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米楠睡醒過來的時候天黑透了，窗簾沒拉，遠處的霓虹燈猶如斑斓的燈帶，彙聚成長河，璀璨華麗。

他們的所住的公寓是A市中心，又位于高樓，向外看去，能将一半的A市盡收眼底。

米楠靜靜地看着了一會兒天花板，費勁的側身坐起來。

他被換上了寬大舒适的睡衣和睡褲，衣服和胸脯摩擦着，步料随着那處微微挺起，有些輕微的麻癢，之前的脹痛已經完全消失了。

他靜靜地看向窗外，心中的郁結并沒有消散多少，盯着某處的霓虹燈發愣，感覺時間停止了一樣。

“咔嚓”一聲，卧室門被打開了。

裴丞然端着盤子走進來，将晚飯放在床頭的小桌上，在床邊坐下，握着米楠有些浮腫的手指，“餓不餓？吃點飯。”

“不餓。”米楠有一個短暫抽手的動作，但又被他很快地忍住了。

他垂着眸，濃密的眼睫擋住了眼底的神色，整個人看上去悶悶的，完全沒有以往的平和無憂。

裴丞然不說話，米楠也不主動開口，房間裏就這麽安靜着，甚至能聽到彼此輕微的呼吸聲。

飯菜冒着熱氣，香味在空氣中彌漫。

米楠的喉結微不可查的滾了一下，嘴唇輕微地抿了抿。

裴丞然注視了他幾秒，傾身過去抱住他，“之前是我不對。”

米楠靜靜的，沒有反應。

“我不該拿這個當情趣、和你開玩笑，”裴丞然輕拍着米楠的後背，給小狗順毛似的上下滑動，“對不起，我的錯。”

米楠眨了眨眼，還是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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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丞然繼續說：“你如果不舒服可以說，我好好按摩，不會再這樣。別生氣，原諒我。”

米楠搭在肚子上的手指動了動，靜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我餓了。”

裴丞然見他終于願意理自己，心裏繃着的弦松下來，把人放開去拿床上的小桌，将晚餐端到米楠的面前。

晚餐很精致，油焖大蝦、三絲魚翅和佛跳牆，最後是一盅清淡的黃瓜雞蛋湯。

米楠一邊吃，裴丞然帶着手套給他剝蝦。

這頓飯吃得很沉默，米楠除了說了剛剛那倆字之外，再沒有說過其他任何的話，認真地吃着飯，吃得還挺香，但一個眼神都沒給旁邊的alpha。

裴丞然：“……”

他心裏那根稍稍放松的弦又繃起來，神色自若，可眸色越發沉深。

這根本算不上好了。

米楠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會一直沖他笑，不論何時看向他的時候眼裏都充滿了笑意；會特別的依賴他，想要親親抱抱，有幾分小少爺的驕矜，本性是柔順又溫和，時不時撒撒嬌。

裴丞然手裏的動作不停，打量着米楠。

若是以前話，米楠一定早就注意到他的視線，會用懵懂的目光看向他，然後笑着問怎麽一直盯着自己。

這次的哭鬧之後，米楠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道歉、诓哄、解釋都做過了，米楠仍然沒有緩和過來，這倒讓裴丞然束手無策，不敢再貿然開口了。

米楠吃完後擦了擦嘴，靠在床頭上休息。

裴丞然去洗了個手，收拾碗筷，“現在才八點半，想出去走走嗎？”

米楠搖頭，掀開被子下床，“ 我想畫畫。”

裴丞然看着他徑直走出卧室，下颌線緊繃，alpha強壓的低沉的氣場第一次暴露得如此徹底。

他向來對任何事都游刃有餘，哪怕曾經在知道米楠喜歡的他的情況下，仍然能忍住心裏的感情，選擇了把一切交給老天和時間。

如果回國後米楠還單身，他會主動追求。如果已經結婚或者有了男友，他會把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用埋藏心底。

青春期的感情往往是熾熱和沖動的，當初他能理智戰勝情感，如今卻無法接受米楠對他視若無睹。

有了之前的親密，如今驟然的轉變讓他有了強烈的落差。

他不喜歡楠楠這麽冷淡，他喜歡看到自家omega的笑容，還有對自己的依賴。

自結婚以來，這是夫夫兩第一次做着自己的事，互不搭聲。

米楠單方面的冷戰讓裴丞然第一次産生了無力感，他知道老婆需要哄和寵，平日米楠很好說話，偶爾鬧點小脾氣，也懂得進退有度。

而這一次他無從下手。

洗過完後，裴丞然看了一眼畫室緊閉的房門，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忍住了想敲門的沖動，去陽臺上撥通了孕檢醫生的電話。

“喂？裴二少，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

裴丞然靠在窗臺上，低頭注視着繁盛的玫瑰，“之前有說omega在孕期的情緒會變化很大，這個具體指什麽？”

醫生：“這個沒有具體的指向，平時平和溫柔的人可能會因為一些小事觸及到心裏某個點，變得強硬、蠻不講理；堅強自持的人也有可能變得易哭、脆弱，形成很大的反差。”

裴丞然思索了少頃，“有什麽辦法可以緩解孕夫心裏的不适？”

醫生了然地問，“是米少爺的情緒開始變得無常了嗎？”

“嗯。”

“具體是因為什麽事？”

“……”裴丞然巧妙地回答，“今天從醫院離開後情緒就不穩定。”

醫生懂了，“這個的話，還是接受程度。我今天也唐突了，只想着幫他緩解不适，沒有顧及他的心情。我對他而言是不親密的陌生人，貿然做這種舉動會讓他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再加上奶/水這件事，男性omega的接受度還不是很高，所以……抱歉，我也有錯。”

裴丞然擡眸看向畫室的方向，“他會因為這個事走不出來麽？”

“這個我也不好說，”醫生遲疑道，“每個人的接受程度不同，他既然情緒起伏很大，說明還是很在意這點，只能慢慢來了。照這樣看的話，如果後面再有脹痛這種不适的反應，米少爺可能不會告訴你，這點你得仔細觀察。”

裴丞然嗯了一聲，又問了一些其他的注意事項才挂了電話。

回到客廳後，裴丞然去書房處理了一點公務，心裏有事，效率并不高，反複的去看時間。

短短的兩個小時變得極其難熬，看了三份郵件都沒有到米楠入睡的時間。期間他還因為走神差點回複錯了郵件，幸好在摁下發送鍵的前一秒發現了端倪，及時改了過來。

裴丞然索性關了電腦，茫然無力的按了按眉心。

———這樣的狀态不像他，也失去了alpha的冷靜。

裴丞然靠在椅背上，看着漆黑的電腦屏幕裏印出自己的輪廓，大腦有幾分短暫的空白，從最後一格抽屜裏拿出煙盒。

他不常抽煙，偶爾加班的時候或者遇上棘手的項目會抽一根，自從米楠懷孕後，他就再也沒有碰過了。

許是抵觸自己這種焦慮又無措的狀态，他需要抽根煙冷靜冷靜，好好地想想該怎麽哄米楠。

裴丞然的手指很好看，骨指分明，沒有一絲多餘的肉感，流暢的線條中又有一些alpha的淩厲感。指尖夾着煙，白霧将他冷峻的面容襯得幾分朦胧，卻有種頹廢的性感。

他只抽了兩三口就把煙摁滅了，然後去浴室洗澡。

微涼的花灑沖刷着alpha完美的肌理和身形，大概是心煩意亂，腺體也比平時熱了點，連帶着整個身體的溫度都升高了些。

裴丞然抹了把臉，繼續把水溫調冷。

他洗完澡出去時，正好米楠走進卧室。

Alpha随意的用毛巾擦了幾下頭發，“要洗澡嗎？”

米楠搖頭，走到床邊坐下，“下午洗過了。”

裴丞然提議讓他泡個腳，可以消除水腫。

米楠沒有拒絕，起身往浴室走。

裴丞然本就站在浴室門口，見人過來後拉着米楠的手走進去，讓他坐在寬敞平滑的浴缸沿上，自己站在浴缸裏放水、幫他卷起褲腿。

浴缸裏的水位直到淹沒了米楠一半的小腿才停止，水在裏面持續的循環，溫度也慢慢地升高。

裴丞然半蹲在浴缸裏，全然不顧自己被打濕的褲子和浴袍，專注地幫米楠按着腿。

從米楠的角度，他只能看到alpha的頭頂，濕漉漉的頭發随意的支棱着，亂亂的，卻掩蓋不了男人的帥氣。

米楠眸光微動，習慣性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光影落在他的臉上，濃密的眼睫在眼睑處留下扇形的陰影。

“丞然哥。”米楠終于如常喊他。

裴丞然力度适中的按着omega的腿，擡頭看到了米楠微紅的眼眶。

“……”裴丞然手中力度有些失控，被迫停下來，心裏莫名地升起一種釋信息素的欲望。

———受到情緒影響，這種沖動來得猛烈又突兀，如果任由它洩露出來了，那道壓力會很強，對懷孕的omega的沖擊是相當大的，會直接影響到孕夫體內的荷爾蒙。

alpha竭力的忍住天性，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了一瞬，神色平和的回應omega，“楠楠。”

“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我變得好過分……”米楠沒有注意到裴丞然的異樣，啞聲說，“我沒想不理你的，可是又止不住心中的煩亂。想見你，又不想見你……我知道不該對你亂發脾氣，可是……可是……”

他說得毫無頭緒，焦躁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妄想找到安全感一樣，仿佛陷入了死胡同找不到出路，大腦死機、聰慧全無，只知道發洩不滿，把所有的負面情緒都給了最親近的人。

米楠很混亂，但又十分清楚，他也不想這樣。

只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生理現象，卻讓他猶如多米骨牌一樣層層崩塌。

“我知道。”裴丞然想去摸米楠的臉，可滿手是水，蹲在浴缸裏也不方便站起來，于是就近去親了親隆起的肚子，“我沒有怪你，你也原諒我，好嗎？”

米楠點了點頭，又緊跟着搖頭，眼眸水潤透亮，“我想原諒你，可是一想到就又會開始生氣。我不想去想，可是又會反複去想……”

“沒事。”裴丞然認真地說，“楠楠怎麽樣都好，我都愛。”

米楠眼眶通紅，“丞然哥，你過來親我一下好嗎？也許你親親我，我就好了。”

裴丞然站起來，寬闊的身形籠罩着omega，讓他完全的陷入自己的陰影裏，俯身在米楠的眉心落下一個吻。

米楠仰起頭，淚水順着眼角滑落，迎上alpha的薄唇。

作者有話說：

懷孕蠻辛苦的，情緒不穩定，還有身材、生活上的變化都很大，好在楠楠有老公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