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幻境

宋元洲的鄰居似乎又想起什麽，補充道：“破曉時分，隔壁還傳來一聲慘叫，我不敢過去，隔着院牆，看見一只四色異瞳的小奶貓，從宋舉人家中跑出來。”

沒錯，茍富貴就是四色異瞳的貓妖。

這位鄰居說話的時候，一直低垂着頭，他恰好站在陽光和陰影的交界處，衣裳半明半暗。地面上能看清的那半截影子，并不是人形。

卿月默默地想：可能已經遲了。

她語速極快：“大師兄，城西的桂花巷子，舉人宋元洲的鄰居家，不僅有魅魔，還有……”

話沒說完，那個鄰居霍然擡頭，露出一雙陰陽眼，黑白雙色異瞳的眼睛。他就是魅魔。魅魔的眼睛，能夠看穿人心中最渴望的東西。

卿月的傳音符突然燃燒起來，化作灰燼飄散。

廊下和煦的陽光，井欄上斑斑點點的青苔……四周的景物一陣扭曲變形，淹沒在茫茫白霧中。

卿月單手按住劍柄，眼前的霧氣緩緩散開。冬日，文化路海棠天街，雛鷹兒童福利院門口。海棠果樹光禿禿的，枝幹上覆着一層細雪。一棟老式的小二樓，一樓的玻璃窗上貼着奇葩的手寫廣告：

婚喪嫁娶，大哥出獄。

寡婦開業，網猴拍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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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上結了一層白霜，卿月一向怕冷，從乾坤戒指中取出一件外袍披上，

二樓有全市最實惠的牛肉面館，好吃不貴，小菜豐富，還帶燒烤和大盤雞。樓下有停車位，長年生意火爆。

卿月帶着懷舊的心情上樓，不是飯點，面館中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幾桌人，老式音響播放着九七版《天龍八部》的片尾曲。

站在櫥窗前，可以看見大師傅在拉面。堪比雜耍的高難度拉面甩面動作，看上去非常魔性，高手在民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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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牛骨湯的香味，盈滿這處空間。面館老板十分厚道，不加肉的清湯牛肉面，裏邊也有六七塊切成小方丁的牛肉。

掃二維碼付款的時候，服務員笑嘻嘻對大師傅說：“陛下要一碗清湯牛肉面，二細的！”

大師傅戴着口罩，看不出表情，聽聲音是在笑：“好嘞～”

卿月也笑了。她的外貌和氣質都十分出衆，暑假打工，演過少女時期的女皇武則天，所以面館的人都戲稱她為“陛下”。不過，她其實演不出武媚娘的那種媚感，但她這張臉，無論做什麽都自帶蠱惑效果。小陛下出場兩集，微博關注度大約五萬人。

她溫和糾正道：“今天要加肉的。”

卿月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拿出手機，先打開集卡游戲。作為一個非酋，如果游戲做活動，抽卡一百次必出SSSSS橙色神卡，卿月通常要抽滿一百次，才能拿到想要的橙卡。但是今天，她單抽，也全是SSSSS橙色神卡。很快就集齊一整套卡牌。

牛肉面端上來，濃郁的骨湯，青綠的蔥花和香菜，雪白均勻纖細的面，紅紅的辣椒油上浮着芝麻，八片薄薄的牛肉覆蓋在最上方。吃遍山珍海味以後，她最懷念的，還是第一次走出雛鷹兒童福利院的那天，在門口吃過的牛肉面。

卿月關掉游戲，把手機清空，完全消除了使用痕跡。

她突然穿書，心中最大的執念有三個：一、游戲卡牌沒有集齊。二、想吃那家老字號牛肉面。三、早知道會穿書，她一定先清理手機，裏面的小黃文存貨和浏覽記錄要是被別人瞧見，她得社死多少回？小陛下的媽媽粉豈不是要追星塌房？

幻境真是意想不到的福利，卿月的執念全部達成。好像還遺漏了什麽，一時間想不起來，她也不去糾結。

雪亮的劍光一閃而逝，幻境支離破碎。

魅魔的幻境編織事業遭遇了嚴重的滑鐵盧——開啓一個幻境，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修士沉迷在幻境之中，七情六欲八災九難十劫，愛恨交織，會給飼養魅魔的天魔提供最優質的意念食物。與此同時，修士在幻境中損耗的靈力、精氣、壽命等等，都會被魅魔吞噬吸收。

卿月在幻境中的表現，讓魅魔露出了活見鬼的表情。

首先，這離譜的場景，已經超出了魅魔的見識。那些透明的東西，是琉璃嗎？琉璃窗上貼的什麽鬼？網猴拍攝是什麽東西？還有，完全看不出卿月的心魔，從開始到結束，卿月的情緒一直很平靜。魅魔消耗了不少魔力，卻沒有任何收獲。飼養他的主人金世離也沒有獲得意念食物。

魅魔戰戰兢兢，跪地請罪：“尊上饒命，這個趙卿月，我無法判斷出她的心魔所在。”

“不愧是我瞧上的人，還真是與衆不同。”

金世離拍一拍魅魔的頭，似乎在安撫他，但是下一刻，修長的手指緩緩下移，咔嚓一聲，擰斷了魅魔的脖頸。血順着蒼白的指尖滴落，配上金世離略帶稚氣的天真神色，有股子難以形容的病态。

他抄起小案上的酒壺，沖幹淨手上的血跡，從懷中摸出一方雪白的絲帕，正是昨天卿月丢進衣物捐贈箱的絲帕。金世離最終也沒用絲帕擦手，而是在衣襟上擦了擦。

魅魔死後，屍體如水般滲入地下。其他魅魔生怕落到和他一樣的下場，更加賣力地制造幻境。

另一處幻境，白琇瑩已經瘋狂。她想借魔族的手，除掉南宮芷。卻自食惡果，衆叛親離，被魔族擄走。

相比之下，溫南絮就很從容，他沒有中幻術，他是自己進入幻境的。魅魔小荼蘼甚至有一種感覺——溫南絮在戲耍她，把她辛辛苦苦編織的幻境，當成類似于喝茶看戲一般的消遣，而且樂在其中。

與此同時，卿月的眼前，破碎的場景化作白霧漸漸消散。

然而，她并沒有回到現實，荒蕪的、空曠的、一望無際的沙海，頭頂是一輪血月。

“長離，你怎麽會在這裏？你也中了魅魔的幻術？”

金世離捏着絲帕，有種偷東西被抓的尴尬，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卿月懷疑這片沙海是長離的幻境，直接上前，用最大的力氣，抽了他兩耳光。

“啪，啪！”

清脆響亮。

金世離呆住了。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打臉，就偷偷撿了卿月不要的手帕，至于嗎？

卿月還要打：“長離，你醒醒，都是幻覺！”

金世離緊咬着薄唇，用胳膊擋了一下，微紅的眼眸泛起一絲霧氣，“并不是，你手勁很大，我疼。”他忍，等找出卿月的心魔，他要讓卿月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