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視頻

頭頂是揮灑的極光,

妖冶的青綠色光幕像是神明迤逦的裙擺,在浩瀚的星河中央盛開。

江之北微微調整攝像頭,盡力将整片磅礴而璀璨的天幕展現給雄蟲,

又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

調來調去,最後還是把自己放在虛拟屏幕的中央:“這個角度,

您可以看清楚嗎?”

他看見雄蟲震撼地湊近屏幕,

眼瞳中也被極光反射出幽深的墨綠。他那張俊美無瑕的臉靠得太近,

似乎下一秒就會有呼吸噴灑在自己臉上。

江之北面容略微僵硬,然後就聽到他略帶焦急的催促:“能不能再往上舉一點啊,

被你擋住了好多!”

江之北:“……”

江之北微不可察地沉下臉來,但還是依言向上轉了轉攝像頭。

雄蟲很興奮地截了好幾張圖,又欣賞了半天。直到江之北輕輕喊了幾聲他的名字,

才依依不舍地擡起頭看向雌蟲。

江之北已經開始有些懷疑自己和雄蟲通話的目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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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來到了駐紮星,

他們之間的角色開始互換,

江之北成了那個頻繁發消息的蟲。他學着向雄蟲分享這個星球的一切美好,

比如奇特崎岖的地貌,比如稀奇古怪的生物,

比如瑰麗燦爛的星空。

在情況比較緊急的時候,他會拍張照片發給雄蟲看;閑下來的時候則會向雄蟲發起視頻通訊,讓他實時觀賞。

但是分享次數多了之後,

江之北逐漸發現了一件事。

……那就是,

雄蟲似乎是真的很喜歡他分享的風景特色,

并不是他想的那樣,只是把它當作一個聊天的借口。

江之北将攝像頭挪回水平位置,

讓雄蟲只能看見他和背後露出的一點營地,

間或還會有一些步履匆匆的軍雌入鏡。但是上司在視頻,

他們是萬萬不敢随便好奇的,于是加快速度離開鏡頭的範圍內。

雄蟲這才算是從剛剛的震撼中脫離出來,直起身子,自然而然地與鏡頭拉遠了距離。

他想起自己剛剛因為太激動甚至忽視了江之北,有點心虛地摸摸鼻子,找了個話題:“你們這次休息多久啊?”

江之北柔聲回答:“剛剛絞殺的星異獸比較多,這次可以休息五個小時。”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語氣也微微帶喘,像是體力消耗很大。

雄蟲敏銳地注意到了江之北軍裝上還沾着暗色的星異獸血液,已經幹涸了,頓時明白他剛剛才戰鬥完。

想起剛剛開啓視頻時,自己竟然沒有注意到他眼底的疲色,滿眼都只看見江之北身後的極光,雄蟲立刻自責愧疚起來,有點心疼地催他:“那你快去休息一下吧,吃點東西然後去帳篷裏睡一會兒,別聊天了,我也沒有什麽急事!”

只是想讓雄蟲心疼一下自己,并不想掐斷通訊的江之北:“……”

他不動聲色地略過了這個話題,起身走向自己的帳篷:“您最近過得如何?”

雄蟲很輕易地被他轉移了注意力,回想了一下:“還挺好的,就是謝紊昨天又聯系我來着。”

說到更重要的事情,雄蟲皺起眉,有點不甘心:“我又試探了好幾次,他都不肯告訴我完整的計劃是什麽,只是說應該就是這幾天會動手。”

頓了頓,他嚴肅地問江之北:“你有沒有聽我的話,行事小心一點?還有,有沒有及時排查可疑的蟲?”

江之北失笑:“自然是有聽您囑托,萬事小心的。不過排查嘛……”

頂着雄蟲如炬的目光,他搖搖頭:“軍部沒有權利去排查皇室衛兵,除非有正當理由。目前作亂者尚未出現,我不能貿然行動。”

謝瀾一想也是,煩躁地把自己一頭黑發抓得亂七八糟:“哇好煩啊,我們在明他們在暗,根本就是完全被動啊!”

江之北照舊溫和地笑,說出來的話卻讓雄蟲僵住了半邊身子:“您不必多慮。承蒙您向四皇子作出的承諾,他已經透露出了相當多的信息給我們。我會做好準備,及時應對,不會讓您有機會換雌君的。”

謝瀾:“……”

來了來了!這是要算舊賬了!

江之北拿到他的錄音之後,這麽重要的事情,應該馬上就會着手研究,想必早就聽到了他當時狂傲不羁、充滿對江之北不喜意味的發言。

謝瀾早就嚴陣以待,做好了滑跪道歉發誓絕無此意的準備,結果這幾天老婆一直沒有提起這茬,表情也毫無破綻,讓他逐漸放下了防備——

然後今天猝不及防地被江之北提起,好險差點沒吓得翻過去。

雄蟲緩過勁來,眨眨眼,他雖然長相深邃俊美,但是此時卻能讓江之北看出一派天真意味:“你在說什麽呀,我什麽時候說要換雌君了?”

江之北溫和地提醒道:“您是忘記了嗎?您還傳給了我一份錄音,需要我再幫您播放一遍嗎?”

試圖萌混過關的謝瀾盡力乖巧:“……會不會是聽錯了呢,哈哈。”

江之北挑挑眉,像是真的認真思索了一番:“聽錯?可能性大概比較低。當時研究錄音的時候,有五六個我的心腹在場,好像都聽到了呢。”

謝瀾:“……”

江之北饒有興趣地托着下巴觀察雄蟲的反應,看他的臉色從驚慌到心虛,再到黯然神傷……嗯?

雄蟲垂下臉去,江之北只能隐約看見被他咬到微微發白的下唇。

他頓感不妙,直起身來湊近屏幕:“殿下?”

雄蟲暗含委屈與愧疚的聲音透過光腦傳到他耳邊,有些失真:“對不起……我當時,因為感覺謝紊的動機不純,所以情急之下才想出這樣一個辦法來套他話的。”

“我本來想剪掉自己說的那些難聽話,但是又擔心你會懷疑我在騙你,所以才直接給你發過去了。沒想到會讓其他蟲聽到……讓你丢面子了,是我考慮得太不周全……”

江之北:“……”

江之北的額頭青筋一迸。

說實話,江之北這麽多年能維持住他的溫雅人設,那情商自然是出類拔萃。

通過和雄蟲這麽長時間的接觸下來,他自然也能察覺到,雄蟲在自己面前是帶點演技的。這并不是說雄蟲的難過是假的,而是每次六分的委屈,都會被他放大到十分。

但察覺到是一回事,如何應對是另一回事。目前的問題是,他對這樣的雄蟲根本毫無抵抗力。

俊美無鑄而又身份高貴的雄蟲,卻珍惜地保護和挂念着他,對他的一言一行分外敏感,時刻需要安撫順毛,并且只在自己面前故意流露出脆弱委屈的一面,通過這種方式來吸引他的注意力。

這種方式并不會讓江之北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快,只是想起時會偶爾失笑,面對時會無奈縱容。

……唯一的問題是,在這種潛移默化的縱容下,現在只要雄蟲眼睛一垂,頭一低,聲音一委屈,江之北就已經要條件反射地開口承認錯誤了。

但是他這次及時克制住了自己的本能,因為這股莫名的郁氣已經憋在心頭好幾天,實在是想要借機好好教訓一下雄蟲。

不知該誇還是該貶,但是江之北必須承認,雄蟲的演技幾乎是爐火純青。

從錄音中猛一聽到他以那種冷漠而又厭惡的語氣來談論自己時,江之北恍惚間竟然真的覺得雄蟲是真心實意地在厭惡他,一時間如遭重擊,痛徹心扉。

雖然雄蟲很乖巧地已經提前為他打好預防針,但是後遺症實在是太過強烈。江之北聽完錄音後,不顧當時雄蟲那邊還是深夜,就第一時間向他發去了視頻申請。

直到雄蟲困倦地打着哈欠出現在屏幕中,疑惑地問他出了什麽事,桃花眼裏幹幹淨淨地映着自己的倒影,不見任何負面情緒,他才緩緩安下心來。

之後的幾天,江之北還是會時不時想起錄音中雄蟲冷冽如鋒的話。

起初他還會克制自己的情緒,因為雄蟲根本沒有可以指責的地方,已經毫不隐瞞地将自己的全部都告訴了他,所做的一切都無可挑剔;但是看着雄蟲每天在視頻中活力四射笑容燦爛,絲毫沒有受到影響的樣子,他又不知為何,有種煩悶的不虞,好像只有他在患得患失。

終于在今天沒忍住,在話中不輕不重地刺了雄蟲一下,想看他的反應。

果然雄蟲察覺到危險,頓時就裝出了一幅可憐兮兮的樣子,試圖像往常那樣用隐忍委屈的哭哭來混過去。

不能再這樣縱容下去了,就算這次真的哭出來,也要等他難過一會兒,才能讓他知道教訓——

江之北很冷靜地這麽想。

雄蟲擡起臉來,眼角和鼻尖都泛紅,輕輕地抽了一下氣,小聲說:“……你別生氣好不好?”

“……”江之北立刻屈服,“我沒有生氣,您別責怪自己好嗎?您已經做得很好了,是我有些小題大做。”

謝瀾還沒來得及發揮就已經計劃通,在心裏還有點震驚:“老婆你變得好哄了!”

010暗暗想:

确實,不過面對宿主這樣的,大概也很難把持得住吧。

雄蟲終于擦擦眼睛,只是神色還有些恹恹的。

就算知道雄蟲多半是演出來的,江之北還是不可遏制地有些自責。

他試着轉移雄蟲的注意力,于是說起一些正經的話題:“四皇子可能選擇的陷害方式雖然沒有明确說明,但在讨論之後,我已經對一些重要設施秘密加強了警戒。并且為了防止四皇子懷疑您,我也都找到了充分的理由去安排,請您不用擔心這些。”

雄蟲這才算是放下心來,剛要開口再囑咐幾句,只見江之北微微一怔,看向帳篷的門口。片刻後他收回視線,沖雄蟲抱歉地一笑:“殿下,今天先和您聊到這裏好嗎?有些事情我要去處理一下。”

透過虛拟屏幕,雄蟲也隐約聽到了有蟲在說話。雖然還想聊一會兒,但是也知道江之北的任務最重要,雄蟲乖乖答應一聲,等待江之北挂斷通話。

江之北卻沒立刻挂斷,而是笑吟吟地喊了他一聲:“殿下。”

雄蟲疑惑地看向他,正正對上一雙狡黠而期盼的眼睛,立刻明白了江之北話中的未盡之意。

雄蟲強撐着淡定的表情,只有微微泛紅的耳垂出賣了他:“我會想你的,會想很多次,可以了嗎?”

江之北這才滿意,眉梢也漾起柔和的笑意來:“我也會想您,每分每秒。”

他眼中的深情簡直要溢出來,雄蟲有點撐不住了,他抿着唇,手忙腳亂地關掉了視頻通訊。

江之北沒有繼續逗到雄蟲,有些遺憾,但是外面确實也有蟲在等他處理事情,只能決定等忙完事情之後,去看別墅的監控錄像。

而且有監控這件事是不可以告訴雄蟲的,萬一他知道了那些放蕩不羁、不顧形象的行為都被自己看在眼裏,惱羞成怒了可怎麽辦。

離開了雄蟲的視線範圍,江之北自然不會再維持那樣靈動的笑意。他重新挂上最熟練的招牌微笑,走出帳篷,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位熟蟲。

雄蟲長相風流,氣質非凡,以一種閑散的姿态在帳篷周圍漫步,時不時向巡邏的軍雌微笑颔首示意。

見江之北走出來,這只雄蟲眼前一亮,向他走來,笑容加深:“江中将,今日戰況如何?”

江之北笑還挂在臉上,聲音已經微不可查地沉下去了:“承蒙大皇子關心,戰果頗豐。”

眼前的雄蟲,赫然就是當前的大皇子謝庭。

江之北奉命率軍團出征時,謝庭和謝紊作為皇室衛兵的指揮官與副官一同啓程。作為雄蟲,他們自然不會親自戰鬥,而是呆在部隊後方負責指揮與協調。

謝紊與江之北素來不對付,平時見面時,江之北甚至會心情不錯,因為他通常能極為輕巧地陰陽怪氣幾句只有謝紊才懂的話,直把他氣個倒仰。

但謝庭則不一樣。

作為一只長相出挑的雄蟲,他有着一種很玄妙的自信,那就是所有的雌蟲都會傾慕他,而那些不表現出傾慕的,也不過是欲拒還迎罷了。

自然,江之北也被他列為欲拒還迎的那一類中。

江之北的陰陽怪氣謝庭是聽不太懂的,而他又自诩尊重雌蟲,倒是不會動手動腳。因此江之北就算是想要撕破臉皮,甚至都找不到很好的借口,只能勉強壓着煩躁,與他周旋一番。

謝庭自認隐晦實則放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俊秀挺拔的雌蟲,視線在他緊實纖韌的腰肢處轉了個圈,才意味深長地道:“能長時間剿殺星異獸還不累,真不愧是江中将啊,體力真好。”

江之北:拳頭硬了。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重申,這是一篇甜文,你們要相信蠢作者不會搞一些虐戀出來,而且反派也不會太聰明。(深沉)

之所以卡在這裏……是因為寫不完了嗚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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