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大火

魯王的進攻和宜春宮的走火将東宮的侍衛引去了大半, 這無疑給了陸瑩出逃的可能。

她穿着宮女的服飾,扮成了東宮再普通不過的一個小宮女,出發前,她還特意給自己上了一個妝容很厚的妝, 瞧着面色蠟黃, 臉上還有幾個小痣,後面的背簍特意設計成了兩層, 安安藏在底下, 上面則是一些衣物。

劉婉晴的二兄長劉淩則如約來到了她跟前。他是禁軍副統領,對皇宮的防衛再熟悉不過,他沒與她交談, 帶着她徑直往小側門走去。

陸瑩敢找劉婉晴幫忙, 也是因為劉淩則是出了名的寵妹,劉婉晴生得美, 還頗有才學,曾有不少纨绔子弟就喜歡她這種類型,汝陽候府的小侯爺因言語無狀,冒犯了劉婉晴,直接被他打斷一條腿。

劉婉晴生辰的時候, 他還曾一擲千金, 給她買了一匹汗血寶馬,諸如此類的事,多不勝數,他對劉婉晴幾乎有應必求。饒是陸瑩認識的貴女不多,都知道貴女們多羨慕劉婉晴有這樣一個哥哥。

厮殺聲、喧嚣聲逐漸遠去, 陸瑩一顆心跳得極快, 正走着時, 劉淩則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帶她躲在了假山後,陸瑩心中一驚,下意識甩開了他的手,下一刻,就被他捂住了唇。

他輕噓了一聲,陸瑩沒敢再動,與他躲在了假山後,片刻後,陸瑩就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一對侍衛匆匆從這裏經過。

好在他耳力出衆,提前帶她躲了起來,要不然極可能撞上這群人,剩下的一截兒路他們也遇到了兩撥侍衛,皆靠劉淩則的警覺,方帶她出去。

因為守門的是劉淩則的人,陸瑩還算順利的出了皇宮,她走出一條街後,才瞧見莎草安排的馬車,劉婉晴竟在,由于約定好了要将免死金牌交給她,劉婉晴不放心将這事交給旁人,才悄悄出了府。

陸瑩尚未來得及松口氣,就瞧見劉婉晴神情不對,馬車前面竟是擋着幾個黑衣人,領頭的那個赫然長着張熟面孔。

他五官端正,四十出頭的模樣,圓臉,眼睛不大,臉上時常帶着笑,卻沒有任何人敢輕視他,正是皇宮的大總管,趙公公。

陸瑩一顆心沉入了谷底,趙公公朝陸瑩拱了拱手,“屬下見過太子妃。”

不等陸瑩開口,趙公公就對劉婉晴道:“劉小姐先回府吧,今日的事請您務必爛在肚子裏,想必劉小姐也曉得其中的利害,若是太子得知了此事,無需咱家出手,劉府便危在旦夕。”

劉婉晴也沒敢再提免死金牌的事,剛剛趙公公出現時,她甚至害怕自己被滅口,她什麽也沒說,只深深看了陸瑩一眼,就離開了此處。

陸瑩手腳冰涼,面色蒼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趙公公怎地在此處?”

趙公公聲音溫和,“時間緊迫,奴婢便不與太子妃繞彎子了,皇上怕他走後,您還是想離開,便命奴婢一直留意着您,不料太子妃膽子竟這麽大,真敢帶小皇孫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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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雖和藹,陸瑩卻只覺遍體生寒,她本以為得到了自由,誰料剛瞧見希望,就被堵了個正着,這一刻她不自覺攥緊了拳頭,眼眶也有些泛紅。她萬萬沒料到,她的心思竟被皇上猜了去,該說姜還是老的辣嗎?

她深吸一口氣,才道:“我清楚嫔妃出逃乃大罪,聖上賜的免死金牌,我交給了長姐,只求不連累家人。”

趙公公道:“奴婢來不是向您問罪的,實際上皇上一直覺得抱歉,他走之前,曾給老奴留了話,說您要是執意離開,就命老奴将這些東西交給您。”

他說完遞給陸瑩一個紫檀木盒,陸瑩打開瞧了一眼,才發現裏面竟是路引和銀票,陸瑩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又想到了皇上離開前虛弱的模樣。

趙公公道:“皇上還讓奴婢将雲騎十二人交給您,日後這十二人就由落茗負責,特護太子妃周全。”

陸瑩一向敏銳,已經察覺到了他還有話要說,她忍着淚,低聲道:“趙公公需要我做什麽?”

“需要太子妃将小皇孫交給奴婢。”

陸瑩後退了一步,眸色變得警惕起來,“不可能,他是我的孩子,我絕不會将他交給你。”

趙公公道:“您只能将他交給奴婢,奴婢已命人将你床上那具孩童屍體藏了起來,等宜春宮燃燒殆盡,只有一副屍骨,若小皇孫不在宮裏,必會引起太子的懷疑,屆時太子妃也跑不掉。”

“嫔妃擅自帶皇嗣出逃,乃重罪,就算您有免死金牌,太子若想罰,您也攔不住,太子妃應該不希望,武安侯府一家老少皆流放到寒苦之地吧?”

陸瑩瞳孔縮了縮,一時如墜冰窖。

趙公公道:“太子生性敏銳,唯有将小皇孫留下,他才不會懷疑您的死有問題,否則,他若是徹查此事,您絕對跑不掉。太子妃還是将小皇孫交給奴婢吧。”

陸瑩的眼淚一顆顆砸了下來,心口疼得幾乎說不出話。

趙公公嘆口氣,“就算不為您自己着想,太子妃還是為腹中的孩兒着想一下吧,您再耽誤下去,事情必然會鬧大,就算您想以死謝罪,保住武安侯府一幹人等,您忍心讓腹中的孩子,陪您一起赴死嗎?”

陸瑩震驚地睜大了眼,“什麽腹中的孩子?”

趙公公道:“之前您起熱時,蕭太醫便把出了您已有身孕,那幾日您情緒不穩,胎相也不太穩,您難道沒察覺出您喝的藥與尋常的退熱藥不同嗎?蕭太醫開的實則是保胎藥。”

陸瑩不敢信,喃喃道:“我分明起熱了……”

上次孕期,她起熱時,因溫度降不下去,是太子給她紮針才退的熱。

“好在為了小皇孫,您堅持了用酒精降溫,又大量灌水,方起了作用,若是一直不退熱,只怕又要勞煩太子為您紮針,屆時您有孕的消息也瞞不住。”

皇上當時便察覺到了她有意離開,木槿死後,她情緒一直不太穩定,皇上思忖再三,還是命太醫瞞下了這個孩子。

“皇上對您寬厚,不僅允您離開皇宮,還特意叮囑了奴婢,讓奴婢務必護好小皇孫,若是太子另娶又添龍嗣,他願意讓奴婢将小皇孫送回您身側。”

陸瑩的眼淚一顆顆砸了下來,只覺得悲痛難耐,“皇上真答應了會将安安還給我?”

“是,皇上一言九鼎,定不會食言,只要宮裏再添小皇孫,奴婢便會想法帶他離開。”

“您放心,有奴婢在,必會拼死護好小皇孫,皇上身邊共有雲騎二十四人,個個身手不凡,他賜給您一半,另一半則留給了小皇孫,這十二人只要有一個人在,小皇孫都絕不會出事。”

“太子妃還是趕緊将小皇孫交給奴婢吧,再耽誤下去,等到太子除掉魯王,事情必然兜不住。”

陸瑩伸手将竹簍取了下來,只覺得悲痛難捱,她将安安從竹簍裏抱了出來,忍不住壓抑地哭出了聲。

安安被她喂了一些安神藥,此刻睡得正沉,陸瑩的淚一顆顆砸在了他白嫩的臉蛋上。她無比後悔為何這一刻出逃,早知道,她該再多點耐心,應該等到劉婉晴等人入宮,等他們誕下皇嗣,等沈翌坐穩皇位。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陸瑩将臉貼在了安安臉上,一時只覺得心如刀絞,她若此刻回去,宜春宮那具屍體根本無法解釋,怕太子瞧出異常,讓劉婉晴尋找屍體時,她還特意給她說過自己的傷口,屍體上也有一個跟她一樣的刀傷。

太子勢必會追查下去,屆時說不準真會連累家人。

陸瑩這一刻恨極了自己的無能為力,趙公公從她懷中将安安抱走時,她心口疼得有些喘不過氣,悲痛之下暈厥了過去。

隐在一側的落茗趕忙過來扶住了她,她是雲騎二十四人中唯一的女子,奉了皇上之命要跟在陸瑩身側,她伸手将陸瑩打橫抱了起來,沖趙公公點了點頭,便将陸瑩放到了馬車上。

趙公公沒敢再耽誤下去,除了太子外,唯有他清楚皇宮的密道,他抱着安安走的密道,直接從東宮出來的,他趕回東宮時,衆人正在救火。

他特意弄了點灰,将自己和小皇孫抹得狼狽了些,才沖到大家跟前。

漫天的大火,将整個宜春宮照得燈火通明,好多宮女和太監都在救火,宮內被潑了油,火勢很大,房梁都倒塌了下來,又哪裏是水能滅得掉的。

冰鑒和冰荼都受了傷,她們曾試圖沖進火中,一進去衣服就着了起來,火實在太大,兩人臉色煞白,急得眼眶都紅了,将身上弄濕後,她們拿布巾捂着鼻子,再次沖入了火中,倒塌的一塊木梁卻掉了下來,砸住了冰鑒,冰荼拼死才将冰鑒拖出來。

午門這場戰鬥也持續了許久,皇上的駕崩,令沈翌心中悲痛萬分,他一直懷疑皇上之所以中毒,與魯王脫不了幹系,他早就想親手殺了他,他親自下了場,與魯王身前的護衛厮殺在一起。

這一刻,他再不是那個風光霁月的太子,他像來自地獄的閻羅,所到之處,遍地是血,他踩着遍地屍首一步步靠近了魯王,殺到最後,不僅魯王的人心生畏懼,連大晉的士兵都有些怕,前來禀告宜春宮走水的侍衛,也無端有些恐懼。

魯王闖入皇宮,本有殊死一搏的決心,殺到最後,瞧到沈翌狠厲的模樣,他一時生了懼怕,竟是有意逃走,沈翌自然不會放過他,他乘勝追擊,親手斬了魯王的首級,卻猶然覺得不夠,他胸中燃着一團火,幾乎殺紅眼睛。

魯王的手下皆生了懼意,魯王的腦袋被砍時,除了幾個對魯王極其忠心的在殊死搏鬥,其他人全跪了下來,趕忙投降。

沈翌斬掉最後一個拼命的士兵時,腿一軟險些站不穩,他身邊的侍衛趕忙扶住了他。

他大腿上中了一刀,傷口一直在流血,他身邊的侍衛趕忙幫他止了一下血,這時,那位侍衛才趕忙上來通報,“太子,宜春宮走水了。”

沈翌瞳孔一縮,第一時間趕回了東宮,他過來時,一群人仍舊在拼命澆水,與漫天大火比起來,這點水不過是杯水車薪,他一眼就瞧見了受傷的冰鑒和冰荼,以及抱着安安的趙公公。

院中卻沒有陸瑩的身影,沈翌不假思索地拿起一桶水倒在了身上,下一刻他就沖入了大火中。

入目之處遍地是火,所有地方全燃燒了起來,根本沒有路,煙霧缭繞間,他被嗆得什麽都瞧不見,只憑着方向往裏沖。

暗衛也沖了進來,幾次試圖将他拉出去,都沒能如願。

沈翌捂着鼻子,艱難地往前行走着,大火烤着他的肌膚,他臉頰滾燙,頭皮發疼,甚至聞到了焦味。

他繼續往前沖時,又一根橫梁砸了下來,暗衛擋在了他跟前,他和暗衛被橫梁砸在了下面,瓦片一同砸在了他們身上,有暗衛前來搬橫梁時,沈翌雙眸猩紅吼了一句,“去救太子妃。”

有個暗衛順從地沖入了大火中。

旁的暗衛好不容易才搬走橫梁,一個又一個人因窒息倒在了火中,沈翌被人拖出去時,意識也有些模糊。

暗衛往他身上潑了水,澆滅了起火的地方,新鮮空氣進入肺腑後,他才悠悠轉醒,他雙眸赤紅,再次爬了起來,欲要沖進去,卻見房屋徹底倒塌了。

沈翌渾身發軟,一時手腳冰涼,這一刻,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也不由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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