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到地獄的第十五天她回想了

晴子身上穿着的還是在盂蘭盆節慶典上的那身華貴的訪問着,獄卒恭敬地站在她的身後,讓人一眼就能看出她主事人的身份。

她這副與鬼燈肖似的臉平時面無表情時莫名有種威嚴之感,看上去相當能夠唬人。

“我想再見到我的兒子一面。”吉野凪并不了解晴子的脾性,但見晴子既然問了,她不想放過這個機會,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類似的願望幾乎十個亡者裏有八個都有,放在以前的話,晴子并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但是現在……

名錄上只寫明了亡者包含死因在內的基本信息,咒靈這個詞語在這些信息之中完全可以說得上是無比的突出。

雖然每年因為咒靈的出手而無故死去的人不知凡幾。但是大部分案例都發生在公共場所,就是居民區也是那種人口比較密集的居民區,這樣多人負面情緒的堆積才有利于滋生咒靈。

像她之前參與過的別墅咒靈祓除任務之類。雖然地處偏僻達不成多人負面情緒這樣的條件,但它是有多年時間的積累在。

吉野凪是在自己的家裏獨處時被咒靈殺害的,他們家的地址,晴子模模糊糊地有些印象,記得那附近的居住的人口并不算多,連房屋住宅的建築歷史似乎也并不能算久。

最近的事情一樁接着一件,這樣的異常情況……

“你先帶這些亡者離開吧,這個人交給我,幫我向鬼燈大人說明一下,謝謝。”

晴子轉頭對着身後的獄卒吩咐道,獄卒見她作保,外加晴子本身在地獄也是名聲在外,只唯唯諾諾地應了,領着亡者隊伍穿越了現世與彼世的界限,進入了地獄。

“只有一個亡者的話幾乎就沒有什麽影響了。”晴子稍稍提高了聲音,示意站得遠遠的五條悟走過來,将自己的推測告知了他,五條悟摸了摸下巴,思考了兩秒,點頭肯定了晴子推測的合理性。

“這位先生身上的衣服……”吉野凪看向五條悟,猶豫道。

因為已經離開地獄、不需要再掩人耳目的緣故,五條悟早就把那一身深藍色浴衣給換了下來,重新穿回了高專的校服。

不過高專校服可和外面的學校不一樣,每個學生的款式随着要求的不同也會有細微的變化。

雖然說大體上來看是一家的,不過乍一遇見,不熟悉的人不好妄下這個判斷。

不過既然有特殊的反應,就說明吉野凪應該是見過穿着類似高專校服的人,或者,就是高專的學生。

“你認識什麽穿着與這一身類似衣服的人嗎?”晴子比了比站在身旁的五條悟問。

“我的兒子新認識的一個很可愛的孩子,叫虎杖。”吉野凪感覺出來這兩個人身上都沒有什麽惡意,五條悟身上更是穿着與虎杖悠仁類似的衣服,這才決定說明細節。

“吉野凪?”五條悟倏地一擊掌,恍然大悟,“你就是吉野順平的母親啊。”

他知道晴子對此一無所知,解釋說:“這件事談起來可能會有些複雜,不過,吉野順平現在已經确認轉學到高專,成為第四位一年級生了哦。”

整個事件的從開始到結束五條悟都并沒有親身參與,只從幾個當事人口中搞清楚了來龍去脈而已。

他之所以記得這個名字,還是因為回來之後,幫忙辦理轉學手續的時候看過一眼吉野順平的資料。

因為壓根沒有刻意去記憶的緣故,憑着那一眼的印象,直到剛剛他才想起來。

就這麽兩句話,透露的信息已經差不多了。

晴子揉了揉額角:“見面的話,等到明年的盂蘭盆節還可以再見的,至于現在的話,你有什麽話……算了,你寫下來吧。”

還好她有随身攜帶地獄裏出産的筆和紙。不然的話現世的筆紙吉野凪也是用不了的。

以示禮貌,晴子背過身去,等待吉野凪寫完她想要傾訴的話語。

她原本以為要等上一段時間,雖然不太了解這些,但是在賽河原混跡的那段時間裏,還是有看見幾個性格安靜的小孩咬着筆杆愁眉苦臉地想給在現世的家長寫寫畫畫一些什麽的。

是一項要耗去不少時間的大工程。

不過這還真是勾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憶啊。

在等待的時間裏,晴子不自覺地出了神。

在鬼燈大人沒有把她帶走之前,她在地獄度過的時間是完全說不上愉快的。

待在那個「殼」裏的時間過得實在是太漫長了。但晴子知道自己遲早是要出去的。所以她在「殼」裏謹慎地觀察過一陣。

這裏的人似乎都是額上系着白色的東西,穿着一身單衣呢。

這樣的衣物穿着對她來說完全在可以變化出來的範疇之中。

只是,作為一團能量的「靈」,即使出去了,她也和外面的那些人有很大的不同啊。

她在「殼」內轉來轉去轉了幾十圈,最後決定用這裏的能量為自己做一個類似三途川每天都會經過的那些家夥那樣的身體。

但這并非是簡單的事情。

三途川邊的亡者們來來去去了一批又一批,她卻只能固守在這樣的能量球內,把這樣每日都類似的下亡者餃子似的風景當作是唯一的慰藉。

但是有一個人是不一樣的,他幾乎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一次。

在出現第一次時,他還仔細探查過自己的狀況,不過他失敗了。

在那之後,晴子時不時就能看見他過來一回,拿着個小本子在紙上塗塗畫畫,口中念念有詞,仿佛是在記錄着什麽。

晴子并不在意他的舉動,只是那個人比較特殊,她記住了對方純黑的短發和眼瞳,以及那被豔紅紋路勾勒去了大半的眼角。

十年的時間裏,晴子見到時間最多的就是這個人。縱然他們之間并沒有交流,晴子的心裏還是對他升起了一點親切感。

她看向自己已經自然凝成的身形,一揮手,已經變得趨于透明的「殼」之上浮現出了晴子的面容。

不知道是世界平衡有意的安排或者是巧合,晴子使用了許多力量凝成的身軀确确實實是人類的身體。

而她幾乎是在第一眼就認出了自己這張臉與經常見到的那個人的肖似。

說不上的心虛情緒爬上心頭,但長都長了,總不能再把她打回去重新長一遍吧?

在這期間,她早已經攢好了能夠離開這個「殼」的能量。

出來之後,晴子并不打算再在這個自己已經看了十年的地方繼續停留,而是向前行進,來到了賽河原。

經過一段時間的仔細觀察之後,她順利以亡者的身份,混進了賽河原的孩子們之中。

“你們在做什麽啊?”與其他頭戴白色天冠的孩子不同,以松松垮垮的白色布帶遮住眼睛的女孩問道。

她的眼神清澈無比,對她來說,一切都是未知且好奇的。

“在給爸爸媽媽寫信。”一個梳着羊角辮的女孩壓低聲音回答道。

“爸爸媽媽……那是什麽?”晴子下意識地嘟囔了一句,羊角辮女孩也茫然地看向了她,顯然不知道為什麽有人需要被科普爸爸媽媽是什麽這樣的概念。

賽河原顯然還是脾性惡劣的孩子占了大多數,他們待在這裏受刑的過程太無聊,總是以捉弄獄卒取樂。

而來到這裏之後格格不入的晴子也成為了他們的目标。

“哈哈哈……怎麽會有人連爸爸媽媽都不知道是什麽啊?”一個小男孩站在她們身後,明顯是聽去了全部的對話。

“我說,你該不會是沒有父母,或者是被抛棄的人吧?”他的惡意幾乎毫不遮掩,直直地刺向了晴子。

男孩是一個小團體的「首領」,他一笑起來,其他幾個孩子立刻趕過來附和男孩。

“我說,你這家夥真的是人類嗎?怎麽可能有人連父母都沒有啊?”

不知道哪裏來的話語傳入了晴子耳中,她原本漠然地看着這一切的神情終于有所動容。

男孩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自從晴子來之後,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獲得了不少孩子的崇拜,也動搖了他的「地位」。

如果不是為了擁有自己的身體的話,她其實完全可以提早個三五年出來的。

她是不是人類?

晴子回過神來,剛準備讓五條悟先行離開,代為轉交這件事她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做好,就聽見吉野凪自背後站起了身:“我寫完了。”

這麽快?

“不需要再多寫些什麽嗎,我現在并沒有很趕時間。”晴子低頭粗略地掃了一眼折好的紙張,聲音溫和地說道。

不管是從時間還是從這背面隐約的墨跡上來看,吉野凪應該只寫了一兩句話而已。

她面上困惑的情緒太盛,卻見對方面容微微滞澀,将視線定格在她手中拿着的那張紙上,似乎是有些感傷:“雖然到最後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什麽讓我不得不離開那孩子的。但是既然已經離開了,我只希望他自己一個人也能夠好好地走下去。”

說是這麽說,但是果然還是很難過的吧。

她能判斷出對方現在正處于一個這樣的情緒之中。但她自己卻再清楚不過,盡管已經改善了不少。但她在共情的能力之上仍然有欠缺不足的地方。

就像是現在,她還是無法理解吉野凪的難過。當時在賽河原,她把男孩和他的跟班都狠狠地揍了一頓,以她的身體素質,應付這些孩子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在那不久,她就被鬼燈大人接走了。

那邊吉野凪似乎還是想要交代些什麽,晴子反手扯住了身後五條悟的衣袖拉了拉。

這個時候就應該是教師來傾聽家長的訴求嘛。至于她,只要當一個默不作聲的旁觀者就好了。

五條悟若有所覺地瞥了她一眼,因為吉野凪還在場并沒有立刻點破。

他只是右手搭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随後借着這個姿勢上身下傾,隔着墨鏡的眼瞳盛滿了笑意,正溫柔地注視着她。

五條悟唇瓣微動,無聲地說了兩個字。晴子也下意識地跟着在心底念了念。

他說的是:“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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