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瘋狂

陸瑩伸手勾住他的脖頸時, 身上的蘭花香混雜着奶香一股腦襲入他鼻端。

沈翌眸色掙紮,不由攥住了她的手腕,欲要将她推開,入手的肌膚一片溫熱滑膩, 沈翌心尖一顫, 不由垂眸,搖曳燭火下, 她皓腕白雪一般, 燙得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沈翌僵着身體一時沒動彈。

陸瑩另一只手,仍勾着他的脖頸,她跪坐了起來, 耳根一點點染上緋紅, 粉嫩的櫻唇觸碰上了他,獻祭一般蠱惑道:“殿下, 你我早已成親,夫妻同房天經地義,并不羞恥。”

她聲音甜美,眸中也滿是認真,唯有通紅的耳垂洩露了她的緊張, 為了治好他的心理問題, 陸瑩早就豁了出去。

夢境與現實反複拉扯,沈翌眸中的排斥散了大半,只餘本能的渴求,她抱住他的脖頸時,他如夢中一般, 将她按入了錦被中, 密密麻麻的吻在她泛紅的耳垂上。

陸瑩心尖輕顫, 耳根發癢,往後躲了躲,卻沒能躲開,他像傳說中的野獸,一旦盯上自己的獵物,就絕不罷手,他呼吸局促,嶄新的裏衣在他掌下,變得淩亂不堪。

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不知何時扣住了她的手腕。

燭火晃動間,他的眉眼似蒙上一層霧氣,他無疑有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眸,說是丹鳳,實則更加淩厲,襯得眉眼異常冷厲清晰,此刻,這雙眸中不再像以往那般冷,像有人往冰層裏丢了一把火,熊熊燃燒的烈火幾欲将陸瑩吓退。

逃開前,她又想起了六歲那年,漫天飛舞的雪花,黑衣人提刀朝她砍來時,是他一把将她扯到了他跟前,更是他忍着輕顫,一步一個腳印,将她背到了後山。

陸瑩忍着恐懼彎了彎唇,烏黑的長發垂落肩頭時,她的笑那般美好,幾乎驅散一切陰霾。

沈翌眸色暗沉,漆黑的眸底倒映着她甜美的容顏,心頭一陣火熱,一切好似都亂了套。

窗外明月高懸,樹影婆娑間,蛐蛐不時露頭,奏起歡快的樂章,長夜漫漫,室內地上的影子逐漸在貼近,枕頭一側的書籍掉落在地時,驚跑了草間的金龜子。

陸瑩不知何時睡着的,迷糊間,只覺得身上出了一身汗,黏得厲害,睡得也不踏實,似乎有人站在她跟前盯了許久,火熱的目光幾乎要将她灼化。

男人終究将她抱了起來。

陸瑩困得眼睛都睜不開,趴在他肩頭睡得很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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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翌眸色暗沉,身軀僵硬,饒是拿他寬大的衣袍将她裹了起來,他的目光仍不敢落在她身上。神奇的是,再次觸碰她時,除了會想起夢中的記憶,想起剛剛的瘋狂,他心中的不适感竟退去了大半。

她柔韌,包容,哪怕心思深沉,有手段,也不惹人讨厭,反而像一本曠世孤本,讓人難以自控地一頁頁去翻閱、去品讀。

他抱着她來到了室內,湯池內是活水,沈翌一聲令下,便有人從另一側将加熱的水,注入了其中。

漢白玉砌成的池子內很快就注入了一汪清水,兩人入內後,濺起一片漣漪,後背觸碰到冰涼的池壁時,陸瑩才醒來,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绛紫色衣袍。

他衣冠整齊,氣質禁欲,生就一身聖潔氣度,饒是此刻,都冷淡疏離,像遙不可及的谪仙,唯獨一雙眸染上了欲色。

陸瑩怔了怔,被他推在池壁上時,她腦袋才清醒幾分,室內一片靜寂,她的心跳逐漸遮住了他走來時發出的“嘩嘩”水聲。

長夜那麽長,明月羞得躲到了雲層中。

陸瑩醒來時,是被安安的哭聲驚醒的,她渾身酸軟,意識回籠時,臉頰燒得通紅,記憶一點點回溯,他的瘋狂幾乎吓到她。

陸瑩晃了晃腦袋,爬起來時,才發現安安就在她身側,她不知何時,被抱到了床上,室內早已沒了男人的身影,若非渾身無力,雪胸酥疼,她甚至會以為做了夢。

這一晚格外不真實,連陸瑩都不曾料到他真會碰她,她甚至沒來及研究避火圖,沒來得及去學習讨好人的技巧,結果,他竟克服了心理問題。

陸瑩又哪裏知道,他時常夢到她,那些夢于他來說同樣是一場歷練。

不管怎樣,對陸瑩來說,這無疑是件好事,她希望他能一步步走出陰影,也希望日後能給安安一個健康完整的家。

陸瑩給安安換了換尿布,随即忍不住看了一眼沙漏,才不過醜時,見他竟已不在,她多少有些失落,難道從浴室出來後,他就走了嗎?

她不由咬了一下唇瓣,其實他離開也好,安安每天晚上都需要喂兩次,他若在,肯定會打擾他休息。

陸瑩晃了晃腦袋,沒再多想。

翌日清晨,陸瑩醒來時,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實在是昨日沒歇息好,因無需給任何人請安,陸瑩便多睡了一會兒。

她醒來時,才發現外面落了雨,雨水從屋檐上墜落時的“滴答”聲,十分悅耳,陸瑩喜歡大雪,也喜歡雨,心情都明媚了幾分。

直到坐在梳妝臺前,她才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的耳垂,忽地想起了他的吻,他吻得克制,她小巧的耳垂僅有些發紅,脖頸上也沒什麽痕跡,陸瑩清楚她的腰定然紫了,他每次難以控制時,都險些将她的腰捏斷。

她臉頰發熱,木槿拿起木梳幫她梳頭時,才輕聲問道:“昨晚半睡半醒間,總聽到小貓的嗚咽聲,也不知是哪個宮殿的小貓跑來了宜春宮,害得奴婢沒能睡好,主子是不是也被小貓影響了,早上才起得晚?”

陸瑩怔了一下,“沒聽到……”

不等說完,她就意識到了什麽,一張臉霎時臊得通紅,怕吵到安安,她幾乎沒敢發出聲音,誰料木槿耳朵竟那麽尖。

她連忙含糊了過去。

天空烏雲密布,雨逐漸變大,整個宜春宮都被水汽籠罩着,下午地上就積了水,一場雨過後驅走一些暑氣。

坤寧宮的氛圍猶如這天氣,烏雲罩頂,殿內的宮人都站在角落裏,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最近一段時間,皇後的心情都不太美妙,宮女、太監但凡出點錯,少說挨一頓板子,一時間整個坤寧宮都人心惶惶的。

唯獨皇後娘娘坐姿懶散,她靠在窗前的藤椅上,正出神地望着這雨幕連天的鬼天氣,連綿不絕的雨水一串串墜下,整個坤寧宮都浸泡在水汽中,尚不足傍晚,天便已轉黑。

一直到晚膳時間,小太監将食盒拎進來時,皇後娘娘才在張嬷嬷的攙扶下站起來。

食盒內依舊沒什麽消息,皇後娘娘臉色陰沉得厲害,一把打翻了食盒。

宮人腿一軟,皆跪了下來,自打小盆子消失後,旁的線人也曾往坤寧宮傳遞過消息,誰料這幾日,這些人都陸續消失了,至今她的線人已一個不剩,不用猜,都清楚定然是太子所為。他不定從小盆子口中挖出多少事。

如今的坤寧宮就像被困在地窖裏的鳥,見不到外面的天空,也接觸不到任何同類,每日除了睡覺,就只能守着這一方天地。

皇後還試圖讓張嬷嬷買通守門的侍衛,卻屢屢失敗,那些侍衛也不知是太子的人,還是只忠于皇上,根本不給她絲毫面子。

皇後心中無比憋屈,連同茶杯一起砸在了地上。

張嬷嬷唬了一跳,勸道:“娘娘息怒,太子妃既已誕下小皇孫,想必用不了幾日,皇上就會回宮,六皇子一向是個孝順的,定會去找皇上求情,屆時肯定會提前解了您的禁足,您只需耐心多等幾日即可。”

她連忙給宮女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将飯菜和茶杯收拾了一下,她則繞到皇後身側,将她扶到了榻上,好生給她揉了揉腦袋。

她一生氣就頭疼,多年的老毛病了,想起六皇子,皇後臉上的冷意才散去一些,前幾日,六皇子還試圖闖進坤寧宮,被侍衛們攔了下來。

以他的至純至孝,待皇上歸來,他定然第一時間去求情,皇後既心酸又欣慰,喃喃道:“就是不知他們何時回宮。”

往年皇上去行宮避暑散心都是趕在八月十五前回宮,如今離八月十五僅剩半個月,也不知是否會順利歸來。

皇後自然沒能等到他們的歸來。

此刻,行宮也下了雨,幾個妃嫔都擠在正殿,大殿一隅,越窯青釉嫦娥奔月紋香爐裏袅袅升起縷縷青煙,厚重的幕簾後,是一張偌大的龍床。

此刻皇上就躺在榻上,妃嫔沒敢擠進去,隐約聽到了太醫勸他好生休養的聲音,随即便是陣陣壓抑的咳嗽聲。

劉婕妤臉上閃過一抹擔憂,她性子溫柔,擅長撫琴,待在行宮的這幾個月,她在皇上跟前伺候的時間最多,早在兩個月前,她就瞧出了皇上身子骨不如之前。

她只覺得要變天了,心中多少有些惶惶不安。

原本“計劃”等雨停後,返回京城,誰料皇上竟是大病一場,他身體抱恙,回京的計劃也往後推遲了一段時間。

這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三日,一直到第四日天才總算放晴,不知不覺就進入了八月份,安安的生辰是四月二十,八月初一恰好是他的百日宴。

在外人看來,小家夥才剛剛出生沒多久,他的百日宴自然沒法舉辦,好在沈翌還有一丁點良心,僅消失了幾日,在安安百日這一日,他來了宜春宮。

中午,莎草剛擺好午膳,就瞧見太子走了過來,他難得穿了一身雪白色錦袍,衣袖以金線鎖邊,衣袍處繡着寶杵紋,他本就膚色如玉,冷淡矜貴,一襲白衣,比平日更添一絲仙氣。

陸瑩擡眸時,恰跌入他深邃的眼眸中,她趕忙起身行了一禮,眸中也添了一絲歡喜。

她的喜悅純粹又美好,沈翌心弦微顫,冷淡的眸垂了下來,沒與她對視,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宋公公含笑将賀禮遞給了莎草,“這是殿下特意為小皇孫備的賀禮。”

有青黃玉镂雕虎紋璜,福祿雙全紋玉佩,雜寶紋硯臺,喜鵲登梅圖玉如意等,金絲楠木托盤上足足擺了六樣,每一樣都價值連城,莎草險些端不住,只覺得入手沉得厲害。

她趕忙收入了庫房。

陸瑩笑道:“謝殿下賞賜,您能來,安安已經很開心了,下次不必賞這麽多東西。”

沈翌已在椅子上坐了下來,聞言他才掀眸淡淡掃她一眼,這一眼帶着難以描述的疏離,臉上也沒有多餘的情緒。

陸瑩心中不自覺打了個突。

他并未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麽,只不鹹不淡道:“用膳吧。”

陸瑩心中無端有些惴惴的,讓木槿添了玉箸,她用膳時不喜丫鬟伺候,太子同樣如此,殿內異常安靜。

一頓飯吃得異常沉悶。

饒是他的性子一貫有些清冷,陸瑩心中也有些不适,前幾日,兩人還抵死纏綿,如今見了面,竟還是如同陌生人。

她本以為親密接觸後,他多少會有點變化,事實證明,果然是她想多了。

陽光透過窗棂灑進了室內,跳躍的光斑打在他臉上,他那張冷硬昳麗的五官,像極了畫中的人兒,不會說話,不會笑,徒生一張好相貌。

陸瑩情緒低落,飯菜也沒吃多少,沈翌放下玉箸時,她也放下了玉箸,這才主動開了口,“殿下要去瞧瞧安安嗎?”

沈翌颔首,兩人一前一後去了她的寝室,她室內幹淨整潔,梳妝臺上的首飾皆一件件收入了妝奁內,唯有床上躺着一個小人。

安安的睡眠還未調整過來,近來總是睡得晚,白日一睡能睡到午時,此刻,他仍在睡,小家夥皮膚白嫩,鼻梁挺直,小嘴微微張着,因怕熱,單薄的被子被他踢到了一旁,他手臂張開,呈現出一個“大”字形睡姿,瞧着很是霸道狂放。

陸瑩的神情不自覺柔和了下來。

沈翌卻擰了擰眉,“還在睡?”

因語氣冷淡又板着臉,他随便一句話,就像極了責備,陸瑩心口一緊,連忙道:“最近睡颠倒了,妾身正在努力幫他調整,剛剛喊了他幾次,都沒能喊醒他。”

沈翌便也沒再說什麽,只靜靜盯着小家夥瞧了會兒,就收回了目光,随即淡淡道:“他是男娃,又是嫡長子,不可太嬌慣。”

“殿下教訓的是。”

陸瑩答得雖恭敬,心中卻有些不舒服,安安才三個月大,懂什麽?她也萬萬沒有嬌慣他的念頭。

沈翌并非要教訓她,聞言,神情不由一頓。

她無疑生得極美,面若芙蓉,眉眼如畫,每一處都說不出的精致,饒是這幾日不曾見她,她依然時不時出現在他夢中。

沈翌向來自律,掌控欲也很強,唯獨對夢境無法控制,因夢裏夢外的荒唐,他不欲多待,低聲道:“你照看好他。”

他說完便要擡腳離開。

陸瑩也不知為何,心中突然很委屈,她甚至理不清在委屈什麽,那晚的失身,她分明是自願的,可這一刻,對上他冷漠的目光,絕情的背影時,她還是有些難過。

她沖動之下,竟是伸手摟住了他的腰,低聲道:“殿下幾日不來,好不容易過來,不與妾身說說話嗎?”

她眼睫輕顫,薄唇輕輕咬了起來,總覺得他這般離開後,日後每一次過來都會這般冷漠。

她在府裏慣愛同章氏撒嬌,許是那晚的親密,讓她覺得兩人之間不再一樣,抱住他後,她甚至依戀般蹭了蹭他的後背,将小臉貼在了他背脊上。

沈翌身體不由僵住了,眸色也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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