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亂來

鄭辛渾身一哆嗦，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加快腳步趕緊進了衛生間，剛要關門，林朗在外面用力地撐住。

“尿急，讓表哥先尿吧！”林朗眯着眼睛說道，“表哥”二字特別加重音調。

鄭辛擔心林朗又整幺蛾子，便忍着尿意從衛生間裏走出來，讓林朗進去了。

闫麗珍忽然沖着鄭辛說道：“鄭辛，林朗的手背受傷了，你知道是誰給弄的嗎？”

鄭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舅媽這是什麽意思，不會已經知道了吧。

林朗在衛生間裏喊道：“媽，都說是跟一個小兔崽子鬧着玩不小心傷到的，你問鄭辛幹嘛，他哪知道！”

闫麗珍吐出嘴裏的瓜子皮，啧聲道：“那你就告訴媽媽，哪個小兔崽子敢咬你，我非得上他們家找他去！”

林朗提好褲子從衛生間裏出來，站在門口說道：“我已經教訓過了，現在那小兔崽子見到我就得叫哥！”

闫麗珍又磨叨了幾句，大概就是說誰敢招惹她家朗朗，她一定得找學校的老師去給那個學生點顏色看看。

鄭辛一看沒自己什麽事了，就趕緊進衛生間，經過林朗時，林朗突然伸出手，在鄭辛的屁股上重重抓了一把，角度掌握得恰到好處，客廳裏的林爸林媽剛好看不到。

鄭辛氣得牙根癢癢，關上衛生間的門，沖着門外呸了兩口，暗暗罵道：鬼才管你叫哥呢！你大爺的！

學校開學了，林朗和周銘迪進了一中，正式讀高中，鄭辛也升上了初二。

初二的課程更難了，鄭辛學得越發的吃力，期中考試時，班級名次又下滑十多名，就連座位也被老師調到了偏後的位置。按照慣例，期中考試以後要開家長會，班主任知道鄭辛的情況，索性在開家長會的前一天把鄭辛叫到辦公室，明确地告訴鄭辛，家長會不用鄭辛的家長參加了。

鄭辛松了一口氣，他還真不知道該找誰來參加家長會。

第二天，鄭辛成了閑人，就背着書包在大街上溜達，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中門口。自從上了高中以後，林朗和周銘迪的功課也忙碌了，周銘迪來林家的次數驟減，鄭辛有将近一個月沒見過周銘迪了。

鄭辛沿着一中的校門往東走，轉悠到操場邊上，隔着栅欄看到操場上有班級在上體育課。鄭辛停下腳步，因為他遠遠地看到了周銘迪的身影。

周銘迪好像又長個子了，都快趕上林朗高了，雖然鄭辛這半年來也抽高了不少，但比周銘迪和林朗還是矮了許多，鄭辛一直希望自己能長快點，長到周銘迪那麽高。

上體育課的班級開始自由活動了，一幫男生去踢足球，鄭辛站在栅欄外看着周銘迪輕快的步伐，射門時臉上洋溢着笑容，一時間有些癡迷。

很多時候，他分不清自己是喜歡周銘迪，還是羨慕周銘迪。

或許兩者都有吧！

看得入神之時，那個黑白相間的足球直勾勾地朝着鄭辛所站的方向飛了過來，速度極快。

“哐”的一聲，足球砸在鐵栅欄上，鄭辛一下子回過神來，就見到林朗大步跑了過來，用腳勾住足球，大腳踢向操場中間。

鄭辛垂下頭，想要離開，林朗轉身喊住他，“你怎麽沒去上課？”

自從發生上次的“肢體接觸”以後，鄭辛盡量躲着林朗，剛開始時，林朗還主動跟鄭辛說話，但鄭辛完全不理他，幾次以後林朗就煩了，幹脆也不理鄭辛，倆人又恢複到之前的陌路狀态。

“今天沒課。”鄭辛有些不自在地道。

“沒課？今天又不是周末，怎麽會沒課？”林朗追問。

鄭辛皺着眉，不耐煩地道：“你管得着嗎？！”

“嘶！”林朗吸了一口氣，要不是隔着栅欄，他真想把這個欠收拾的鄭辛拽過來修理一頓！

“鄭辛，你是不是逃課？越來越能耐了，學會逃課了，不會是因為周銘迪這些日子沒去家裏，你就想他了吧？！”林朗延續一貫的刻薄說辭。

鄭辛狠狠地瞪林朗一眼，抿着唇不說話，轉身就走。只是轉身的瞬間瞥見周銘迪進球了，圍觀在操場邊的女生們歡呼着為周銘迪鼓掌，周銘迪忙着跟女生們揮手，根本沒注意到他曾經來過。

林朗沖着鄭辛的背影喊道：“趕緊滾回去上課！本來成績就不好，這樣下去，哪輩子能考上一中？！”

誰說我要考一中？鄭辛摸了摸書包裏鼓鼓的東西，一中雖然是重點高中，但不是他的志向所在。

高中生活雖然功課很多，但同時也是豐富多彩的，對于林朗和周銘迪這樣的學生來講，更是如魚得水。尤其周銘迪，學習高、家世好、相貌好，簡直就是女生們最喜歡的“三好學生”。

沒過多久，鄭辛聽到班裏的同學議論，說周銘迪被一中的校花追到手了。

聽說這個消息的時候，鄭辛正在拿着小刀用力地雕刻一根木頭，他在學校很少說話，課間和休息時就坐在座位上搗鼓自己的東西，當時手一滑，小刀差點就掉在地上。

鄭辛猛然回想起前些日子有一天放學，他看到周銘迪騎着單車，後面坐着一名漂亮的女生。他平時很少注意女生，現在想起來，那女生長得确實很漂亮，可能就是大家說的一中校花賀佳妮吧！

那天一整天，鄭辛心事重重，放學回到家，他破天荒地去敲了林朗的門。

林朗打開門，看到鄭辛垂頭站在門口，不由得撇嘴道：“不會是來打聽周銘迪和賀佳妮的事兒吧！”

一句話就把鄭辛給噎住了，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兩只手不停絞着衣角。

林朗抱着雙臂靠在門框上，“傳的可真快，這才幾天，都傳到你耳朵裏去了，小迪還真是引人矚目的焦點人物啊！”

鄭辛擡起眼睛看林朗，他竟從林朗的話裏撲捉到一絲無奈和感慨。

“呵呵呵……”林朗冷笑，一把拍在鄭辛的頭頂，“你玩真的啊？！周銘迪是什麽人物，你偷偷想想也就得了，擺出這一臉失戀的模樣給誰看？惡心死了！”

鄭辛最讨厭林朗說“惡心”這個詞，忍不住回嘴：“如果我惡心，你也一樣！”誰喜歡誰，自己心裏清楚！林朗的心思，鄭辛早就看得明白，只是從來不說破而已。

林朗愣了一下，瞬間暴怒，伸手把鄭辛扯進房間裏，關上房門，将人抵在門板上。

“你敢胡說八道！”林朗咬牙切齒，臉上滿是被拆穿後的惱怒。

鄭辛皺着眉，咬着下唇說道：“舅媽很快就要回來了，你敢亂來，被舅媽看到，你就兜不住了。”

“鄭辛，你他媽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現在敢威脅我了，是不是太久沒教訓你，你都忘了我是你表哥了？”

鄭辛的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想到上次林朗逼着他叫“表哥”時那不堪回首、不忍直視的情景，自從那次以後，“表哥”這個詞都快成為鄭辛的敏感詞了。

鄭辛知道林朗這個人是要順毛捋的，越跟他對着鬧，他就越來勁兒，索性閉上嘴巴不言語。

林朗生氣地拽着鄭辛罵道：“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心裏那麽龌龊！也就你那麽變态，喜歡男的！”

鄭辛心說：你就狡辯吧，越狡辯心裏就越有鬼！

林朗還要再罵，外面的大門響了，他知道，是他媽下班回家了。

林朗憤憤地松開鄭辛，貼着鄭辛的耳朵低聲警告道：“如果讓我聽到你跟別人胡說八道，小心我收拾你，讓你好好感受一下表哥的厲害！”

鄭辛身體抖了一下，“表哥”這個詞真是越來越刺耳了。

舅媽看到鄭辛從林朗的房間裏出來時，很是驚訝。鄭辛像往常那樣跟舅媽打了招呼就回房間了，林朗手插在褲兜裏走了出來，對着他媽疑問的眼神聳了聳肩，“媽你快做飯吧，餓死了。”

“朗朗，你最近怎麽突然跟鄭辛走得近了？”闫麗珍問道。

“誰跟他走得近了！”林朗坐在沙發上拿遙控器開電視，“有那時間我還看會兒電視呢！”

闫麗珍這才放下心來，當初林海源同意鄭辛住進來時她就不樂意，要不是着急用錢疏通關系，她怎麽也不會答應的。鄭辛他爹是臭名昭著的玻璃，她真怕鄭辛那孩子心術不正，把自己的寶貝兒子給拐帶壞了，所以從鄭辛一住進來時，闫麗珍就跟林朗說過多次，要他離鄭辛遠點，好在林朗在這件事上還算是聽話，不怎麽搭理鄭辛。

聖誕節來了。

那個時候的中學生之間忽然刮起一陣過聖誕節的流行風，平安夜那天，學校門口的小販們都開始賣蘋果，用包裝紙把蘋果包起來，三塊錢一個，有的包着品種好的紅富士，賣到五塊錢一個！學生們也不嫌貴，紛紛掏出零花錢購買，還有人借着機會送給暗戀的女生。

鄭辛摸了摸兜，就剩七塊錢零花錢了，看着被包裝得五顏六色的蘋果，糾結半天，最終還是一狠心，花三塊錢買了一個。

鄭辛很激動，把蘋果放進課桌裏，上課時都忍不住偷偷地摸兩下，一放學就捧着蘋果去一中了，站在一中門口等着高一的學生放學。

高一比初中多上一節課，放學時天都快黑了，校門口外亮起了路燈。鄭辛在放學的大隊人流中終于看到了推着單車的周銘迪，心裏緊張地直跳，剛想上前打招呼，便看見周銘迪伸手，從幾個學生中間拉過一名女生，小心地護着那個女生往外走。

那個女生手裏也捧着一個蘋果，包裝精美，一看就是五塊錢一個的上等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