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松子糖
陸雪羽力氣盡失,軟軟地倒了下去。嚴一維一把将他扶在懷裏,抱了進去。
陸雪羽以後都是他的了,他為這個結果而感到顫栗和興奮。
現在興奮雖然是殘忍,他卻控制不住。
而陸雪羽昏了一會,晚上幽幽地醒轉過來。他已經死過了一次,沒有人再能奪走他的命。他自己也不可以。
這一次,只剩下他自己。
嚴一維在床邊看着他,他恨顧青臨,恨得銘心刻骨。
他這時候才看清他這個人!
他真是錯看了他。
似乎從爸爸死後開始,他身邊所有的人都變了。他落在一個孤島上,周圍都是冷冰冰的湖水,讓他從頭到腳都感到徹骨的寒意。
顧青臨固然是個爛人,然而他扭頭看着面前這個魔鬼,也不是不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故意将顧青臨逼到這個地步,故意讓他看到這醜陋的一幕,逼顧青臨背叛他。
說到底,他是在逼他。
嚴一維就是這樣的,一點一點地殺他。
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在逼他,從爸爸死後,他就沒過一天的好日子。
陸雪羽萬念俱灰,他想不明白。想到顧青臨便是銳利般的痛苦,睜開眼又是欺負他的惡魔。
陸雪羽只能閉上眼睛,眼角懸挂着一滴眼淚。
他一整天都不說話不動,眼看着是要崩潰的模樣。嚴一維幾乎以為他又要鬧自殺。顧青臨這一步,他做的是有點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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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投無路的時候,他忽然想到陸卓英。
他能找的也只有陸卓英。
嚴一維退了出來,馬上就開始找陸卓英!
他忙着陸雪羽的事,很久都沒有見陸卓英。
陸卓英也沒找他。
嚴一維想到的時候,竟然發現他和陸卓英已經有兩個多月的時間沒聯系了。
而在這兩個月裏,陸卓英一次也沒找他,一次都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想給陸卓英打個電話,但是打電話不如直接去找。
他一向是個行動派。
然而他來到陸卓英的公司,他并不在。去陸卓英的家裏,公寓也鎖着門。
陸卓英竟然在他的世界裏憑空消失了!
他不得不打電話找那位跟着他的保镖。保镖說卓少爺這幾天都在和高繼明打高爾夫球呢。
他竟然在打高爾夫球?而且,他怎麽能找高繼明?他不知道那老狐貍有多危險。
嚴一維這就去高爾夫俱樂部,這俱樂部離他的住處還很遠。嚴一維讓人開着車從市區路過,看到一家賣松子糖的。這種甜膩粘牙,大街小巷随處可見的甜食,陸卓英經常會吃。他見他三天兩頭拿着它,并不把它當糖,倒像把它當飯。
嚴一維下車買了一把松子糖,趕往郊區的高爾夫俱樂部。
俱樂部裏,陸卓英已經陪高繼明打了兩個小時,笑得臉都僵了。高繼明下去,高圓又上場。這位高家的女兒也是位巾帼英雄,已經陪着爸爸出來談生意。
陸卓英便只好應付着再上。
巾帼英雄甩了一下馬尾辮,對陸卓英道:“陸三少爺有信心贏過我嗎?剛才可是輸給我家老爺子一局了哦。”
陸卓英笑道:“我只有一個人,你們卻父女齊上陣。算啦,我不如就此認輸。也好過被你打得落花流水。”
高圓笑了一聲,臉有些紅:“陸三少爺可真會開玩笑。”
陸卓英鄭重道:“高小姐,我有個不情之請。”
“什麽?”
“你以後就不要少爺少爺地叫我了,我也不叫你小姐。我們平輩稱呼,就當作朋友如何?”
高圓也很幹脆:“不錯,就該是這樣。”
“卓英。”
“圓圓。”
兩人面對着相視一笑,可等陸卓英叫出聲來,卻平添了一絲纏綿。高圓笑了笑,沉浸在這種追求者的暧昧中。
兩人在球場上不打球,只散步,說說笑笑。相談正歡的時候,嚴一維到了。
嚴一維一來,仿佛空氣都被他撕裂開來。上一刻,陸卓英還在和名門淑女談笑風生,他體面又風光,會奉承人,将高小姐逗得前仰後合。後一刻,嚴一維從一片荒草中闖入他的視線,他呆了一下,下意識的目光就往那邊望去。
高圓也往那邊望去。
“嚴先生來了?”
嚴一維點頭道:“高小姐。”
高繼明在休息的地方看到他,正要給他打招呼。
“您找爸爸嗎?”
嚴一維直入中心:“不,我找他。”
他面向陸卓英,陸卓英心裏一突,微微地笑着:“我?”
“不錯,跟我來。”
“我還要和高小姐去喝一杯咖啡呢?”
喝咖啡?
嚴一維看了看陸卓英,又看了看高圓。高圓倒是大方:“卓英,嚴先生找你,想必是有什麽大事。咖啡我們什麽時候不能喝呢?”
陸卓英道:“也是,那我去去就來。球杆……你就幫我好好保存吧。”
他将那只金黃燦爛的球杆遞給高圓,走近又和她說了幾句。高圓臉頰微紅,方才陸卓英可沒有再裝下去,狠狠地和她打了一場,将這個驕傲的女孩贏得心服口服。此時,她正是他手中的獵物。
高圓聽他和她在那談,嚴一維在旁邊等,陸卓英不疾不徐地交代。高圓看了一眼嚴先生,推了他一把:“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陸卓英淡淡笑着,看着她走遠。
轉眼,那臉色在嚴一維面前就冷淡下來。
嚴一維一直在旁邊沒有作聲。
“高繼明不好應付,你不要離他太近。”
“嚴先生什麽事?”
他抓住他的手:“上車談。”
陸卓英微微一掙,退了一步:“嚴先生有什麽事就在這談吧,也不枉你費盡心思地找到這來。”
嚴一維感到有些莫名:“小卓?”
陸卓英一震,緊緊地攥着自己的手。這稱呼只有他媽媽一個人叫過,連父親和哥哥們都不曾叫過。
陸卓英忍着顫栗,不耐地道:“什麽事?”
“阿雪的事。”
好!好!若不是因為這個人,他也不會找到這裏來。那天他一去不回,一連兩個月沒有出現,他們倒是會躲起來快活,何曾想到過他?
陸卓英轉身就走,嚴一維在後面道:“他不太好,之前在找你。”
“讓他去死吧!”
嚴一維呆了一下,感覺陸卓英也不是真的想阿雪死。他追了上去。
然而陸卓英卻去開他的車。
嚴一維眼疾手快,在竄出去的汽車窗子上一抓,合身就鑽了進去。車門砰地一聲關上,他已到了副駕駛座。
陸卓英面如寒霜,然而嚴一維卻不知道他在氣什麽。不知道他氣什麽,卻也不是很急。車廂裏的氣氛沉悶安靜得仿佛要炸開,嚴一維道:“武安一個人不行,你來這邊看着他吧。”
“哦,我為什麽要去呢?”
嚴一維頓了一下,感覺今天的陸卓英有些奇怪。以往他們什麽事都一起做,合作無間。
陸卓英冷着臉:“我不去。”
嚴一維道:“你公寓一個人住,我不放心。”
陸卓英道:“你管我呢?”
“我去看了,沒有水沒有竈。”
“我平時讓人買給我吃!我願意吃什麽就吃什麽。”
嚴一維望着他:“來這邊住吧。”
陸卓英忽然停下車,已經到了公司。他走上樓,坐到他的辦公桌後面。這裏是他的小王國,是他的安慰劑。
他從雪茄盒裏抽出一只煙,正要叼到嘴裏。嚴一維将他的手打開,說:“別抽,會臭。”
嚴一維受不了煙味,他也不用應酬別人。
陸卓英身心疲憊:“嚴哥,我真不去,你走吧。”
嚴一維道心裏一動:“怎麽樣你會去?”
“哦?那我要想想呢。不過也不一定,你知道,我最煩我這個哥哥了。”
陸卓英坐到他的椅子裏:“而且我不喜歡搬家,我挪地方換床會睡不着。我吃東西很挑食,我的窗簾不許換。我這個人又刻薄又龜毛,沒人伺候得了我,我也讨厭見任何人。最好我一個人在一個地方。嚴哥,你說,我要怎麽辦呢?”
嚴一維道:“我來想辦法。”
陸卓英嗤笑一聲,又要叼起那顆煙。嚴一維忽然想到什麽,回頭将自己口袋裏裝了很久的那包松子糖給他放下。
“你等我。”
陸卓英冷淡的笑滞留在臉上,狠狠地望着那包松子糖,又是難過又是不甘。
到底,他要為陸雪羽做到哪一步才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