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警告
沈青白一路裝暈,被折南抗進了所謂的水牢。
吱嘎一聲,鐵門應聲而開,折南把沈青白随意丢在門口,自己先去做準備。
隔着一扇玄鐵屏風,沈青白看不到折南這會在忙什麽,但他環顧四周,卻為眼前所見狠狠吃了一驚。
沈青白想,或許比起水牢,稱此處為血牢還更合适些。
入眼是十丈見方的石室,石室中央又挖出藥池,藥池底下大約通了哪處地下溫泉,居然是活水。
然而真正可怕的,卻在藥池上方。
沈青白略略擡眼,見有數十道金鈎由上而下倒垂下來,每一道鈎子上,都挂拽着一名姿容绮麗的美貌少年。
這些少年全都被金鈎穿了肩胛,且在手腕,腳踝,右胸處各被劃開了一道傷口。沈青白以神識查探,發現他們身上都被塗了一種古怪的藥,用來保證這五道傷口永不結痂。
除此之外,他們的右半邊臉都被毀了,有些是被火燒過,有些是被刀割過,嚴重一點的,連眼珠都被挖了出來。
起初沈青白以為他們都已經死了,可是漸漸的,沈青白看到他們的胸膛還在輕微起伏着。
他們竟是還活着,還在艱難喘息。
殷紅血珠順着他們白淨赤。裸的身體滑落,滴在藥池中,将池水染成淡淡的紅色,濃重的血腥味幾乎是撲鼻而來,彌漫在整間石室。
關水牢……原來竟是這麽一種關法。
屏風後叮叮當當響了一陣,不多時,折南很快便回來了,手裏還端着一個藥碗。
沈青白即刻閉眼,故意将呼吸斂得很輕,做出一副重傷又消耗過度的憔悴模樣。
下一瞬,他感到折南伸手撫上了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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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修的是火骨,折南的體溫卻比屍體還冷
“真可惜,我方才走得急,都還沒來得及問阿翡,問他覺得你臉上哪處最好看。”折南喃喃自語着,半拖半抱地将他弄進牢裏,解了手指上纏裹着的黑色皮革。
緊接着,冰涼指尖劃過臉頰,點在鼻梁上。沈青白聽見折南低低笑了兩聲,心情似乎很好。
折南對着早已“昏迷”多時的他道:“不過沒關系,就當是鼻子最好看吧。”
“我真是太讨厭你們這些臉蛋漂亮的人了,不像我,必須每隔三日來這裏泡一泡,才能勉強保住一張好臉皮,有時候忙起來,就什麽都顧不上了。”
“沈青白,你的鼻子真好看,只要割了你的鼻子,阿翡就不會再喜歡你了吧。”
“安心,我的刀很快,只一下就割完了,不會很疼的。”
“……”
…
砰——!
就在沈青白忍無可忍,被折南叨叨的渾身都是雞皮疙瘩,險些當場出手把對方拍死時,水牢的門驟然被從外撞開,驚得沈青白立馬又把眼睛閉上了。
然而另一邊,成小山在風風火火撞開牢門,親眼見着水牢裏的可怖景象後,頓時就被吓得啞巴了。
說句實話,劇本裏對于折南喜歡用活人做血滴漏這個壞習慣,只是簡單的一筆帶過,從沒仔細描寫過布景。成小山以前也只把它當背景板看,認為這只是從側面襯托折南心狠手辣的一點小手段,腦子裏根本就沒什麽畫面感。
畢竟審核制度在那擺着呢,太血腥暴力的東西,就算拍出來也上不了星。
換句話言之,成小山真的從始至終都沒有想到,折南竟是這麽做血滴漏的。
他還以為折南只是在別人手腕上淺淺劃一刀,看着他們多流點血呢……
初時的怔愣過後,成小山後背緊緊抵貼牢門,腳底生根,腿軟得一步也邁不開了。
這裏血腥味太重了,熏得人想吐。成小山胃裏翻江倒海的難受,卻又礙于魔頭身份,連擡手捂嘴都不敢。
和被吓得張不開嘴的成小山相比,折南就表現得鎮定多了。
折南見成小山來了,先是眉頭一皺,而後便放下手裏藥碗,徑直向成小山走過來。
成小山:“……”
看着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折南,成小山表面古井無波,內心排山倒海。
有那麽一瞬間,成小山覺得自己魂都被吓沒了。他的肉身站在這裏一動不敢動,全憑肌肉記憶彎着唇,飛出去的那縷可憐魂兒,卻在沒完沒了地抱頭尖叫。
你個死變态不要過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電光火石間,成小山勉強忍住舉雙手投降的沖動,明明在心裏把嗓子都喊劈叉了,表面卻還得裝作若無其事,居高臨下睨着跪在他腳邊的折南。
對着折南,成小山完全不敢先開口,只好秉持着敵不動我也不動的保命原則,任由折南為他搬來石椅,再珍而重之捧起他的一對裸足。
用溫水浸過的柔軟綢緞包裹住皮膚。折南一邊低頭為成小山擦拭腳底污泥,一邊皺眉抱怨道:“地上涼,宮主出門怎麽不穿鞋?”
成小山:“……”
這人仿佛是有什麽大病!
成小山都快被折南的反複無常折磨崩潰了,腦子慢了半拍,心說我是誰!我在哪!我到底是來幹什麽的啊!
……哦對,我是來救沈青白的。
不……不對,我是來救我自己的,人家沈青白可是主角,殺不死,只會在受傷之後狠狠記我的仇,等到時機成熟了,再一劍把我插死而已……
這麽想着,成小山眼睫顫了顫,目光越過折南,看向折南身後不遠處,一直都處于昏迷之中的沈青白。
察覺到成小山的眼神落點,折南頓時就把眉皺得更緊了。許是有血氣滋養的緣故,折南的右半邊臉竟是在慢慢變得年輕,轉眼便恢複得同左半邊臉一樣了。
也是直到這時候,成小山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折南原本的樣貌竟然很溫潤。
眉又細又淡,眼睛又生得精致清雅,臉上沒有多餘表情的時候,看着就像是一尊慈悲的佛,根本不像個魔修。
當然了,說他不像魔修,前提是先忽略他那一身濃到已經化不開的血腥氣。
右腳很快便被擦幹淨了,成小山依言踩在軟緞子上,動作僵硬地擡高左腿,因為太害怕,腳趾一直緊緊蜷着。
又過了一會,折南見成小山打定主意不肯先開口,忽然長長嘆了聲氣。
折南道:“宮主,我可以替你捉來更多的水骨修士,供你止疼,但沈青白絕不能留。”
折南那邊話音剛落,成小山立馬想也不想地搖頭,開口簡明扼要,“本座只要沈青白。”
要別人有屁用,他又不會真的去雙修。
聽見成小山這麽說,折南面上一僵,捉着成小山腳踝的力道,不自覺就變得更重了些,幾次欲言又止。
“可是天玑閣的預言怎麽辦?”折南遲疑着沉聲提醒道:“宮主難道忘了,想當年……”
餘下半句話沒有說出口。折南無聲地張了張唇,頗不贊同地望進成小山眼裏,還想再勸。
成小山卻只管一臉麻木地看着他,心說大哥你可別看我了,我這劇本最早就寫到神玑六年,再往前全是背景板,寥寥數言三行帶過去的那種,我上哪去補什麽想當年。
想當年啊想當年,哪個編劇會沒事閑的給炮灰寫人物小傳!
受不了了,這牢裏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再呆下去就真要吐了……
就在兩人默不作聲地彼此對恃時,成小山掩在袖子裏的手緊攥成拳,幹脆把牙一咬,決定盡快結束戰鬥。
于是成小山驟然發難,一邊努力回憶原主的正确打開方式,一邊擡腳踩在折南肩頭,惡狠狠踹了折南一腳,力道毫不留情。
成小山惡毒又傲嬌地道:“本座的事,何時輪得到你一條狗來置喙?”
折南顯然沒想到成小山會這麽做,當即被踹得歪了一下肩膀,目露幾分驚訝。
四目相對,折南隐隐感到自家宮主最近似乎不太對勁,不禁話變少了,還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不再事事都與他分享。
最奇怪的是,他家宮主最近好像确實只把他當成了一只可有可無的狗,全然不顧他們一起長大,一起從屍體堆裏殺出來的情誼。
看來,天玑閣果真所言不虛,沈青白于他們未央宮而言,是個大禍害。
思及此,折南面上恭敬稱是,在成小山看不見的角度裏,眼底卻有一抹猩紅轉瞬即逝。
大門這邊,見折南松了口不再阻攔,成小山差點喜極而泣,激動到落淚。
太好了,小命又保住了。成小山心有戚戚地想。
等激動完了,成小山本來想即刻起身,直接把沈青白抗回自己的寝殿,無奈兩股戰戰,腿已經軟的站不起來了。
成小山:“……”
成小山:“……知道誰是主子便好,還愣着幹什麽?趕快派人把他送回本座的寝殿!”
嗚嗚,本座真的是好聰明!還知道在關鍵時刻合理利用資源!
話一出口,折南又定定看了成小山半晌,最終選擇暫時妥協。
只是在喊人把沈青白送回去之前,折南卻忽然斂了笑,倏地起身将成小山逼在石椅之中,語氣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有勞宮主提醒,我當然知道自己是什麽身份。”
“但是也請宮主牢記住自己的身份,盡快将骨橋修好,不要太過玩物喪志了。”
頓了頓,細長眸子眯起來,傾身更湊近了些,将面前之人死死困在自己雙臂之間。
“都言事不過三,我先前已經幫你搪塞過尊上三次,若是還有第四次……恐怕就連我也救不了你了。”
成小山:“?”
他在說啥?劇本上有這段詞兒嗎?這個折南咋和劇本裏寫的有點不一樣?
煩死了!真是煩死這個到處都是魔改的世界了!這讓他就好像一個睜眼瞎子似的!
…
然而,正當成小山整個人迷迷茫茫,本能大睜着眼,試圖充分理解折南話裏的意思時。玄鐵屏風前方,原本應該佯裝軟軟躺在地上的沈青白,卻已毫無聲息地半坐起身,若有所思地往這邊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