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師兄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詩經》

謝君宇長期單相思，除了趙卿月，誰也入不了他的眼。

後來，就連掌門都開始心疼愛徒謝君宇，找機會将他和趙卿月湊成一對未婚道侶，希望他能得償所願。

為了籌辦道侶大典，大師兄謝君宇廣發請帖，親手改造新房，拔自己的龍鱗為趙卿月煉制防禦法衣，在齊物閣定做情侶法器，還特意跟合歡宗的宗主學了一種法術，能讓道侶随意借用他的靈力。他想給趙卿月一個驚喜，給彼此一個難忘的結契儀式。

趙卿月把一切都看在眼中，不知不覺就上了心。她十分認真，一針一線地繡嫁衣。

誰知就在道侶大典的前一夜，暗戀謝君宇的惡毒女配秋慈給他種下合歡宗的銷魂散。

謝君宇原本就在求偶期，長期被壓抑的本能，一朝爆發，讓他難以自控，漸漸失去理智，滿腦子都是把趙卿月叼回來，用尾巴瘋狂地纏繞她、跟她生小龍的念頭。為了不傷害未婚道侶，他打暈秋慈，跌跌撞撞地跳進寒潭，準備熬過去。

誰知女主南宮芷喝醉酒，誤入謝君宇的住處。酒壯色膽，南宮芷也跟着跳進寒潭，抱住他不撒手。

大紅的燈籠挂滿回廊，到處都是喜慶的色彩。

謝君宇撐着最後一絲理智，推開南宮芷，去找趙卿月。誰知南宮芷直接用捆仙繩綁住他，拖進屋裏摸尾巴、揪龍角、玩貼貼。銷魂散侵蝕神智，等謝君宇清醒過來，發現意外失去貞操，道侶大典仿佛一場鬧劇。

謝君宇心有白月光，一時間無法接受這樣的事，一連沐浴數次，坐在地上，手中緊緊地攥着趙卿月送給他的劍穗，望着屋中那些喜慶的裝飾發愣。

南宮芷心灰意冷，決定放手。于是她最後一次親吻謝君宇，咬破他的薄唇，讓他記住：睡了他的人是南宮芷，然後潇灑轉身，進入一處秘境，和男主結伴，一同探險尋寶，打怪升級。

謝君宇是一條非常純情的龍，對此生第一個女人的感情十分複雜，他化作原形，盤在後山胡亂甩着尾巴，将一座小山都給折騰塌了，才下定決心去找趙卿月退婚。他說：已經對不起趙卿月，不能再負了他的女人。

正趕上修真界浩劫，各大仙門被迫聯手，齊聚鎮魔司。南宮芷和男主卿卿我我，打情罵俏。謝君宇冷眼旁觀，不願意跟南宮芷說一句話，卻一次又一次地守護她，最後，謝君宇為救南宮芷陷入絕境，身中數十劍，卻撕下一片衣袖，遮住她的眼睛，不讓自己的血吓到她。

謝君宇的結局是：他将南宮芷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獨自引開追兵。男主吃醋，拒絕救援，謝君宇被抽筋剝鱗放血剔骨，也不肯透露南宮芷的藏身之地。他的龍鱗、龍筋、龍骨都被煉制成頂級的法寶，最後只留下一座衣冠冢。

恰逢忌日，南宮芷去掃墓，獻上一束墨菊，以龍骨法寶為引，凝聚謝君宇的龍魂。謝君宇成為強大的劍靈，失去所有記憶，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依然時刻守護着南宮芷，硬生生讓男主隔三差五就喝上一整壇老陳醋。

這是一個天虞派幾乎全員BE的世界。

大師兄被女主盯上，是在鎮魔司門口。

師尊重傷昏迷，開啓“植物人模式”，是為了調查鎮魔司的天級案件。

塗山青是去鎮魔司找女主，才被制成純白的狐裘。

卿月決定前往劇情的觸發地點——鎮魔司，拯救親友團。然而她此刻一貧如洗，還得先賺錢才能湊齊路費。淦，再次問候魔尊金世離。

塗山青的聲音将卿月的思緒打斷：“不關大師兄的事，我樂意當個大美人。我們塗山的靈狐，不能被人比下去。”

塗山青雙手掐訣，只聽嘩啦啦一陣水聲，一條水龍從池塘中騰空而起，呼嘯着在清靈草的上方盤旋一圈，來了一場局部降雨，給靈植澆水。

斜風細雨中，卿月拿出沒喝完的靈泉水，随手灑上幾滴。清靈草的葉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新芽，長高長大。一株靈草，直接變成二十四株，而且全部成活。

卿月又實驗了幾次，發現靈植完全可以采用扡插、分株、嫁接、組織培養等園藝技術大量繁殖。比種花種菜更加簡單，因為靈植不需要施肥，擺個聚靈陣，或者噴灑一點靈泉水，就能讓它們茁壯成長。

《靈植師手冊》中記載——高級靈植師的評定标準是：能用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方法，将一株靈草培育成多株靈草。

塗山青伸出一根手指，撥弄着一棵長得酷似小兔子的靈草，“卿月，執事長老說過，成為中級靈植師，獎勵三千中品靈石。成為高級靈植師，獎勵三千上品靈石。成為天級靈植師，獎勵一座靈石礦。你要不要去試一試？”

卿月原本就是這樣打算的。

別的修士可以打坐吸收天地靈氣，或者手握靈石補充靈力，她不行。她失去靈根，不僅無法直接從外界獲取靈氣，體內的靈力還在漸漸溢散。她的身體就像一個漏鬥，靈丹妙藥、靈米靈果，無論多少好東西填進去都會漏掉。她的修為只是暫時穩住了。如果去做門派任務賺錢，不超過三天，她就會由于靈力消耗過大，金丹變築基。相比之下，成為一名高級靈植師，拿門派獎勵的靈石，最簡單。

卿月不懂就問：“初級靈植師能不能直接參加高級靈植師的職業資格測評？”

塗山青：“一般情況下不能。除非有天級靈植師願意為你擔保。”

這個想都不用想，整個天虞派，也沒有天級靈植師。丹宗年年大量收購靈藥。

卿月打開《靈植師手冊》，找到中級靈植師的評定标準——熟悉一千種靈植的栽培養護、繁育方法、以及采收方式。

她争分奪秒，開始背誦《中州靈植志》。

過了一會兒，塗山青的聲音幽幽響起：“我有一個疑問，卿月，你能拿得出報名費嘛？”

“報名費多少？”

“兩百中品靈石。”

卿月環顧四周的靈田：“把這些清靈草賣給丹宗的師兄師姐，應該能湊出兩百中品靈石？”

塗山青：“我幫你賣。”塗山青剛剛報名了中級馭獸師，培養靈獸特別燒錢，它現在囊中羞澀，沒有多餘的靈石可以借給卿月。但它可以讓丹宗的小師姐摸一摸它的耳朵，給雙倍的靈石。

她們分頭行動，卿月安心地背書去了。

職業資格測評分為“筆試”和“實踐”兩部分，金丹修士幾乎能做到過目不忘，一般情況下，筆試沒問題。大多數無法通過測評的金丹修士，都是卡在實踐這一關。打個比方：拿着食譜，不一定就能做出美味佳肴。知道怎麽種植草莓，不代表一定能收獲草莓，有可能草莓一熟透，先被鳥偷吃。

所以每年的靈植師、馭獸師職業資格測評大賽期間，天虞派總是雞飛狗跳。

卿月坐在樹上看書。

樹下光影斑駁，秋慈一邊哭，一邊尋找丢失的仙鶴。

不遠處，一名青年修士手持長劍，追逐着一只體型不輸于東北金漸層的靈貓，狂奔而來。

看那殺氣騰騰的架勢，如果鑄劍峰上允許禦劍飛行，大貓兇多吉少。

這只貓戴着項圈，圓潤的身軀，胖胖的小短腿，看起來很是眼熟，應該是塗山青報名中級馭獸師，帶回來的靈獸，項圈上還有編號——玄2828

“天地玄黃”，“黃”對應初級，“玄”對應中級，“地”對應高級。

沒等卿月打招呼，靈貓已經先一步發現卿月，順着樹幹向上爬。

四百斤的大貓，扒住樹幹的一瞬間，樹幹就發出了不堪重負的聲音。

卿月趕緊從樹上跳下來，大貓立即放過樹幹，躲到卿月的身後，“喵嗚，救命，從主峰到鑄劍峰，他追殺了我八百裏！”

狂奔百八裏的青年修士臉不紅，氣不喘，一襲樣式極簡的青色道袍，給他原本就清爽幹淨的氣質平添了三分清隽，額前的碎發被風吹起，又添三分灑脫。

除了大師兄，主峰的弟子都穿青色道袍。

“趙師妹，你讓開，我定要将這只肥貓大卸八塊。”

放眼整個劍宗，會喊卿月師妹的人，應該只有大師兄、二師兄和三師姐，卿月認識大師兄，所以眼前這位應該是二師兄蘇穆辰，劍修，中級煉器師。

卿月不動聲色地上前半步，和大貓拉開一些距離，好奇地問：“這只靈貓怎麽招惹你了？”

白月光的體質相當不可描述，她是那種傳說中的極品爐鼎——神泉之體。盡管用咒術暫時封印了神泉之體，但靈獸比修士更加敏銳，如果肢體接觸，很容易被發現異常。所以卿月會盡量跟靈獸保持距離，也會避免和任何人肢體接觸。塗山青不算，這只小狐貍是白月光從淨月河裏撈起來的冰凍九尾狐，被封印在玄冰棺材裏，白月光抱在懷中捂了一整夜，才将小狐貍救活，小狐貍早就知道她的體質。

蘇穆辰随手挽了一個劍花：“我報名中級靈植師。‘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種植了整整三個月的靈藥，被它偷吃，全軍覆沒，這次又要落選。”

報考中級靈植師，會随機獲得十種靈藥的種子，至少培育出六種靈藥，并且成功采收，才有參加筆試的資格。這些用于實踐測評的靈藥種子，種出來的靈藥不但有特殊标記，還有獨一無二的編號可以查詢，根本無法掉包。就算參賽者想要弄虛作假、偷梁換柱，也辦不到。

卿月險些被各種評不上靈植師的理由笑死——有下大雨肉靈芝淹死的，有種靈草被羊啃光的，還有養了三個月的靈藥被大貓偷吃。

當然，評不上馭獸師的理由也很搞笑，比如孵蛋失敗，仙鶴丢失，喂了一年的青羊變成烤全羊……

蘇穆辰收劍：“我都這麽倒黴了，你還笑？”

卿月輕咳一聲：“二師兄，‘全軍覆沒’是什麽情況？一片葉子都沒剩下？”

“那倒不至于，葉子還挺多。塗山青連自己都養不好，還養大貓，今天又忘記喂食。大貓把我的靈藥連根刨出來，啃得七零八碎，還在藥田上打滾兒。”

卿月：“讓我看看，也許還有救。”

蘇穆辰不信：“又想悄悄地替塗山青把事情擺平？你還有靈石那種東西呢？”

卿月擡頭看天：這世上唯有咳嗽和窮，是掩飾不住的。

靈貓瞳孔地震——青雲榜第一的趙卿月，竟然比塗山青還窮？這個修真界遲早要完。它摸摸肚子，悄悄地溜走，好餓，得趕緊覓食。

卿月拿出大半壺靈泉水，在二師兄的眼前晃一晃，等二師兄伸手要接的時候，迅速收進乾坤儲物袋。

“我師尊給的，有靈石也買不到。”

蘇穆辰的心底又升起無限希望——一滴靈泉水，就能讓一粒靈植種子生根、發芽、長葉、開花、結果，完成一個生命周期。

“趙長老還缺徒弟不？本人吃得少幹得多，能抗能打，可以放養。”

卿月的師尊趙玟，是天虞派劍宗第一高手、鑄劍峰的長老，嬌慣徒弟是出了名的。

“哈哈哈，被掌門聽見，又要揍你。”

“哈哈，掌門師尊已經三天沒打我了。走，先去丹宗拯救我的靈植。”

四天前，蘇穆辰發明留影玉，一不小心記錄下掌門洗澡照鏡子的畫面，被掌門追打了小半個時辰。但這小小的挫折，和留影玉帶給他的財富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職業資格測評大賽即将開始，九大派的弟子齊聚天虞山，大師兄的留影玉，随便一個模糊不清的側影，三百下品靈石也有人搶着買。一百枚下品靈石，能換一枚中品靈石，一百枚中品靈石，可以換一枚上品靈石，蚊子雖小也是肉，積少成多嘛。

蘇穆辰猶豫了一下，沒有用留影玉悄悄地記錄卿月的畫面，主要是怕被大師兄揍得生活不能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