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梅煮酒
恢複些體力的遇頌淩獨自一人來到承影房中,他仍是安靜的躺在床上,沒有了往日的警覺,裹着傷口的布幾乎将身體蓋滿。
一只手搭在承影的額上,輕輕的揉了揉,七年了,他已由那個警覺冷漠的少年蛻變成了如今冷靜英朗的青年。話似乎更少了,但眼中的深邃卻愈加複雜。額角一顆朱砂痣透過發絲闖入遇頌淩眼裏。
“我以前倒是沒發現你這裏長了一顆痣。”遇頌淩輕笑,用手指摸了摸,那顆痣愈發紅豔。
承影醒來時連自己都頗為吃驚還能活着,那一劍刺入體內,怎麽看也沒有生還的可能啊。
“耿大夫……”承影啞聲說。
“嗯?醒了?”正在為他換藥的耿直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感覺怎麽樣?傷口疼得厲害麽?”
“還好。”承影有些迷茫的說,忽然想到什麽,急忙問,“四皇子沒事吧?”
“放心,好的很。”耿直有些心疼的搖搖頭,“你呀,滿腦子都是四皇子,就不能問點別的?”
“那……他……”承影低頭摸了摸平坦的小腹,欲言又止。
“孩子也沒事,好着呢。”耿直無奈的嘆了口氣,“你怎麽就不說問問你自己?”
“我……怎麽會活下來?”承影垂首問,“那麽重的傷,就算醫好了,也是廢人了吧。”
“你說錯了。”耿直認真道,“你的心脈并沒有受損。”
“怎麽會?”
“的确如此。”耿直重複道,“我為你把脈時,發現你的心脈都被一股內力保護起來,所以并未受損。”
“可是我當時內力早已不能聚集,又怎麽能護住心脈?”承影不解。
耿直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承影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你是說,是四皇子用內力為我護住了心脈?”
“這只是猜測,而且四皇子本身好像并不知情。”耿直解釋道,“或許是攬神魔音作為一個紐帶,将你們兩個人連在了一起。與其說是四皇子習得了攬神魔音,不如說是你們二人共同習得。”
“連在一起……”承影喃喃。
“你也不要想太多了,雖然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但是現在你和孩子沒事,四皇子也沒事,便再好不過了。”耿直為他換了藥,讓他好好休息便離開了房間。
“聽到了麽?是你父親保護了咱們呢。”承影輕輕的對肚中的孩子說。
窗外隐約傳來絲弦撩撥之聲,承影撐起身子,披上外衣走出屋子。這裏本是一間客棧,四皇子初來卞州時命人買下作為住所,院子裏沒有太多裝飾,只有一處池塘頗為雅致。遇頌淩坐在池邊亭內,手撫瑤琴,斷斷續續的彈着,身旁盤置青梅,一樽煮酒。
“怎麽不在房中好好休息,跑出來做什麽?”琴聲戛然而止,遇頌淩側過臉,皺眉問道。
“睡不着,聽見琴聲,就出來看看。”承影并沒有走近,“爺有煩心事?”
“我還不知道承影你懂得音律。”遇頌淩勾起嘴角,似笑非笑的說。
“屬下并不懂得,只是~胡亂猜的,爺莫怪。”承影恭敬的說,其實他自己也納悶,明明連宮商角徵羽都分不清,怎麽就聽出遇頌淩琴聲中含着淡淡的憂傷呢。
“哈哈~~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遇頌淩笑着拿起酒壺,倒了兩杯,一雙星眸望着承影。
“恭敬不如從命。”承影走過去,端起一杯,“屬下敬爺。”一飲而盡,很是豪爽,而後卻皺着眉,一臉詫異的看着遇頌淩,“爺~這不是酒。”
紅泥小爐,犀角之杯,裝的卻不是美酒,的确令人詫異。
“以後不要叫我爺了。”遇頌淩無奈的搖搖頭,頗為委屈的說,“耿直的一句話,華宇就把我所有的酒都換成了參茶,他才是爺。”
“哈哈~~”承影被他逗樂,笑聲都爽朗了起來,拿起酒壺又倒了一杯,“醉翁之意不在酒,爺,幹!”
“幹!”
兩人拿着參茶有模有樣的對飲幾杯,遇頌淩輕嘆了一口氣,沮喪的說:“這次出來,才真正覺得自己是個井底之蛙啊。”
承影知道它是在為被伏的事耿耿于懷,畢竟遇頌淩從小到大,還沒栽過這麽大的跟頭。
“那些人不是中原人。”承影仔細回憶後說,“他們雖然用劍,但是以砍、劈為主,這分明是苗刀的招式。”
“那傀儡術也是失傳許久的蠱術了,就算是在苗疆,也少有人懂得使用……”遇頌淩若有所思的說。
“那爺懷疑是……邀月教?”
“哈哈……”遇頌淩笑得燦爛,“知我者,承影也。”
“可是,邀月教已銷聲匿跡許多年,而且素來不與中原來往……”承影疑惑的說,“實在想不出他為什麽要與我們為敵。”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遇頌淩的神情也黯淡下來。
一只信鴿飛過,準确的降落在遇頌淩的手邊。遇頌淩解開綁在它腿上的信,掃了一眼,滿意的點點頭,将信交到承影手中,他接過一看,上面只有六個字:天涯海閣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