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懷疑 防備

侍女并不知元筝已經漸起疑心,她毫無防備,耐心解釋道:“不過這也不奇怪,畢竟公子他之前并不住在京城。您與公子應就是在那時訂的婚約,所以府裏人不知道。”

原是這樣。

元筝一怔,指尖松開力道,哂笑自己太過多疑。

她又緩緩躺了回去,伴随着漸漸平複的心跳,聲音也變得随意:“你們公子原先不在這裏?”

“是,公子從五歲起,便獨自一人待在外面了。”談及此事,侍女表情變得難以啓齒。

“五歲?”元筝深覺佩服,“這麽小就舍得放出去,謝夫人不擔心嗎?”

侍女的表情變得尴尬,她支支吾吾地解釋道:“公子乃先夫人所出,在先夫人死後,老爺另娶了現任謝夫人。”

“謝夫人剛進門,就病痛纏身,整夜整夜都睡不安生,一直哭喊有人要害她。于是她重金請來一得道高僧。”

“那高僧經過推算,說是公子克着了謝夫人。想讓謝夫人病好,公子便不能待在謝府。”

元筝臉上笑意一僵,像是想起了什麽,她問道:“那謝昭他父親不管管嗎?”

“老爺啊,”丫環臉上出現一抹譏嘲,“老爺嫌公子礙事,連夜把公子送去了外地靜養。等公子一被送走,謝夫人的病就全好了。”

元筝聽得心中發寒。

雖然侍女并沒有直言相告,但她也猜出了七八分。恐怕根本不是什麽靜養,而是謝老爺為了趕走這個兒子,所以胡亂編造的理由。

如此簡單的小伎倆,她不信謝父看不出來。可他卻還是偏幫了謝夫人,只能說明他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兒子。

哪怕時隔多年,侍女一想起這件事,還是忍不住直嘆氣。

謝侯爺就是只顧自己的性子,把府中其它事情都全盤交付給了謝夫人。他何曾想過,在謝夫人的掌控下,世子過得那是什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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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被人察覺到,謝侯爺還拼命隐瞞,妄想壓下事實。

直至再也瞞不住了,為免受禦史彈劾,順便搪塞天下人之口,謝侯爺又直接把世子逼回京城。

他好似認為這樣做就是彌補了世子,他就變為一個好父親了。根本不顧世子已經在那裏生活了十數年,是否有回來的意願。

可是帶回來後,謝侯爺又把世子扔在角落不聞不問。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态度,像是對待自己親兒子嗎?

幸好世子聰明過人,獲得了陛下倚重,才終于在侯府有了地位。縱使謝侯爺再如何喜歡謝懷遠,他還是不敢違背聖意,所以只能把世子位傳給世子。

可是謝夫人享受了這麽多年,如今,還不死心地想搶去世子位。

想到這裏,侍女總算高興起來,思緒慢慢回轉。等她想起面前人的身份時,她登時一激靈。

因不想元筝跟着糟心,于是侍女連忙轉了話題:“不過姑娘不用擔心,這些事情公子會處理好的。你現在傷還沒好,不能多思,還是在這裏養傷要緊。”

元筝沒想到話題會回到自己身上,她微微啓唇,目露茫然之色。

在這裏養傷?

元筝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這才發現,這裏布置得很是獨具匠心,讓她一眼就喜歡上了。

這說明對方不光很是用心,而且還很了解自己。

元筝不動聲色地想,自己從前應和謝昭有過頻繁交流,也許住得也不遠,莫非……自己家的位置,就在謝昭靜養之地?

元筝眼睛一亮,将這件事暗暗記在心裏,提醒自己需找機會打聽位置。

不知謝昭本人是否好對付?能否從他口中多打探點消息?

她思緒百轉,暗暗試探着:“你們公子是什麽樣的人?”

侍女以為元筝是對世子感興趣,于是趕緊偷偷為謝昭塞好話:“公子他品行高潔,清冷絕塵。”

侍女正說得興起時,忽然想起世子那張面癱臉,立時笑容一滞。

怕真吓壞了姑娘,于是侍女心虛地連打補丁:“但姑娘你不用怕,公子看着面冷,其實心熱。奴婢看得出來,公子對姑娘你很是上心。”

聽侍女對謝昭極盡溢美之詞,元筝漸漸忘了自己的目的,還真對謝昭起了一點好奇。

正在這時,房門無聲無息地向內側開了。

一股冷風順着門縫悄然鑽進來,讓元筝敏感地瑟縮了脖頸。她茫然地回頭一望,正見一位陌生男子緩步走來。

逆光時看不分明他的面目,但單單憑那通身氣質就足夠矚目,仿佛天山上凝結了萬年的冰雪,顯得過于疏遠冷淡。

元筝下意識地把被子往上拽了拽,将自己嚴嚴實實地遮擋起來,卻還是感覺涼氣在五髒六腑裏逸散,直往人心裏鑽。

一瞬間,危機感在她心裏瘋狂作響。可再轉眼,這種感覺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殆盡,好像一切只是元筝的一場虛幻錯覺。

男子坐在了離元筝不遠處。看元筝神情異樣,他關切心起,習慣性地想伸手探她溫度。

這本是無心之舉,但元筝卻肉眼可見的緊張起來。只因這動作委實太過親密,對方身形比自己高大一圈,俯下身時就好像要把自己圈在懷裏。

不過是這一瞬間的失神,元筝就忘了躲避。額前被覆上對方溫熱的指尖,讓元筝反應特別劇烈的,将全身縮于被裏。

戒備感讓她繃直了身子。

男子微不可察地一頓,眼裏波動一瞬,接着又好似什麽也沒發現般。等發現元筝正常後,他才将手輕輕垂下,似無意般搭在元筝側邊床沿。

于是冷氣散去,元筝身上又漸漸有了熱氣。感覺到徐徐暖意充盈全身,元筝舒緩了眉眼,整個人都鮮活了幾分。

她這才想起要出聲質問這人身份。

卻忽聽一旁侍女道:“見過世、公子。”

元筝一怔,她擡眸正想仔細打量。但對面那人似乎一直在看着她,察覺元筝動作,他不躲不避,于是與元筝的視線撞了個正着。

四目相對時,那人眼裏沁出點點笑意,好像與元筝十分熟稔的樣子。

見他似要說些什麽,元筝一驚,猛然垂眸。但只是這匆匆一瞥,她也認出了來人。

這就是那天碰到的那位男子,也即是——

元筝的未來夫君。

心跳仿佛錯漏了一拍,元筝的耳尖在一瞬間全然紅透。

原來他就是謝昭。瞧他剛才動作如此熟練,難道在自己失憶之前,他們就已如此親密了?

不知道為什麽,當心裏浮出這一判斷時,元筝忽然産生了微妙的錯亂感。因為她好似隐隐約約地記得,自己的确是有一位未來夫婿。

但她總覺得,他們之間的關系應是十分疏遠的。

謝昭靜靜觀賞着元筝多變的表情。這一幕,他已經很久都不曾看過了。

因為并不知道元筝潛意識還殘存記憶,所以謝昭沒能及時打消元筝的懷疑,讓這個念頭在元筝心裏一晃而過。

很快,盧大夫就趕來了。他上前檢查完畢,确定元筝脫離了危險後,就被謝昭很客氣地趕出去了。

侍女見狀,也很懂眼色地跟着離開。

見人一個個離去,可以讓自己好好整理思緒,元筝悄無聲息地呼出了一口氣。

可是好像有什麽不對?元筝疑惑擡眸。

當瞥見身邊黑影時,她神色一僵,想起來自己忽略了什麽——

謝昭還在這裏穩穩坐着,瞧着并沒有離開的意思。

這屋裏現在只剩下他們二人了。

當察覺到這個事實時,元筝心裏一緊,就像是被人攥着心髒一樣。

然而謝昭表現得卻很自在。也對,他已經習慣了和元筝這樣的親密,當然不會有任何不适。

可是這樣的親密卻讓元筝難受極了,她感覺自己像是被針紮似的坐立不安。

這個人總是給自己一種莫名的壓力,仿佛和他待在一處,就連空氣都帶上了莫名的侵略感。

哪怕知道謝昭是自己的未來夫婿,但這種自己對對方一無所知,對方卻把自己看透的感覺太不好了。

元筝對此感到恐懼。

她并不想無端端嫁給一個陌生人,而且這個陌生人并不面善,讓元筝根本不能信任他。她忘記了自己對那人究竟是何種感情,他們之間現在沒有任何感情維系,她對這門婚事也沒有任何實際感受。

于是元筝在心裏默默做下了一個決定。

想想剛才侍女對謝昭的句句誇獎,瞧他外表也不像是不講理之人,所以應該不會糾纏的吧?

這樣一想,元筝的心定了幾分。她緩緩開口,以一種試探的語氣道:“咳,謝昭?”

一聽元筝開口,謝昭立時停了手上所有動作。他慢慢地等待着,期待起元筝醒來後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他的外表實在容易哄人,連元筝也騙了過去,以為他真的是個謙謙君子。

見他好像不是很難纏,元筝說話漸漸順暢了,吐出了讓謝昭根本不想聽的語句:“不若我們退婚吧?”

謝昭的手臂僵在半空,白瓷茶杯從他手中縫隙掉落。

他緊緊盯着元筝,眼神在轉瞬間變得幽深。

沒想到她一醒來,又想着離開自己。

不,他不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讓她有第二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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