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流水無情

淩雪棠看着蓋頭下的慕仙宜，亦是一愣，倏忽才反應過來似的，蹙起眉頭，別過了臉。

慕仙宜見他耳朵好像紅了一點，知道他是被自己的美貌驚豔了，心中得意，正要跟他說話，就見他單膝下跪行禮：

“微臣參見公主殿下。”

公主地位尊貴，即便是夫妻，見面亦是需要行禮的。

慕仙宜被他的舉動驚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下意識想去攙扶他，随即又覺得自己要矜持一些，便端坐着道：“起來，你我夫妻，不必多禮。”

淩雪棠起身，身上的所佩的大婚必需的玉佩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聲響。

慕仙宜咬着唇，十分嬌羞，想看他，又不敢看他，想了想，還是擡頭看他，但是一擡頭，就碰上了對方的目光，連忙又低下頭來，臉上燙得緊，心兒撲通撲通亂跳，說：

“驸馬……以後見面，都無需行禮！”

他們本是夫妻，就應該親親密密的才好，行什麽禮弄得這麽生分？

“那微臣的父母呢？”淩雪棠語氣冷淡。

慕仙宜忙擡起頭來，認真地說道：“要行禮的。”見對方面色忽的冷了三分，又忽然揚着小臉笑起來，說，“他們先給我行君臣禮，我再給他們行兒媳禮。”

那張俊美又冷漠肅殺的臉便柔和了幾分。

“我看過《打金枝》的，我又不是那個蠻不講理的公主，我可懂事可孝順了。”慕仙宜乖巧地笑道，想着在驸馬面前自誇自擂，不由得有點害羞，絕美嬌俏的臉上緋雲橫生，“外邊傳的才不是真的呢！”

淩雪棠沒說話，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慕仙宜見他不理自己，笑容漸漸也淡了下去——

驸馬一點喜色都沒有，難不成一點也不喜歡我？

不過許是還不熟悉，不喜歡我也很正常。再說我家驸馬是個将軍，想必向來沉默寡言不愛說話。沒關系，他不說話我說就好了。

“驸馬，你……你餓不餓？”

“我不餓。”淩雪棠仍是面上平靜。

“可，可我有點餓了……”慕仙宜看向桌上的糕點，小心翼翼地問淩雪棠，“我能不能吃一塊？”

“嗯。”淩雪棠轉身将整盤糕點都拿了過來，送到慕仙宜面前。

慕仙宜手快，拿了一塊，又委屈巴巴地擡頭看他：“我能不能再拿一塊？”

“嗯。”

于是慕仙宜高高興興地又拿了一塊，這下一手一塊，剛想吃，看了一眼邊上的淩雪棠，又不好意思起來，說：“你別看我，你看着我吃不下。”

淩雪棠蹙着眉頭遲疑地看着他，随即背過了身去。

慕仙宜一愣，脫口道：“驸馬你轉過去幹什麽呀？”

“你自己叫我別看。”

“我不是這個意思呀。”慕仙宜哭笑不得，“那你還是看我，看我看我。”

淩雪棠轉過身來，沉着臉，別開了目光。

慕仙宜便一邊吃糕點，一邊說：“你以後別叫我公主，叫我的名字，我叫仙宜，我母妃叫我仙兒，我還有個乳名，叫玄玄，我父皇給我取的，好不好聽？你可以挑一個叫我。”

淩雪棠卻眼眸落下，嗓音淡漠：“微臣不敢越矩。”

慕仙宜一愣，小臉上染了失望，一下子連口中的糕點都失了滋味似的。

淩雪棠那雙深邃的黑眸望向他，目光熾熱，卻無半分溫情：“微臣得陛下隆恩，尚公主為妻，實是莫大榮幸。日後微臣會謹守本分，也希望公主恪守禮法，不要為難微臣和微臣一家。”

慕仙宜心中一驚，這下是連半口的糕點也吃不下去了。

他不蠢，自然明白淩雪棠的話中之意是什麽：“得陛下隆恩”，說明他娶他不是自願的，“希望公主恪守禮法，不要為難微臣和微臣一家”，是要他日後不要驕矜蠻橫，不要給他們淩家制造麻煩。

他忽然明白過來，淩雪棠為什麽臉上一絲喜氣也沒有了。

他們淩家跟別家不一樣，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他淩雪棠更是對他毫無好感，娶他只是礙于他父皇的威勢，不僅如此，還覺得他嫁到淩家是個天大的麻煩！

慕仙宜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聽過這樣難聽的話，宮裏頭大到皇帝，小到宮女內侍，哪個不是哄着他捧着他，只要他高興？

心裏難受得緊，喉頭像鲠了塊布，眼角也酸澀起來。

他很想跟淩雪棠發脾氣，罵他一頓打他一頓，叫他跟自己說好話，可是轉念一想，自己要是這麽做了，那不正應了“驕矜蠻橫”“驕縱任性”的名聲嗎？

他只好忍着眼淚，擡起頭，努力看着淩雪棠說：“我會乖乖的……你、你別嫌棄我。”

淩雪棠蹙起眉頭看着他。

他只覺難堪，只好紅着眼角別過頭去，然後勉勉強強地把手裏剩下的糕點給吃完了。

只覺自己出生到現在就沒這麽委屈過。

這吃在口中的糕點也苦澀得要命

“早點休息。”淩雪棠看也不看他，目光望着別處，“微臣去耳房，公主若是有需要，可以随時叫我。”

慕仙宜眼睜睜看着自家驸馬大步流星、毫不留戀地走到一邊的耳房去了，這下更委屈了，再也忍不住，眼淚啪嗒啪嗒地掉——

淩雪棠這個大混蛋，臭東西，竟然敢這麽對自己！

真是過分！早知道他嫁豬嫁狗也不嫁給他了！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