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0章
徐遠又被領着出了行宮。
他來時沒乘馬車,只騎了匹馬。小太監将他的馬牽來,徐遠道了聲謝,正要上馬,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真不留下來吃個便飯?”自然又是江慎。
徐遠一笑,回過頭:“微臣可不敢打擾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獨處。”
江慎沉吟片刻:“也是,你還是走吧。”
徐遠:“……”
徐遠道:“到底有什麽事,快說。”
江慎笑起來。
他揮退身旁的小太監,走到徐遠面前,正色問:“這個案子,你當真沒有頭緒?”
徐遠神情斂下。
“頭緒有,證據沒有。”
江慎:“說來聽聽。”
“動用官府向民間散布疫病,又讓知府做出畏罪自殺的模樣,此人地位必然非富即貴。”徐遠道,“但這幾個月來,京中這幾位大人物,在相關事上不曾有過任何動作。”
京城百姓聚集,如果真是京城的人要在這裏散布疫病,事先不可能一點風頭都沒有。至少該要知會親眷一聲,找個理由避避風頭,又或者,至少該暗中囤積點藥材和物品。
但徐遠往前查了三個月,什麽都沒有查到。
Advertisement
甚至就連與那知府來往走動都不曾有。
“這些,你在回禀的書信上寫過了。”江慎道,“說點沒寫的。”
徐遠擡眼看向江慎。
他與江慎相識這麽多年,可以說是一步步看着他走向今天。江慎從小天賦極高,而這些年來更是成長飛速,不知不覺中,此人已經越來越有一國之君的氣度。
至少,聖上那看透人心的本事,他學了個十成十。
徐遠方才說,徐家從來沒有打算幹涉皇權,這是實話。
事實上,他從不覺得聖上會将皇位傳給別人。
面前這位太子殿下,可是當今聖上傾舉國之力,用了無數心血培養打磨,才養出來的儲君。
縱觀天下,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合适的人。
到現在還看不清局勢的,不是被自身貪欲蒙蔽,妄圖走造反那條路子,就是真的蠢人。
徐遠收回目光,悠悠道:“沒寫的就是,那幕後真兇不在京城,但範圍也不大。不在京城,又想攪亂京城局勢,幹涉皇室內政的,近來蠢蠢欲動的東瀛、西域、突厥,多年駐守邊關、掌控兵權的護國大将軍,還有就是……”
在封地多年,一直安分守己,近來卻忽然提出要回京的。
肅親王。
江慎沒有回答。
他沉默了很長時間,許久後,才嘆息一般道:“我就是覺得……如果真是他,會不會有點太明顯了。”
如果當真是他做的,剛做了這麽大的事,就立刻回京,這與不打自招有什麽區別?
不僅是不打自招,還是自投羅網。
他皇叔有這麽蠢嗎?
“說不準,是走投無路呢?”徐遠道,“聖上不是都要把皇位傳給你了,如果真有人觊觎皇位,當然要在聖上還在位時動手腳。否則,诏書一下,那不就成造反了嗎?”
江慎:“你是說,他是回來逼宮的?”
徐遠連忙擺手:“我可沒這麽說,這話怎麽敢說,我不要命了嗎?”
江慎輕笑:“慫。”
他又不說話了,徐遠悄然打量他,問:“你不會是心軟了吧?說實話,當初肅親王突患癔症,去封地休養,本身就很奇怪。只不過,他這些年始終安分守己,沒鬧出過什麽亂子,聖上便也沒動他。”
“我知道你小時候他對你很好,但在皇權利益面前,親兄弟都能反目,何況叔侄?你可別意氣用事,回頭——”
“說什麽呢。”江慎打斷他,“我要是意氣用事,老三就不會被軟禁快半年了。當初去搜他府邸還是我讓你帶人去的呢,我是什麽态度你不知道?”
“知道,這不是提醒你一下嘛。”說到這裏,徐遠又嘆了口氣,“不過這些都只是我的猜測,查不到證據,沒用啊,還是只能被太子殿下指着鼻子罵。”
江慎糾正:“我只是在你的書信上批閱了兩個字,沒有當面罵你,你看我今天罵你了嗎?”
提起這事徐遠就生氣。
他那幾日為了查案焦頭爛額,帶着手下的人一連熬了小半個月,偏偏江慎還一直催他回禀。勉強寫了封信呈上去,拿回來時,上頭什麽意見都沒給,只用朱筆提了兩個巨大的字。
廢物。
氣得他從那天開始索性住在刑部,整整一個月沒回過家。
今日要不是家中的實在緊要,他爹就差舉家來行宮門口跪着給太子殿下表忠心,他也不會踏出刑部大門。
“別愁眉苦臉了。”江慎拍了拍徐遠的肩膀,安撫道,“整個京城誰不知道徐大人斷案如神,沒有徐大人破不了的案子。慢慢來,還有時間。”
“我是真想不明白。”徐遠這些天憋悶得厲害,一聽江慎這麽說,拉着他開始抱怨,“那知府周圍所有人我都查遍了,我就差把他家門口的狗都拉去審一番,可就是沒找到他與什麽可疑的人來往過,你說,他的藥到底從哪兒來的?”
“而且,知府怎麽看都是自殺,可他自殺前一日根本沒見過其他人,他怎麽就知道你查到榕下村了?”
他嘆氣:“什麽線索都沒有,我險些都要懷疑,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怪力亂神。這些事是不是都是妖怪幫他做的。”
江慎眸光微動。
但他沒多說什麽,随口安撫了幾句,便要将人送走。
臨走之前,他又交代了一件事:“回京之後,你替我查一查前朝滅國時,前後那幾十年的卷宗。”
“你查這做什麽?”徐遠心下一驚,“你都懷疑到前朝頭上了?可前朝都滅國三百多年了,難道還有後人在這世上?”
江慎給了他一個“你覺得可能嗎”的眼神。
徐遠反應過來,按了按眉心:“別管我,我查案查得快走火入魔了。”
一襲朝服的青年渾渾噩噩騎着馬走了,見人走遠,江慎才收回目光,轉頭往行宮內走去。
江慎回到卧房。
剛走進屋,一眼就看見他方才已經讓人收走的果盤又回到了桌上。冰碗不出所料已經空了,碗底只剩下一點碎冰和果皮。
江慎無聲地笑了下,繞過屏風走進內室。
黎阮卧在床上,讨好地沖他笑:“你回來啦。”
床邊,還蹲了只小白貓。
江慎在床邊坐下,在少年臉上捏了一把:“背着我做壞事了?”
“沒有呀。”黎阮順勢拱進他懷裏,軟着聲音道,“我一直乖乖等你呢。”
江慎學着他的語氣:“是真的嗎?”
黎阮:“是啊是啊……”
江慎:“所以,桌上的果子也不是你吃的,是小白吃的,對不對?”
小白貓從天而降一口大鍋,猝然擡起頭。
剛想說話,卻覺喉間忽然被一股力道壓住,張了張口,只發出了幾聲低低的貓叫。
然後便聽少年道:“應……應該是吧,你看,小白都承認了。”
小白貓:“……”
她好冤。
明明是公子方才逼她把果子拿回來,結果自己吃得太急,腹中難受,可憐兮兮地捂着肚子回榻上歇着。
因為太難受了,甚至還忘了毀滅罪證。
和她到底有什麽關系?
小白貓說不出話,前爪搭在床榻邊想要抗議,擡眼卻對上了少年的視線。明明平時看上去那麽溫軟無害的少年,甚至這會兒還窩在男人懷裏撒嬌,看向小白貓時眼神也并無任何兇狠的模樣。
可小白貓還是瞬間慫了。
她用爪子拍了拍被自己抓皺的褥子,身體縮回去,竭力把自己縮成一顆貓球。
慫巴巴地“喵嗚”一聲。
“嗯,果然是承認了。”江慎做出一副恍然的模樣,道,“自己去尋個地方面壁思過,以後再敢偷吃,斷了你的小魚幹。”
小白貓難以置信地擡頭。
這是人嗎?
但江慎已經沒有再理會她的意思,小白貓只能夾着尾巴,委委屈屈地走了。
還順帶拉上了門。
江慎把少年放回床榻上,手掌落在他腹部:“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這裏嗎?”
黎阮眨了眨眼:“我沒有——”
江慎:“還裝?”
黎阮與他對視片刻,不裝了:“……是這裏。”
江慎剛從行宮外走回來,沾了盛夏的暑氣,掌心滾燙。他覆上黎阮的腹部,輕而緩地幫他揉着:“那果子太涼了,以後不能吃太多。”
雖然黎阮的法力近來已經恢複,但随着這孩子慢慢長大,他還是受了些影響。他身體不再像過去那樣強壯,容易疲勞,也容易不适。
江慎猜測,多半是為了更好孕育那有着一半凡人血脈的胎兒,身體漸漸變得接近凡人了。
生兒育女,的确是一件很傷身的事,就連妖族也不可避免。
江慎輕輕嘆了口氣。
這實在是件很矛盾的事。
如果他有得選,他自然不希望小狐貍受這些苦。他的小狐貍,應當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多吃兩顆果子都要擔心後果。
可如果沒有這個孩子,他們走不到今天。
這件事幾乎無解。
“都怨你。”江慎低下頭,沖着那微微隆起的小腹,埋怨道,“狐族的胎兒不都只懷兩個月嗎,你還真想在這裏面呆滿十個月?”
那皮肉下方安安靜靜,一動也不敢動。
“好啦,你怪它做什麽呀。”黎阮擡手安撫地摸了摸小腹,幫着說好話,“小孩子長得慢嘛,沒辦法的。”
江慎不悅:“它還害我們晚上不能盡興。”
黎阮原本安撫的動作停了下來。
“你說得對。”黎阮低下頭,嚴肅道,“這樣挺不好的,你要努力長得快一點。”
只有四個多月的狐貍崽:“……”
腹中那小崽子這會兒倒是偃旗息鼓,任憑自己兩位父親做什麽,都安安靜靜呆着不動。江慎又幫黎阮揉了會兒肚子,察覺到對方胃部已不再像先前那樣微微痙攣,才低聲問:“感覺好點了嗎?”
“唔……”黎阮半張臉埋進了江慎懷裏,聲音微弱,不知是不是快睡着了,“沒好,往下一點。”
江慎照做:“這裏?”
黎阮:“再往下……不對,再往下點。”
江慎動作頓住。
再往下,就要碰到別的地方了。
他低頭看去,黎阮耳根微微紅着,胸膛不斷起伏,顯然并不是要睡着的樣子。
江慎了然。
他輕輕笑了下,低下頭,覆在黎阮耳邊:“想讓我碰那裏呀?”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耳後,少年輕輕抖了一下,耳朵變得更紅了。
他從江慎懷裏擡起頭,眼眶水潤潤的。
黎阮小聲應道:“想。”
他頓了頓,又說:“我好像有點奇怪。”
前幾個月時,他想着不能太揮霍江慎的身體,不能太放縱自己,其實忍得挺好的。只要江慎不故意招惹他,他幾乎可以不去想。
可近來,好像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一兩次不夠,兩三次也不夠。而且,這和以前不夠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以前是覺得舒服,所以想要更舒服,貪心不足罷了。
可現在,卻更像是一種難以抑制的渴求。
就像今天,江慎明明只是幫他揉了一下肚子而已。
可是,江慎的掌心溫暖幹燥,那滾燙的溫度隔着衣物傳遞到他身上,讓他幾乎難以抑制的開始幻想起來。
幻想江慎碰到他其他地方的感覺。
幻想他們以前的每一次。
然後……就更加難以控制了。
“該怎麽辦啊。”黎阮重重嘆了口氣,很苦惱似的,“我可能要繼續揮霍你的身體了。”
江慎:“……”
這又是從哪個話本裏學來的怪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