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懲罰

陸雪羽吓了一跳,他回頭,卻見正是失蹤了許久的陸卓英!

他張着嘴,望了他半天,想哭又不敢哭地道:“弟弟!”

傍晚天色昏暗,樓裏暮色沉沉,幾乎看不到對方的臉。然而他就認定了那是弟弟,淚光在眼眶裏打轉。

陸卓英沉默地望着他。

陸雪羽哽咽了一聲,左右張望,急得不得了:“你也被他抓過來了?”

黑暗裏沒有人回應他,樓裏仿佛有了動靜,是風吹着窗外的枝葉在飄動,影影幢幢!他來不及了,生怕被人發現,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想也沒想,上前拽着弟弟就走。

“別怕,我帶你走!”

然而他沒想到,拉了一下沒有拉動。傍晚的天色更黑,他回過頭,對他急道:“弟弟,跑啊!”

然後,身後的那個影子沒有動。他望着他,慢慢地抽出手,對他道:“你自己跑吧。”

陸雪羽匪夷所思地望着他,暮色四合,他看到了陸卓英那張沉靜無波的臉。他的目光在昏暗中仿佛是死的,他的手很冰,他臉色蒼白,融入在這暗紅色的樓裏,仿佛一只鬼。

陸雪羽先是充滿了期盼和希望,然後焦躁、匪夷所思,最後一點點地坍塌、焚毀、消亡……他方才的眼淚還挂在臉龐,然而已是冷得不能再冷。他方才還興致沖沖地計劃着一起逃亡,然而現在一點光都不見了。

他想起那個晚上,他走進那間餐廳,陸卓英被隔絕在外面。

那個時候他在幹嘛?

他真的被抓走了,還是等着看着他走入地獄?

陸雪羽再也不是天真不經世事的那個少年。

他回頭,抓着小包,獨自奔向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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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徹底地黑下來了。黑得不能再黑。

他只感覺身上每處皮膚都炸開來,揪着他的心髒,撕心裂肺的痛。他這次沒有哭,然而卻感到比顧青臨的背叛更深更重的痛!仿佛心口被開了個大洞,一想就要嘔吐出來!

他是他的親弟弟啊!

他曾經身邊只剩下這麽一個親人!

他對他從不設防,甚至卑微地讨好過他,想和他一起過日子。

他躲在自己放風探查到的狗洞旁,聽着樓裏花園裏鬧起來。他垂着頭一動不動,一直等着夜色深了,他的眼淚幹涸,一滴都沒有流出來,眼睛像一口枯竭的井,黑洞洞地望着草叢裏的某一處。

月上中天,黑得不能再黑。他從狗洞裏爬出來,跌跌撞撞從山上往下奔。

毛躁的空氣,漆黑的夜晚,山風吹拂着他的臉龐。往下蜿蜒寂靜的山路!

他終于跑出來了!

他衣衫褴褛,欲哭無淚,拼命地呼吸着新鮮自由的空氣!

他沿着小路走,躲避着周圍所有人,一有動靜就躲起來。小小的人戰戰兢兢地踏上了逃亡的路途。

他從沒有走過夜路。

沒走到半路,他拖鞋就走掉一只,只好撿着另一只,光着腳跑。

夜裏太黑了,樹木影影綽綽,仿佛随時都會跳出一只鬼來。他低着頭,碎碎念着,鼓勵着自己不要害怕。

有車過來,他慌忙窩在草叢裏一動不動,小腿被草葉子劃傷了,他忍了忍,沒有哭。

不管怎樣,他都不要再回去了。

他要自由!他要回家!

他這麽拼命走着,牟着一股勁地走着,并不知道家在哪裏,但是那不重要,他逃出來了!

他憑着自己的記憶往山下走去。遠處市區星星點點電燈的光,城市溫暖的空氣,都是他所熟悉的氣息。他終于從那個鳥不生蛋的山野之地逃出來了。

嚴一維回家的時候,已是晚上。樓下沒有開燈,他抱着山楂正要往樓上走。忽然看到黑暗裏有個人影。那個人也沒有開燈,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杵在黑暗裏。

嚴一維本能覺得沒有危險:“小卓?”

對方沒回應他。

嚴一維打開燈,看到的是一張冷然的面孔。

雖然陸卓英沒有說,但他就是知道陸卓英生氣了。

他生氣就是這幅怪模樣,永遠不滿足的樣子,哪裏都不對勁。

“你在這幹嘛?”

陸卓英陰測測地道:“你的寶貝跑了。”

“什麽?!”

嚴一維頓了一下,立刻飛跑到樓上看。武安他們已經找了一圈,怎麽都沒有找到。嚴一維從樓上下來,瞪着陸卓英,陸卓英忽然就開心起來了,他閑閑地品着茶望着嚴一維。

嚴一維顧不得追究他,立馬就派人出去找!

陸卓英一直在客廳品着茶,園子裏鬧得越厲害,他越高興!

嚴一維在園子四周找了一圈一無所獲,回來和他一起坐在了客廳裏。

“怎麽?不急着找你的小寶貝了?”

嚴一維道:“他跑不遠。”

他跑不遠,但他傷他的心。這小家夥長能耐了,能忍耐着一邊敷衍他一邊謀劃着要跑。知道帶着存折,知道把他支出去,不僅動了腦子,還學會了撒謊。

行,有能耐。

嚴一維叫人上來一盤大包子,他奔波一趟,都沒來得及吃飯。

陸卓英饒有趣味地看着他:“不追?”

“吃完再追。”

嚴一維淡定道。

他一口氣吃了三四個大包子,小菜無數,最好吃的要數一道極致酸菜,腌制入味。最後他用手絹擦了擦嘴,穿好衣服,将山楂又放進懷裏,對陸卓英道:“走了,回來的晚,你早睡。”

陸卓英不理他。

嚴一維一個人追了出去。

他像一只夜鷹,并沒有立刻去追。而是觀察了地形,分析陸雪羽可能走的路線。

在陸雪羽必走的路上守株待兔。

陸雪羽千算萬算,最後沒想到,他高估了自己的體力。

沒走到半路,他便累得氣喘籲籲,半死不活,幾乎要暈過去。

再走一段,他的四肢便像灌了鉛,頭都要走掉了。

鞋子掉了,小腿被劃傷,腳底踩着石子走得他吱呀亂叫。

而家卻是遙遙無期,路沒有盡頭。

他怎麽都走不出這黑暗,怎麽都走不完這山路。

走得又累又餓,又懊惱又氣餒,恨不得大哭一場。

到最後實在走得沒有力氣了,破罐子破摔,鞋子早就扔掉了,衣服也沾髒了。他尋了一戶人家的半牆,爬了上去。本來只是想蹲在上面,有樹木遮擋沒有人發現。結果靠着粗壯的樹幹,他兩腿蜷縮,裹着睡衣,淚痕斑斑地睡了過去。

嚴一維開着車從山路中穿過,看到一晃而過的一個白影子。

他把車倒回來,從車窗裏望出去,陸雪羽正憨态可掬地抱着樹瞌睡呢。

嚴一維下車,走到樹底下。

他那麽瞧着他,莫名地盯得陸雪羽毛骨悚然。在睡夢中,他正在被嚴一維追得屁滾尿流,險些就追上來了。睜開眼,嚴一維就剛剛好在樹底下看着他呢!

陸雪羽吓得仿佛失了魂般,屏住呼吸,倒吸一口涼氣。

夢境與現實交錯,似夢非夢。

陸雪羽的腦子就像纏了絲線,一時都吓懵了。

嚴一維對着他張開懷抱:“下來。”

陸雪羽全身僵硬,一動都不敢動。他已經能想象到他所能受的懲罰!

嚴一維耐心道:“下來,我不發脾氣。否則,讓我上去抓你的話……”

陸雪羽穿着睡衣一下就跳到了他的懷裏。

嚴一維抱着他上車,威嚴的男人一句話不說,便吓得車上的人瑟瑟發抖。及至到了家裏,開進院子,嚴一維想從車上把他拉下來,陸雪羽死活不肯,又哭又叫,被嚴一維撈着腰扛到肩上。

陸雪羽手腳并用地開始掙紮,一邊掙紮一邊罵他。他最恐懼的事情,他不要!

“你不能再關我了!嚴一維,你再關我,我就會死的!我一定會死的!”

嚴一維扛着他,無動于衷:“你要死,也是被我做死。”

陸雪羽欲哭無淚,他兩腿亂踢着,試圖要從男人身上下來。然而嚴一維箍着他,讓他全身都掙脫不了,只能像魚一樣的搏動。

兩人這樣鬧着進了客廳!

陸卓英還在樓下,他這次不吃松子糖也不喝茶,悠哉游哉地望着他們。

而陸雪羽一邊尖叫地被嚴一維扛上樓,一邊從倒影中看到了他那弟弟。

陸卓英和陸雪羽對視,看到的是他冷靜的憤恨的眼神。

他恨恨地盯着他,仿佛這一切都是他告密的結果!

在那一瞬間,他忽然覺得,他那一向揉圓搓扁都棉花似的廢物哥哥,有了魂靈。

樓上開始了叮鈴哐啷的争鬥,是陸雪羽将凳子枕頭都砸向了嚴一維,而嚴一維像捉小雞一樣将陸雪羽扔到了床上。

兩人打架似的在樓上鬧,聽着不像是鬧,倒像是某種情趣。

“不行,今天不行!今天我受傷了的!”

“哪裏受傷?”

陸雪羽一邊退,一邊指着他小腳趾的一塊破皮:“我腳受傷了,我不能那個!”

嚴一維哦了一聲,将他腳拖過來,将蛻皮去了,用藥油給他抹好傷口。

陸雪羽欲哭無淚:“你答應我,我沒做好準備之前不做的!”

他這樣睜着兩只淚眼瞪着他,似惱還羞,一邊退一邊往他身上砸東西。

嚴一維将那些東西都扔了:“你也答應我乖乖聽話。今晚的帳我還沒和你算呢。”

真是長能耐了,他怒極反笑:“你自己破壞了規則,不僅私自逃出去,還學會了撒謊。你什麽時候學會撒謊了?”

陸雪羽自知理虧,倔強得不肯說話。

“好,你不說,我就要罰你了。撒謊的孩子都要受到懲罰。”

陸雪羽驚慌失措地望着他,生怕他再把他綁起來!

“你到底要怎麽樣?”

陸雪羽恨得牙癢癢,嚴一維在他面前格外的不要臉,格外的搓磨人。他就是靠這些細細碎碎的手段威脅他、折磨他。

嚴一維把他逼到了絕境,又打一巴掌賞一顆糖地抱過來,吻一吻額頭。

陸雪羽撥浪鼓地搖着頭,感受着那種恐懼:“我不要不要,今天真的不行的……”

“為什麽?又不是第一次了。”

“我屁股痛!”陸雪羽控訴着。

嚴一維抱着他,親吻他的眼睛:“放輕松點,你每次都那麽緊張,不痛才怪。”

陸雪羽還是不要,但是被他抓了過去……

嚴一維在過程中想起他的逃跑,又是不甘又是生氣!

先把他翻過來狠打了一頓屁股……

樓上的響動越發變得躁動,驚心動魄,又飽滿暧昧的。

最後一點夏天的晚風吹進來,撩起窗簾。

陸雪羽先是喊叫、掙紮、怒罵,隐隐晦晦地在樓頂,然後是一片沸熱……

将整個樓都燃燒了起來。

陸雪羽徹底遭了殃,落入魔爪,身上沒有一處完好。

逃跑被抓回來,果然是要受到最嚴厲的懲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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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評論呢,我那麽大的評論呢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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