去玩，有時候夏萍聯系不到她就會給安悅打電話。
後來畢業後，姜梨信號不好，夏萍也會打電話給安悅找自己，上次ktv聚會就問過。
“沒事沒事，都是小事兒。”
姜梨連聲道了謝挂斷電話，不知怎的心裏湧上一陣強烈的不安，她飛快掀開床旁邊窗戶的窗簾往下看去，小區裏也看不到什麽，又拿起手機要給周敬嶼打電話，想着要不要跟他說別過來了他們在外面見。
她瞄一眼時間，已經八點二十了。
他估計快到了。
姜梨又給姜八一撥去電話，但那邊響了幾聲被摁掉了。
就在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時，周敬嶼的微信來了。
「我剛才在小區門口碰見了你父母，現在在樓下咖啡廳。你要是睡醒了，就過來一下。」
姜梨看着這條短信，覺得大腦一陣陣發眩暈，好像還沒睡醒一樣，她來回将這條短信反反複複看了幾遍，猛的從床上坐起，去洗手間刷牙洗漱。
她動作極快，她爸沒接電話，但微信也來了。
「你媽非要過來，我們和小周在咖啡廳，小周說你沒睡醒等等再叫你，你要醒了就趕快過來。」
姜梨分別回了好，随便換了身裙子，拿出鑰匙出門。
今天是個極好的晴朗天氣，姜梨微微有些可惜，也難免生氣，但想了想她根本也沒有同居，她租房子的時候跟周敬嶼是完全沒有聯系的。
這麽想想，她又有了底氣。
可不知為何，她總心裏毛毛的，感覺好像哪裏會有事發生。
咖啡廳就在小區外面的健身館旁邊，這個點看上去剛剛開業，根本沒人。
咖啡廳是很簡潔舒适那類，姜梨一眼就能看見最裏側的父母那桌。
周敬嶼坐在靠窗的位置，眉眼平靜。
他今天本來說是要畫畫的，穿着也休閑，薄薄的黑T和長褲。
他本就是極英俊的五官，英俊到有一絲邪氣，黑發的他更顯得氣質冷頹沉郁，這種打扮也少了昨日的正式嚴肅，有些性感，也特別特別抓人。
幾個收拾衛生的女店員一直在看他。
果然，夏萍更是不喜了。
“梨梨，你來，你告訴媽媽，你是不是瞞着我們去同居了。”
姜梨坐下後，夏萍直接地問。
“沒有，你們不是在小區門口碰上的麽，怎麽可能同居。”
姜梨覺得無語，但又發不出火來，母親不讓女兒婚前同居，好像也無法反駁。
“那我們怎麽知道，他是不是出去給你買早點。”
“阿姨，我跟您解釋過了，我車就停在那裏。”
周敬嶼和緩地道，“裏面還有畫架顏料箱，我們要是住在一起，我出去買早點的話，沒必要帶着這些東西吧。”
姜梨聽着周敬嶼解釋，又愧疚又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
周敬嶼将她拉了下來，輕握住她的手，示意沒有關系。
“真的沒有？”
“真的沒有。”
姜梨道。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小周梨梨啊，叔叔昨天也說了啊，不反對你們談戀愛，但是這個同居嘛，等你們快要結婚了再定。他媽呀就是昨天晚上想了想有點擔心，所以過來看看你們。畢竟我們只有這麽一個女兒嘛。”
“叔叔，我理解的，沒關系。”
周敬嶼平和地道。
“您放心，沒有經過您們同意，我們是不會住在一起的。”
“那就好那就好。”
“為什麽不能。”姜梨聽着他們一句一句地說，但那股煩悶，卻在胸口越積越多，她擡起頭，看向夏萍，“第一，我已經二十五歲了，我是成年女性，我有這個權利。第二，就算我在外面住了，你們不願意，可以打電話來問我，或者讓我回家來問我。”
“為什麽要大早上一個招呼不打跑過來，還要給我朋友打電話。”
姜梨不能理解。
同居或許在老一輩人眼中很嚴重，不同意，能理解。但是這種行為，她不能理解。
“梨梨！你怎麽說話呢，你媽那是愛你，為了你好。”姜八一道。
“那是你媽，同居多大的事情，她着急擔心也是正常的，你說你一個人在外面住，現在又談了朋友，地址也不給我們一個，哪個父母不擔心呢。”
“那她完全可以來問我，或者不相信我說的想來看看也可以先打個電話，不是嗎？”
“梨梨，好了。”
桌子底下，周敬嶼握住了她的手，眼神裏有理解，但也有克制。
“我那不是擔心你嗎？！擔心你再被騙嗎！擔心你像以前一樣做錯事嗎？！”
“我做什麽錯事了，”姜梨皺眉，“我又什麽時候被騙過？！”
“你非要媽媽把話說清楚嗎，這個男孩到底是誰，你以為媽媽不知道嗎？！”
姜梨頓了一下，“什麽意思。”
她承認，她有一瞬間的心虛。雖然以現在的眼光來看，他們也沒有什麽，無非就是去書店看了幾次書，發了條短信，而已。真的太朦胧太淺了。
“那個游戲裏，你以為我不知道？！”見女兒心虛了，夏萍知道自己是猜對了，音量更提了上去。
旁邊店員都跟着看了過來。
“阿姨。”
周敬嶼聲音沉了。
“你知道什麽？”
姜梨懵了一瞬，瞬間有種隐私被人掀起的感覺，聲音都跟着劇烈地發起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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