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柳綠桃紅兩未知
“阿星！！你果然在這裏！”陸家銘從一輛的士後座車窗探出頭。“快上車！飛機要趕不上了。”
江星宇失魂落魄地被陸家銘拉上車，含了很久的眼淚終于從眼眶裏滾了出來。
“阿星！？你的臉......”陸家銘瞥見江星宇紅腫的顴骨，神色有一絲驚慌。“怎麽了？誰打的？”
“周行......他很生氣我跟蹤他。不，好像還有別的事！我不知道......”江星宇痛苦地抱住頭。“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夜之間，我在他心裏，就成了這麽不堪的人！”
陸家銘輕輕撫拍江星宇後背，神色凝重，喃喃道：“怎麽會這樣。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星宇，咱們先回去，等他消了氣，再回來找他。”
聯系方式都被砍斷了，江星宇悲觀的想，此一別，恐難再相見了。
江星宇的感情世界又一次被打回清零，不甘也好，傷心也罷，生活仍要繼續。他肩上原本就擔着事業和整個部門員工的生計問題，便又把自己的重心轉到了工作上。至少樂觀點想，周行這個人，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世界，盡管他們天各一方，總還有再相遇的那天。
恒越以生産小型電子産品為主，在深城也算是小有名氣，客戶群體穩定且基數龐大，這兩年随着新品的不斷開發及銷售區域的擴大，産品大有供不應求之勢。産量擴大伴随的自然也是配件需求量的擴大。
恒越口碑最好的一款産品，所用的顯示屏來自日本，後來同樣産品線研發出了二代，三代，原材料經貨比三家後，仍是則選用了來自日本的供應商。
生産商彌井集團總部坐落在東京，工廠決定派出審核小組，在簽訂供貨協議前先進行實地審查，江星宇也是其中一員。
這一年，他去過很多次東京，但再也沒有遇到過周行。
也許是冥冥注定，一年後，他們竟然再次相逢了。
那個挂着工作牌，微笑接待審核小組的業務對接人，分明就是周行！
他親切周到的招呼每一位客賓到會議室就座，對待江星宇的态度與別人也并無半分不同。親切禮貌的背後，仿佛藏着對陌生人一樣的冷淡，就好像他從來沒有認識過江星宇，這個人，是第一次在他生命裏出現似的。
江星宇定定地看着他，終于忍不住叫了一聲：“周行！”
周行的視線終于停在江星宇臉上，微笑着問：“在。江總您有什麽吩咐？”
“我們這個項目，你是直接業務負責人嗎？”江星宇千言萬語哽在喉中，糾結了一下還是問了個最保險的問題。
“我負責招待各位，包括未來與各位的對接溝通。但實際上，決策和批準人，還是我的老板，成山先生。”
江星宇點點頭回給他一個親切的微笑，便默不作聲随小組進行下一個工作流程。
如果審核通過，一定要促成這次的合作。江星宇在心裏暗暗琢磨着，他需要找機會跟周行好好聊聊，盡可能修複他們之間的關系。
中午他們在公司簡單吃了點工作餐，直到晚上，周行的上司成山健太，攜幾個相關部門的課長，陪同審核小組在一家傳統地道的日式料理店組織了一場相對正式的晚宴。
周行兼職日方翻譯，同時不時活躍一下氣氛，席間大家你來我往，聊得很是輕松愉快。
“諸位此次來訪，可有什麽想要去看的地方？照目前工作進程，明天下午就可以完成工作了。”成山笑眯眯的問大家。
江星宇心中一震，擡眸看了周行一眼。
上次他和周行吃飯，他也問了這個問題。此次再相聚，也是在這樣的場合，真是恍如隔世。他輕輕咳了一聲。
審核小組成員面面相觑，紛紛推辭：“考察完了還要回去評審的，并沒多少時間逗留在東京。”“是啊，之前已經有專程來觀光啦，這次主要是工作嘛。”
成山道：“等下讓周專員帶大家去看看東京塔和天空樹，夜景很美麗。距離這裏也不遠。”
“這多不好意思，承蒙成山先生和諸位招待，不勝榮幸。此番已很是叨擾了。”江星宇用日文說。
“江總監學過日語？講得也太好了！”成山望着江星宇眼前一亮，流露出一臉贊許。“如此，在下對我們未來的合作更是充滿了信心！”他向江星宇舉起酒杯，又轉向衆人，“為我們愉快的合作，幹杯！”
放下酒杯後，成山對周行耳語一番，周行坐在旁邊一邊聽一邊點頭，小聲回複：“好的，知道了。”
晚宴結束，日方人員各自散去。周行走得晚些，微笑對審核組衆人道：“東京塔也就是拍拍照。現下這個時節，白天有櫻花，拍起來更好看。倒是大家有沒有去過新宿歌舞伎町？工作一天這麽辛苦，去放松一下也好。”
剛有人舉表示想去，就被江星宇掐了一下，頓時沒人敢吭聲了。
“哎呀，好困，還是回酒店睡覺吧。”“對對對。”衆人紛紛對周行道別：“今天辛苦周經理了，您也快回去休息吧。”
江星宇道：“大家想看什麽，就自由活動吧！我想去買包煙，可否勞煩周經理帶我去一下？”
周行表情淡淡微笑了一下，伸手引路道：“這邊，您請。”
兩人并排走在繁華喧嚣的街頭，江星宇心緒翻湧，不知從何說起才好，思忖片刻後小心翼翼地跟周行道歉：“周行，之前的事，真的很抱歉。我并無惡意，只是......”
“江總。”周行忽然停下腳步打斷他，指着一家便利店的大門，溫和客氣地對江星宇說：“這一家，有很多進口煙，當然也包括我們國産的。都是正品，您可以進去看看。”
江星宇嘆了口氣，有些惆悵的看着他：“買煙只是借口，我想跟你聊聊。”
“好吧。”周行把手插在短風衣兜裏，走兩步到江星宇面前，望着他的眼睛，向他躬身道：“上次我對江總态度不好，我也跟您道歉。”
“不不！”江星宇趕緊擺手，“是我唐突了。我總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誤會。我哪裏做得不好，給你添了麻煩，你可以直接跟我說。我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
周行默默咬着嘴唇聽江星宇說，在提到“朋友”二字的時候，眉梢一擡，不可思議地問：“江總，把我當朋友？”
“嗯。不是商業合作夥伴，也不是老板對員工那種。”江星宇點點頭，臉上竟浮現一絲促狹無措，聲音也漸漸小了下去：“就是，打從見到你第一眼，就覺得特別投緣......”
“哈哈。”周行歪頭笑了笑，“您能看得上我是我的榮幸。好，我自然願意交您這個朋友。既然這樣，咱們一起去喝一杯，怎麽樣？”
“可以麽？！”江星宇驚喜道：“求之不得。去哪裏？”
“跟我來吧。”周行狡黠地向他眨了下眼睛，招手攔了輛的士。
的士一路往新宿西行去，在歌舞伎町的入口停下來。江星宇下車往四周看了看，問周行：“這邊是不是商務接待都喜歡帶客戶來這裏？”
周行抿嘴一笑：“與商務接待無關。朋友間喝一杯，也順便照顧下朋友的生意。”
行路間他們已經到了上次去過的店，故地重游，盯着熟悉的招牌，江星宇心裏卻隐隐有一絲不安。
“嗨，小田君！”周行跟一個打扮看上去挺高級的男公關打招呼。
江星宇定睛一看，才發現這人就是之前在這裏打工的林嘉的朋友。上次來的時候，他還籍籍無名，這次再相遇，他的照片已赫然出現在店門口的頭牌位置上。
“江總也認識的，小田君。他現在很紅的，找他上座要提前兩周預約。這次專程來照顧朋友，機會難得，江總一定要給個面子。”
江星宇無奈笑笑，五味陳雜地答應了。
他本以為他們會找間安靜的酒吧，或者咖啡館，坐下來聊聊這一年的經歷，沒想到......
但是這樣也罷，只要能跟他待在一起就好。先從朋友做起，就要先融入他的朋友圈子，江星宇這樣安慰自己。
“開個香槟怎麽樣？”周行提議。
江星宇笑着點頭：“都好。聽你的。”
周行轉頭向侍者交談了幾句，侍者欣喜地高聲向總臺喊了一句：“小田君座上客人香槟塔一個！”
周遭皆發出震耳欲聾的掌聲，全店裏工作人員齊刷刷停下手裏的活，對江星宇鞠躬鼓掌，齊聲恭賀。“感謝光臨，祝您愉快！”
“這？！”江星宇挪動了一下身子，略顯驚訝地轉向周行和小田。
“啊~這是店裏招待尊貴客人的特殊禮節。您照顧小田君的生意，他當然也要給您排面。”周行解釋道。
金色的酒液從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塔尖緩緩流下，一層鋪滿再流淌到下一層。店裏洋溢着喜慶熱鬧的氣氛，江星宇卻一絲尬笑僵在嘴角，肉疼無比地摸了摸自己的卡包。
這不是一瓶香槟啊！這是香槟塔啊！！明擺着宰人啊！！
他偷眼看着周行，燈光照映下，他的眼裏似有幾分真實的快意，笑容亦變得真實許多。
江星宇癡癡望着他，心底軟得一塌糊塗。
只要你開心就好。
你開心，我就認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