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螃蟹
沈寒酥把那卷《三生萬物訣》遞給她：“這功法很适合你。”
卿月心中有點不踏實，沒有接，而是問他：“素不相識，你為什麽給我療傷的靈藥，還以秘籍相贈？”
“你可能不記得了。我曾經走上歧途，世人畏我恨我，表面阿谀奉承，其實巴不得我魂飛魄散永遠消失，是你将我拉回正道。”
沈寒酥拿出一枚紫竹玉芯腰牌，上面赫然镌刻着“天虞”兩個字。
卿月拿出自己的腰牌，對比了一下。沈寒酥的腰牌比較陳舊，無論是材質，還是雕工，都完全比不上她的靈玉腰牌。她的腰牌是內門弟子的通行證，上邊還刻着精美的符文，有清心聚靈的功效。沈寒酥的腰牌上只有那兩個字，邊邊角角還有嚴重的磨損。明顯低了不止一個檔次。
“你是天虞派丹宗的外門弟子？”
沈寒酥：“……劍宗的。”卿月果然什麽都沒想起來。他還有卿月的手帕、香囊、金釵、扇墜兒等各種小物件，如果現在拿出來，八成會被當作輕浮的登徒子。
“原來是沈師兄，剛才的藥，謝謝師兄。”
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估計是原主趙卿月結下的善緣。考慮到劍術的破綻，卿月仍然取紗布纏住右臂。
屋內的陳設簡潔幹淨，博物架上兩盆蘭草，以及成套的瓷器，瓶瓶罐罐都有，應該是各種靈藥。
卿月想了想，取出五十壺靈泉水，将幾案擺得滿滿當當：“這是我自制的靈泉水，效果一般般。沈師兄培育靈藥的時候，應該用得上。”
“我在家排行第二，你喚我二郎便好。”
沈寒酥大大方方地收下。他戴着一枚儲物扳指，更顯得手指纖長，手形秀美。
卿月走到窗前，看夕陽晚照，“沈二，我要回客棧了。”
沈寒酥：“……”
這個稱呼，和張三李四有什麽區別？
他取來一件外袍，給卿月披上，“我送你。”
“不用。”
卿月不知道的是：沈寒酥目送她回到客棧，在樓下久久伫立，直到卿月那間客房的燈亮起來。他的聲音很輕：“對不起，未經允許，擅自将你帶回修真界。”
客房的門開着，卿月的紙人替身已經變回了一張抽象的人形紙片，紙片上還有半個腳印。
玫瑰水晶眼靈蝶縮在牆角尖叫，秋慈被塗山青追得滿屋子亂跑。
“站住，立刻把卿月變回來，不然我咬死你！”
“蠢狐貍，要跟你說多少次？這叫紙人替身，趙師姐肯定是趁你不注意的時候，放出紙人，悄悄地跑了。”
天色越發昏暗，卿月點燃銅燈，幹咳一聲：“說什麽呢，我又不是囚犯，用得着逃跑？有事出去一趟，放個紙人在這裏，免得店小二以為屋裏沒人。”
她擋住秋慈的去路，神色嚴肅：“以後不許喊小青‘蠢狐貍’，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不喊就不喊。”
秋慈吐了吐舌頭，轉身就走。她生得嬌小玲珑，年紀也還小，作出這種搞怪的表情反而有點可愛。
卿月：“把門帶上。”
秋慈假裝沒聽見，走得更快了。
塗山青向往常一樣撲進卿月的懷中，然後，整只狐貍驀地僵住，全身的狐貍毛都炸起來，“卿月，這件外袍是誰的？”這上面的熏香，很像塗山青小時候見過的一個大魔頭，那是一位真正的殺神，一個人屠了半個修真界。直接導致修仙世家衰落，門派興起。
“這是沈寒酥的衣裳，天虞派劍宗的外門弟子。”
塗山青又湊上來嗅一嗅，“他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卿月：“……”
“如假包換的大美人。我頭一回見到這麽标致的。”
塗山青有些緊張：“這氣息好可怕。你離他遠一些，他很危險。”
卿月眨眨眼，脫下外袍，低頭聞了聞，明明是很好聞的味道，這麽雅致有品位的衣香，哪裏可怕了？
卿月擡頭，就看見李無憂站在門外，臉上是“平白無故遭雷劈”的震驚神色。
李無憂呆呆地站着，好半晌才說：“我什麽也沒看見。”她十分好奇那件外袍的主人是誰，修為怎麽樣，抗揍不抗揍？據說大師兄明天一早就到。
夜漸深，卿月倚着幾案，翻開書卷。和原書中描述的殘卷不太一樣，沈寒酥給的《三生萬物訣》不僅威力驚人，而且十分完整。變成什麽物種，是可以控制的。從頭看起，也不是很難懂。
蘇穆辰最後一個回來，衣袂生風。
幾個人聚在一起，進行信息共享。
蘇穆辰：“我打聽到一些事情。被害人金昭的女兒金蕊跟偃師私奔之前，偃師曾經去金家提親。金昭看不起他，把他攆出去，和寒酸的聘禮一起丢進垃圾堆。偃師是天機閣的雜役弟子，金昭認為他根本配不上自家千金，曾多次當面羞辱他。并且不顧金蕊的苦苦哀求，堅持和方家聯姻，把金蕊許配給方旭。”
他頓了頓，喝上一口靈茶接着說：“好巧不巧，方旭其實也不想娶金蕊。他早年随手放生了一只靈狐，狐妖化作美女，紅袖添香，朝夕相伴。市井傳言，偃師帶金蕊私奔。方家登門質問，金昭暴怒，派人追殺偃師。殺手追上那對野鴛鴦，當場擊斃偃師。金蕊跳河，下落不明。我去挖了偃師的墓，棺材裏邊只有一個人偶替身。使用溯洄鏡，可以看到人偶的過去，那個人偶是偃師親手雕刻的。他還活着，只是容顏快速衰老，沒有人能認出他就是偃師。”
挖墳掘墓！
衆人心想：幸虧掌門師伯不在，不然又要追打穆辰師兄。
李無憂：“繁霜城不對勁，城北的貧民窟，每天都有幾個半妖失蹤。有個半妖就在我的眼前被擄走，我沒追上。”
卿月：“我結識了方旭身邊的狐妖，它說方旭救下一百多個半妖，傷得很重。對了，那只狐妖已經被金昭打回原形。”
秋慈：“所以說，偃師和方旭，都和被害人金昭有矛盾。也都出現了疑似殘殺同門、導致‘同根咒’發作的症狀？”
蘇穆辰：“沒錯。”
卿月拿出一千六百枚上品靈石，“方家先給了兩千上品靈石的茶水錢。加上大師兄，咱們一共五個，一人四百。大師兄的那一份，穆辰師兄先收着。”
塗山青沒有，因為小狐貍不參與查案。它被玄冰封印過，經脈有暗傷，帥不過三秒，經常會突然睡着。但是九尾狐天生免疫一切幻術，能硬抗一部分法術傷害，所以它是術修秋慈的克星。
“呼～”
“呼～”
塗山青又睡着了。
衆人愉快地分錢。修真界不但有過路費，還有入城費，卿月路上用掉兩枚上品靈石，還剩下三百九十八枚，她決定明天請大家吃飯。
一片數靈石的動靜中，秋慈的靈蝶弱弱地開口：“我看見魔修大搖大擺，進出繁霜城本地的鎮魔司。”
李無憂大吃一驚：“各地的鎮魔司，都有驅邪鎮魔的帝君玉牒。我是靈修，進入鎮魔司，修為也會受到壓制。魔修能夠進進出出，那豈不是說明，繁霜城的帝君玉牒已經遺失。”
蘇穆辰蹙眉：“我去确認一下，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就嚴重了。得傳訊給掌門師尊。如果一個時辰之後我沒回來，你們就立即離開，去找大師兄。”
他仰頭把靈茶喝光，轉身就走。
卿月：“穆辰師兄，我也去。無憂師姐，幫我照看小青。”
李無憂撸着塗山青，感覺走上了爐生巅峰。
月黑風高，萬籁俱靜。沉睡中的繁霜城籠罩在一片濃重的黑暗中，唯有鎮魔司燈火通明。
火光明明滅滅，映着匐伏在大門兩側的神獸狴犴。
蘇穆辰用昏睡符放倒了門衛，從煉妖壺裏倒出來一只半魔半妖的花斑笑臉螃蟹，“給你一個重新做蟹的機會，從鎮魔司的正門爬進去，我就放過你。”
這種魔蟹的殼是一個大大的笑臉，花斑對稱，就像小醜的紅臉蛋。
螃蟹橫着爬，想跑，被蘇穆辰一劍撥回原地，“真是不老實。”
卿月在螃蟹的身上綁了一根縛靈線，像放風筝一樣，用靈力讓螃蟹飄進鎮魔司。
螃蟹瑟瑟發抖，它背上的花斑笑臉也變成了一張哭臉。然而，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須臾，螃蟹不動了，它背上的哭臉直接變成一個大白眼。
“這就是帝君玉牒的驅邪鎮魔效果？”
“不是，如果帝君玉牒還在，魔物進入鎮魔司的範圍，會有驚雷炸響。它只是吓暈了而已。”蘇穆辰把螃蟹拖回來，解開縛靈線的死結，拍醒螃蟹，“小螃蟹，珍惜重來一次的機會，不許再害人，否則定斬不饒。”
螃蟹驚恐地看看蘇穆辰，又看看卿月，揮舞着大鉗子，用最快的速度爬走。
潛入鎮魔司之前，蘇穆辰分給卿月一百張昏睡符、十張隐身符、九張神行符、七張五雷符、三張金光符、一張傳送符。
卿月：這些符箓的搭配很科學，進攻、防守、逃命全部兼顧。
她給蘇穆辰一瓶歸元丹、一瓶玄靈丹、兩顆九轉大還丹。歸元丹可以療傷，玄靈丹可以快速恢複靈力，九轉大還丹極其稀有，一般是重傷垂死的修士拿來保命，只要人還有一口氣，就能救活，同時增加一甲子的修為。卿月的儲物袋裏，除了各種食材，就數丹藥最多。她一共有五顆九轉大還丹。
蘇穆辰笑得眉眼彎彎：“這也太貴重了。趙長老還缺徒弟不？”
卿月：“此行兇險，有備無患。金光符和傳送符也挺貴重的，禮尚往來，別客氣。”
原書中提過一筆：金世離一統魔門之後，野心逐漸膨脹，妄想統治整個修真界，讓仙門也俯首帖耳。發展到後期，各地的鎮魔司，有一半都在金世離的掌控之下。
或許繁霜城的鎮魔司，就是最早淪陷的一批。
卿月使用隐身符，在正殿門口窺探。裏邊的場景很是詭異。
漢白玉地板，一對一對的夔紋燈柱，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鎮魔師、捉妖師分成兩列站着，比燈柱還要安靜，偌大的殿宇，死一般的寂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