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慕長歌沒說話,帶着身後的人進了冷宮。
這會兒已經是初夏了,冷宮裏并不冷,只是這裏的房屋都很是破舊,油漆剝落都不算什麽了,就連窗紙都是破的。
院子裏有幾個女人在洗衣服,除了兩個穿着洗的發白的宮女服飾,剩下兩個卻穿着宮妃的衣服,只是那衣服也都很破舊了,甚至還打了補丁。
聽到有人來,正在洗衣服的四個人都擡起頭看了過來,慕長歌的目光從她們的臉上一一滑過,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是麗嫔。
能用“麗”這個字做封號,就知道她的容貌很不一般,雖然麗嫔的容貌稱不上國色天香傾城傾國,可也是明眸皓齒天生麗質,慕長歌對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她笑意溫柔地跟母後請安的時候。
可後宮中的女人,榮耀或者腐爛,也就在一瞬間。
因為後宮中的争鬥,麗嫔被打入冷宮,慕長歌也就沒有見過她了。
這才短短兩三年的時間,麗嫔的臉上就有了風霜的痕跡,眼角眉梢已經有了細碎的紋路,曾經父皇最喜歡她的一雙玉手BBZL,這會兒卻泡在冷水裏洗着衣服。
另外一個穿着宮妃服飾的女人,頭上甚至已經有了白發了。
見到慕長歌進來,正在洗衣服的四個女人都趕緊放下手裏的活計,站起來在身上的衣服上擦了擦手,朝着慕長歌行禮。
慕長歌沒說什麽,只是眼神又在冷宮環顧一圈,轉身就離開了。
她來得快走的也快,還一句話也沒說,這讓冷宮的人都摸不着頭腦。
麗嫔咬了咬嘴唇,也沒說話,坐下來繼續洗着衣服,不管三公主來這裏是為了什麽,跟她又有什麽關系呢。
兩個宮女一進宮就被分配到了冷宮,除了去取飯菜的時候,基本沒出過冷宮,自然不知道那個穿戴富貴的女孩子是誰了,其中一個就問道:“兩位娘娘,剛才來的那個姑娘是誰啊?是公主還是王爺家的郡主?”
那女孩梳着未婚的發髻,又在宮中,不是公主就是郡主了。
麗嫔用力搓着衣服,說道:“那是陛下最寵愛的三公主。”
兩個宮女頓時就不說話了,三公主,那可是陛下最寵愛的公主啊,原來她是這個樣子的。
從冷宮裏出來之後,慕長歌走路的速度快樂不少,雙喜能看得出來公主此時的心情有些不好,卻不明白為什麽不好。
不過他也沒有問,只是跟在慕長歌身後,拐上大路,朝着馬場的方向而去。
慕長歌知道冷宮的條件肯定會不好,可看到的景象還是讓他心裏有個疙瘩,麗嫔和那個宮妃不僅模樣有些風霜的痕跡,就連面容都看起來有些面黃肌瘦的,好像吃不飽的樣子。
原先被人伺候的宮妃,現在卻連肚子都填不飽了。
慕長歌不禁想到,要是自己也觸怒了父皇,落得下場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呢?
阿勒同那件事情發生以後,慕長歌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父皇的疼愛就如同那鏡中花水中月,到了關鍵時刻根本就靠不住,想要不被抛棄,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而已。
就像和親這件事情,要不是自己機智,從阿勒同的話裏聽出不對來,又想出應對阿勒同的法子,那或許自己去草原的事,現在已經定下來了。
這樣的大事定下來以後,自己除了聽從,還能有別的辦法嗎?
太子哥哥已經沒了,自己又要去草原了,母後會怎麽樣呢?
慕長歌一邊走一邊想,剛開始的時候,母後或許會和父皇哀求哭鬧,可事情已成定局,再如何哭鬧,也改變不了什麽了。
母後發洩一番後,會很快就接受這個現實,她的心裏或許還舍不得自己,可又有什麽辦法呢。
母後還有太子哥哥留下來的兒女,母後會趁着父皇對她最愧疚的時候,為孫子孫女要到更多的利益。
慕長歌剛才的好心情一點都沒有了,那樣的事情若是發生的話,她不怪父皇,因為父皇是大越的皇帝,他要為大越考慮;她也不怪母後,因為事情已成定局,多争取利益才是最重BBZL要的。
若是她是父皇,她會做出和父皇一樣的決定,若是她是母後,她也會和母後一樣為自己考慮的。
他們都沒錯,慕長歌想到,那錯的到底是誰呢?
慕長歌放慢腳步,錯的是自己吧,誰讓自己不是個男兒身呢,若是自己是個男子,這一切自然就不會發生了。
馬場已經快到了,慕長歌擡頭看看頭上的一角天空,伸出了手,她虛虛的握了握拳頭,心裏突然有了個想法,她不是男兒,可她若是有了權力,是不是就不是被放棄的那個了。
就像她在父皇母後那裏是要被放棄的,可她面對底下的太監宮娥,卻又是掌握選擇的那個。
主動權從來就不是因為男兒身或者女兒身,而是因為權力,只要有了權力,自然就是做選擇的那個。
慕長歌在馬場待了小半天,最後卻一匹馬兒也沒有選,不是宮城裏的馬兒不好,而是跟這些馬兒比起來,慕長歌還是喜歡宋如琢給她挑選的那匹矮馬。
“雙喜,我們回去吧,我還是喜歡西苑的那匹矮馬,你記得派人跟三哥說一聲,讓他幫我把那匹矮馬給帶回來。”
“小的記下了,正好明日娘娘要派人給陛下送東西,我讓人跟臨清王說一聲。”
回去的路上,慕長歌停下腳步,看了冷宮的方向幾眼,最後還是沒說什麽。
晚上泡腳的時候,慕長歌又提起了麗嫔:“雙喜,我記得麗嫔出身名門,她的祖父,父親都是飽學之士,她在家鄉的時候也頗有才名吧?”
乍然說起麗嫔的事,雙喜還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說道:“是的,我記得麗嫔是姑蘇人士,家裏也算當地的名門望族,進宮後她的才學被陛下誇贊過好幾次呢,我還及得陛下說過,若麗嫔是個男兒,怕也能做個進士呢。”
雙喜說完,見慕長歌沒說話,就又問道:“公主怎麽想起問這個了?”
慕長歌随口說道:“我只是随口一說,先前麗嫔也算是得寵的,誰知道卻落了這麽個下場呢。”
“是啊,後宮中人雖然多,可高位嫔妃要麽是陪着陛下時間長了,要麽是誕育皇嗣用功,麗嫔進宮沒幾年就升到了嫔位,還有了封號,在後宮裏也算獨一份了。可人生起落誰又知道呢,當初那樣受寵,現在卻落得這樣一個下場。”
慕長歌跟着唏噓了兩句,就沒說什麽了。
西胡人本來想和大越聯姻的,誰知道被慕長歌提出了那樣的要求,聯姻一事自然泡湯了,別的事情也沒談出什麽來,西胡使團最後幾乎是空手而歸的,想要的什麽都沒得到。
西胡人自然是憤憤不平的,可卻沒什麽辦法,汗王要他們帶走一個真正的公主,可真正的公主只有慕長歌一個适齡的,她偏偏又提出了那樣的要求,難道阿勒同還能把慕長歌給帶回去嗎,那不是給他自己找不痛快嗎。
西胡使團離開後,昭明帝又在西BBZL苑盤換了幾日,帶着自己的臣子和子侄們打了幾次獵,才起駕回宮。
回來後昭明帝顧不得歇息,就來鳳儀宮看趙皇後了。
他來的時候,也帶了一捧西苑的野花,趙皇後見昭明帝過來本就高興,見他身後的吉祥手裏捧着一束野花,眉角眼梢的笑意就更大了。
昭明帝緊走兩步,按住了要起身的趙皇後:“梓潼這是做什麽,我說過多少次了,咱們夫妻之間不用這麽多禮。”
趙皇後被昭明帝按住了,在榻上坐下後,才說道:“我只是見了陛下一時心喜,就想站起來迎一下陛下,陛下怎麽回來的這麽早,我以為還得等幾日呢。”
昭明帝笑着也在榻上坐了下來,跟趙皇後一左一右,他朝着吉祥招招手。吉祥就立馬上前幾步把手裏的野花碰到趙皇後面前,滿臉堆笑:“娘娘,陛下聽公主說您想看看西苑的野花,回來的路上親手采了這些給您帶回來呢。”
趙皇後聽吉祥這樣說,就擡眼看了看昭明帝,昭明帝含笑問道:“梓潼,喜不喜歡?”
趙皇後有些沒想到的樣子,伸手從吉祥手裏接下野花,放在鼻端下輕輕聞了聞,眼角眉梢都舒展開來:“臣妾喜歡的很,陛下有心了。”
說着她喊過宮女來,吩咐她把這野花小心收拾了,插到瓶子裏。
“梓潼喜歡就好,等梓潼的身子好一些了,我們一起去西苑游獵,到時候孤再獵幾只野狐,給梓潼做個圍脖。”
趙皇後含笑聽着昭明帝說話,等他說完就笑着回道:“陛下和璎奴說的一模一樣,她也說要學騎馬射箭,學會後給我獵只狐貍做圍脖呢。”
說話間宮娥上了茶水,趙皇後親手接了遞給昭明帝,昭明帝先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嗓子,才說道:“璎奴不愧是咱們兩個的女兒,這孩子從小就機敏,這次還給了西胡使者一個下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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