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Ⅳ 沒錢不會也觸犯校規吧?……

Chapter Ⅳ

倪青意味不明地剜了黎曉一眼,接着用溫和的語氣對電話那頭的黎天亮說:“既然您在北城,那您看看今天什麽時候方便過來學校一趟?”

黎天亮直言道:“有什麽事情電話裏不能說嗎?我沒空啊。”

倪青和王主任面面相觑,大抵誰也沒想到黎曉家長竟是這樣的人——還不如說他不在北城,省得大家都尴尬。

黎曉見怪不怪。她的事情,總是被黎天亮排在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後面,和女人約會對他而言恐怕都比來學校見老師更重要。

倪青跟黎天亮說了一下今天的大致情況:“……事情就是這麽個事情,學校這邊認為,還是應該和家長多溝通溝通比較好。”

黎天亮好像壓根不把這事不放在心上,說:“這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嘛。”

看來這當爸的是真不管閨女。

黎曉心中有幾分慶幸,又有幾分失落。

不料,黎天亮又說:“我一會兒看看明天有沒有空,有空就去學校一趟。”

黎曉:“……”

您老人家還不如不來呢。

>>>

晚上回到家,除了要應付今日份的課後作業,黎曉還得寫三千字的檢讨。

哎,平時寫八百字的命題作文都費勁,三千字的檢讨,這不是要了她的命麽?

如果是換成別的什麽,她還可以找人當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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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天發生的事……她羞于對外人啓齒,只能自己想辦法。

黎曉在手機上搜索“檢讨書模板”,一邊浏覽一邊感慨世界的參差——連上學遲到這種小事,都能寫得花樣百出。

小到缺乏時間觀念、不守規章制度,大到浪費他人時間、影響學校秩序……說得再嚴重一點,浪費時間就是浪費生命,遲到,從某種程度上說無異于是對生命的一種“謀殺”!

她不知道寫檢讨書的人究竟有沒有認真反省自己的過錯,可她确在字裏行間感受到了絞盡腦汁湊字數的拳拳心意。

黎曉正抄着檢讨書,閨蜜談胤雪發了一組照片過來,是她家養的泰迪狗,名叫發財。

【談胤雪:剛和我媽遛狗回來,發財見到小區裏的母/狗都走不動道,明明早就絕育了。】

之前黎曉在深城的時候,經常去撸狗。發財可喜歡她了,每次見着她狗尾巴能搖出花來。

她現在懶得打字,直接發了一段語音過去:“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別忘了它可是一只泰迪。”

【談胤雪:怎麽回事?聽你這語氣,好像不太開心。】

【黎曉:寫檢讨呢。】

【黎曉:垮起個小狗批臉.jpg】

配的圖正是發財的表情包。

【談胤雪:你怎麽混到了這步田地?寒假作業被老師發現是抄的了?】

【黎曉:不是。哎,一言難盡。】

黎曉發了一段長長的語音過去,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言語中不乏對某人的憤恨之情。

【談胤雪:這男的絕了,他對你就沒有一點點憐香惜玉的意思?】

【黎曉:如果有,我還需要寫檢讨嗎?】

黎曉忽然想起什麽,從書架上找出《C大附中校規(新編)》,打算拍兩張照片給談胤雪發過去。

她也挺納悶,新校規究竟有什麽幺蛾子,怎麽能搞成那麽厚的一本。

她把小冊子打開一瞧,不看不知道,一看不得了。

目錄共有十二章,分為考勤、課堂紀律、衛生、衣着、宿舍管理、集會、學生交往等等,共計兩百多條細則。

黎曉給目錄拍了一張照,繼續往後翻,看見第4章第2條:“學生不得将頭發染成黑色以外的其他顏色,不得燙發,不得留奇異發型,違者扣三分。”

季扶傾居然背得一字不差——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把這兩百條校規都背下來了。

這條校規後面還附了好幾張示例圖,解釋什麽叫“奇異發型”。

男生有流氓海盜式、精神崩潰式、寸草不生燈泡式等;女生有偏頭痛式、披頭散發貞子式、垂“簾”聽政式等。

圖是手繪的,雖然繪圖技術不咋樣,但勝在生動形象、惟妙惟肖。

黎曉大開眼界,給這一頁也拍了照,通通發給談胤雪。

【黎曉:我們學校新編的新校規,有他的貢獻:)】

三分鐘後。

【談胤雪:他娘的還真是個天才.jpg】

【談胤雪:可憐的曉,祝你好運。】

>>>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黎曉就醒了。

昨晚寫檢讨寫到淩晨一點多,她困得要死,可她害怕再次遲到,所以鬧鐘設置得格外早。

鏡子裏的她頂着兩團熊貓眼,皮膚白也就這點不好,一旦有了黑眼圈,會特別明顯。

洗臉的時候,她用毛巾熱敷了好一會兒,總算是緩解了些許。

殘月像一枚濕涼的印章,從天幕上漸漸消失。“C大附中”這四個鎏金大字被鍍上一層柔光,晨風吹得紅旗獵獵作響。

學生們魚貫而入,校門口照例有執勤老師和紀檢委員,黎曉一眼就瞧見了季扶傾的身影——即使大家都穿統一制服,他也是人群中無法忽視的存在。

哪怕黎曉發自內心深處地唾棄季扶傾這個人,也不得不承認,他的外表在一衆男生中鶴立雞群。

側面線條流暢且立體,尤其是眉骨到鼻梁那一塊,高低起伏錯落有致。脖子修長,喉結突出,身為男性的第二性征格外明顯。

黎曉背着書包往校門裏走,卻見季扶傾攔住一個丸子頭女生,說:“項鏈,摘了。”

公事公辦的口吻,不帶任何感情色彩。

依據校規,校內禁止佩戴任何首飾。

丸子頭女生違規了。

黎曉眯了眯眼睛,在日光的輔助下勉強瞧見她脖子底下有一道亮銀。

季扶傾的眼神怎麽那麽好使?莫非是屬老鷹的吧?

那女生低下頭,把鏈子扯出來,雙手搗鼓了一陣,然後對季扶傾說:“那個……我解不開。”

他聞言眉頭微蹙,面色稍顯不悅。

這種吸引男生注意力的小把戲,根本不夠黎曉看的。

不過,鑒于對象是季扶傾,她還是更願意選擇相信丸子頭女生只是一時手殘。

黎曉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打招呼:“嗨~早上好。”

季扶傾見了她,更沒好臉色。她卻忽視周遭壓抑的空氣,主動和丸子頭女生搭話:“你的項鏈是解不開嗎?要不要我幫幫你?”

對方的眼神往季扶傾那兒飄了一下,又看了看黎曉,猶豫着點了頭。

黎曉先用手指固定項鏈,再用指甲扣住搭扣,輕輕松松将項鏈取了下來。

吊墜是一只鑲嵌着水鑽的彩色蝴蝶。

“哇,好漂亮哦。”黎曉稱贊,“這是在哪兒買的呀?你眼光好好,這個跟你真的特別配。”

對方完全摸不清黎曉的意圖,可是被這麽一誇,她也不好意思多說什麽,只道:“朋友送的。”

接着,把項鏈往兜裏一揣,走了。

黎曉目送着對方走遠,恍然發現哪裏不對勁。

她問季扶傾:“為什麽你沒有扣她的分?”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什麽都沒說,繼續執勤——好像不太想理她。

黎曉覺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對待。

別人觸犯校規,項鏈摘了就沒事。怎麽到她這裏,又是寫檢讨又是請家長的?

她扯着季扶傾的袖子,不依不饒地說:“你把話說清楚嘛。”

恰好有幾個學生路過,聽到這話,眼神古怪地望着他倆。

一個女生對一個男生拉拉扯扯,嘴裏還嚷着“你把話說清楚”,難免讓人浮想聯翩。

季扶傾身為紀檢委員,自然受不了在大庭廣衆之下被黎曉這般糾纏。

他甩開她的手,低聲警告:“不要妨礙執勤。”

眼睛仿佛深不見底的寒潭,沉靜的表面下有暗波湧動。

黎曉卻換了一副笑眯眯的面孔,說:“你跟我說清楚就好了呀,是我自己的錯,我不會怪你的。我這個人呀,從、不、記、仇。”

最後四個字被刻意拖長了語調。

她笑起來的時候,飽滿的卧蠶襯得桃花眼格外漂亮。眼尾勾起,小狐貍似的。

可她偏偏又生了一對可愛的小虎牙,整個人看上去人畜無害。

季扶傾說:“立校規是為了正風氣,不是刻意為難誰。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黎曉愕然,難以置信。

昨天他那樣對她,擺明了就是刻意針對她。

現在卻說不是刻意為難誰,逗她玩呢這是???

黎曉決定為自己讨回公道:“那你昨天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季扶傾冷冷淡淡地瞥着她。

她眨着眼,睫毛忽閃,像一只純良的小動物。

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幾秒,随後移開,目視前方,不再看她。

“一,遲到。二,打耳洞。三,染發燙發。四,不戴校牌。”季扶傾不緊不慢地羅列她的罪狀,“都是既定事實,怎麽改?”

緊接着,他話鋒一轉:“還是說,你覺得你昨天認錯的态度很好?”

黎曉:“……”

肇事逃逸,态度好像是有那麽一丢丢問題。

“而且,”季扶傾補充,“除了一和四,別的至今沒有改正。”

耳洞還在,染發照舊。

“耳洞打了,也不能縫不起來呀……”黎曉大無語。

“所以只扣你一次分。”呵,還挺通情達理。

“至于頭發……”黎曉捋了一下耳側的發絲,“我想染成黑色,可是我現在沒錢。染一次頭發好貴好貴的,我得三個月不吃晚飯。”

她一肚子怨氣,說起話來也帶着陰陽怪氣。她擡起眼睛,眸子裏似有星光閃動,說:“沒錢……沒錢不會也觸犯校規吧?”

偷換概念。

季扶傾低嗤一聲,不冷不熱道:“怎麽?是指望我給你開個水/滴/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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