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走得慢一點
童老爺與許青天很是投緣,倆人聊得忘了時間,直至府衙的人來請,許青天才想起自己還有公務要處理,他剛剛調任溫城任兵馬指揮,公務纏身,今日能來童府為一個小輩慶生已是十分難得,更是體現出了他們一家對童家的重視,這讓童老爺十分高興。
送走了許家父子之後,童老爺又對着童洛錦一番教育,讓她對許倬雲的态度好些,畢竟日後還要相處的。
童洛錦聞言心中冷嗤,面上但笑不語。
童老爺說不動她幹脆不說,不想讓她毀了自己的好心情,擺手道:“我看小七那孩子替你擋了不少酒,也像是醉了,你抽空去他那裏瞧瞧。”
童洛錦的心思收了回來,他真的醉了?
出了院子,童洛錦的腳步在原地停留了許久,還是沒忍住換了個方向,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朝着童溫祺的院子走去。
童溫祺蹲在石桌旁邊逗弄兔子,這兔子的祖宗還是童溫祺的“弟弟弟媳”們,那兩只童洛錦幼年時養在身邊的被喚作“小四小五”的兔子,這麽多年過去了,兔子一茬又一茬,到現在還有後代養在童家裏。童溫祺手裏拿着兔草,正一上一下的晃,仰着腦袋的兔子在嘴巴裏幹嚼着唾沫,一口兔草也沒撈着。
兔子急了,直起身子去夠童溫祺手裏的兔草,童溫祺便惡趣味般的将兔草舉得更高。
像個壞心眼的小孩子。
童洛錦站在院子門口看了一會兒,決定出聲解救這只無辜的兔子,于是她喊道:“童溫祺。”
童溫祺一愣,他沒想到她會這會兒來,一時間始料不及,想要站起來卻不慎磕在了桌沿上,這副狼狽的模樣倒是坐實了他醉酒的說法。
童洛錦上前,将他打量了一番,童溫祺臉色如常,瞧不出什麽異樣——不過他一向如此,旁人醉了會有異常,但是童溫祺不管是生理上還是心理上都一如既往。
她問道:“你醉了?”
童溫祺對她的問話始料未及,愣在原地,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沒說話。
童洛錦嘆了一口氣,想到他是為自己擋酒才喝成這樣的,又有些不忍,補了一句:“廚房熬了醒酒湯,喝過了嗎?”
童溫祺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聽懂,微微歪着頭“啊”了一聲,臉上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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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挺可愛。
這樣一個想法在童洛錦腦子裏一閃而過,又迅速消失不見。
“你進去坐着。”
童溫祺果然乖乖地往裏屋走去,童洛錦跟着他進屋,看着他在椅子上坐定,這才轉身往外面走去。
不成想袖子被人一把拽住。
童洛錦道:“你做什麽?!”
童溫祺低着頭,看童洛錦袖子上的花紋,是銀色的繡線刺成的鳶尾,朵朵盛開,高傲又美麗。
童洛錦道:“松手。”
童溫祺不松手。
醉鬼是看不懂生氣的表情的,童洛錦只好軟了口氣,誘哄道:“聽話,松開我的袖子。”
果然,童溫祺對于這樣軟乎乎的話才有反應,問道:“阿姐去哪兒?”但是拽着她袖子的手還是沒松開。
童洛錦沒好氣道:“去給你取醒酒湯。”
童溫祺“哦”了一聲,道:“我去取。”
童洛錦嘆為觀止,第一次見喝醉的人自己去給自己取醒酒湯的,這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
好說歹說,童溫祺就是不肯撒手,說得狠了,他便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上下煽動,一副很受委屈的模樣,童洛錦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臉頰,他的臉好似玉石雕刻出來的人像一般,清冷又精致漂亮,泛着瑩瑩光澤。
“童溫祺,你是不是有病?”
聞言,童溫祺竟認真想了想,而後緩慢又堅定地搖了搖頭。
童洛錦:“……”她以前怎麽沒有發現童溫祺喝醉了是個十足十的蠢貨。也對,童溫祺以前謹慎得很,從不肯讓人發現自己的把柄,又怎麽會放任自己在旁人面前喝醉呢。
這樣一想,倒顯得眼前這個蠢貨可愛多了。
她又問:“我是誰?”
童溫祺道:“阿姐。不對……”他面色猶疑,思忖良久,“是……阿錦。”
童洛錦被他這一聲“阿錦”喊得汗毛倒立,全身發麻,直接讓她閉嘴,童溫祺不明白自己為什麽被她訓斥了,但還是乖乖閉嘴了。
“你……”一句話在嘴邊環繞多時,哪怕眼前的人醉了,或許他醒來之後什麽也不會記得,但是她嘴邊這句話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罷了,你且同我一道去吧。”
他帶着童溫祺去取了醒酒湯回來,看着他喝下,童溫祺像是認人的小獸一般一直在她身側偎着,也不說話,也不幹什麽事。童洛錦覺得這種氣氛詭異得很,讓她如坐針氈,十分不自在,便想找個小厮來照顧他。
結果站了一半又跌了回去——有人扯住了她的腰帶。
童洛錦:“……”
他咬牙切齒道:“……童溫祺!”
童溫祺這碗醒酒湯算是白喝了,左右不肯松手,他坐在椅子上,扯住了童洛錦的衣衫,半個身子貼在童洛錦的後腰處。
好似被火灼傷一般,童洛錦幾乎要跳起來,但是她又像是被人點了穴,怎麽也動彈不得,只有意識是輕飄飄的,看着自己的軀殼像塊木頭一樣僵直在原地。
“阿姐,”他說話間,氣息便隔着薄薄的衣衫鑽進她的腰窩處,“你別走。我好想看看你。”
童洛錦狠狠閉上眼。
“……童溫祺,你瘋了。”
不止童溫祺瘋了,大概她自己也瘋了吧,要不然為什麽她不推開身後的人呢。
“阿姐,我從小就站在你背後,你為什麽……不肯回頭看看我呢……阿姐,我不想走在你身後了。”他道,“我想站在你眼前。”
童洛錦的思緒忽然飛回了上一世,她這些年已經很少想起上輩子的事情了,要不是依舊在探查童溫祺的身世,有時候她都會被眼前平靜寧和的假象所蒙蔽,想這樣生活下去。
她想起以前自己跟在童溫祺身後,怎麽也追不上他的腳步,她抱怨道:“小七,你就不能等等我嘛,我這樣只能看見你的背影。”
“你就不能走的再快點嗎?”
男子冷漠的聲音隔着歲月時空,鑽進她的耳朵,與身後人的聲音重合。
“阿姐,你就不能走的慢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