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招惹

時間總是在輕松歡樂的氛圍裏悄然流淌過去。

高三（1）班這一場臨別的歡聚, 班主任王建恒從頭陪到了尾。

天下無不散之宴席。

終究要分別。

回去的路上，司機老李開着車。

靳明琛也被同窗們以敬學.神.的名義喝了點酒，他眼神清明, 翻看着有關創新程序內容的科技周刊，側臉輪廓清峻好看，而且冷白的皮膚絲毫沒臉紅上頭的痕跡，酒量似乎不錯。

午後時間容易犯困，林窈窕閉着眼, 也不在意司機老李在場, 徑自正大光明就靠在他的肩膀。

就算被老李看到也無所謂，老李不愛說閑話, 就算說了, 她也可以不承認，推脫困就行了。

空調冷風勻速吹在車裏，車上的電臺廣播, 兩個節目主持人正在談論高考後值得做哪些平時沒空去做的事。

主持人A：“還有一位聽衆說，可以和對自己重要的人, 一起看看日出, 這個蠻浪漫的。”

主持人B：“對, 看出日還挺不錯，現在按照咱們北港來說的話，早晨五點就可以看到日出了，保準一點兒, 建議您四點半就起床，選個視野寬闊的地方, 比如窗戶邊, 天臺, 如果離市區遠，能在田野或者海邊就更妙了……”

廣播節目的花樣層出不窮，林窈窕也沒對別的感興趣，就記住了日出要和重要的人看。

她單純覺得，自己的喜歡光用嘴說，顯得不那麽真誠。

心虛使然。

所以，她想跟靳明琛看日出，做做樣子，來證明這份喜歡。

車子停在院裏，天氣燥熱，樹影婆娑中，兩人下了車，司機再度開走停往車庫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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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車的地方距離花園的藤蔓葡萄架不遠，碩大的葉子搖晃中，上面有青澀的葡萄粒。

回房子的時候，林窈窕趁機把靳明琛偷偷拽到葡萄藤底，角度與房門是恰到好處的盲區。

溫熱的風穿過花園花枝樹梢，散了些燥意，稍稍清涼。

她仰着臉，整個人纖瘦柔順地伏在他懷裏，雙手抱着他的腰，像撒嬌一樣，輕語說：“明早四點半閣樓頂見。”

“做什麽？”

她笑：“看日出，因為你是對我重要的人。”

撒謊嗎？

不，不全是撒謊，他是報複靳孟岩最好的人選。

也許知道了真相後，會被憎恨，但她活在焦灼的眼下，沒精力去想那以後的事情。

靳明琛溫柔摸了摸她的腦袋，答應：“好，我們看。”

這個擁抱，與房門是盲區，和二樓的茶室卻剛好對着。

窗外陽光大好，綠色葡萄葉都變得淺色通透，所有都像在聚光燈下清晰，窗內的百葉簾後，隔着簾子縫隙，陳娴看得一五一十。

在陳娴看來，林窈窕屬于主動的那方，靳明琛也難得回應溫柔，

直到一家人吃晚飯，這事陳娴也沒跟靳孟岩提。

一來靳孟岩總覺得是兩個小孩的示好，說她想多了；二來，兩人即将步入大學面臨着新環境，年少青春懵懂，在陳娴看來，就算成年他們也是兩個小孩子，一起能走多久，會不會改變心意喜歡別人，未曾可知。

好在對方是在自家成長起來的女孩子，知根知底，雖然荒唐了不少歲月，如今也邁上正途，是比外面的女孩子感覺更親近些。

等有了結果再說也不遲。

即便沒結果，也不算件徹底的壞事。

高考結束，前途一片光明，與之相反的，是靳明琛的感情方面。

陳娴對他的學業徹底放心，人總是這樣，舊愁沒了，就會愁上新的。

比如感情，讓他心動太難，他太慢熱，太寡淡。如果他的感情需要經歷和成長，那已經俘獲他溫柔的林窈窕不失為一個好人選。

來晚飯桌前，靳孟岩先把抽掉一半的雪茄熄滅在煙灰缸，散了散煙味，才來到妻兒和林窈窕的臨近位置坐下。

他詢問：“成績快出了，你們想好去哪所大學了嗎？”

話是對靳明琛和林窈窕說的。

靳明琛一點兒都不為此擔心，說：“還沒。”

她說：“我也沒。”

陳娴笑着給丈夫夾菜，柔和的玩笑姿态：“別人都是問估分的情況，你這倒好，直接問起想去的學校來了。”

好一個夫妻和諧。

林窈窕垂着眼吃飯，沒什麽反應，只把粥喝掉。

她認同靳孟岩，其實，相對去哪所大學，估不估分沒太大影響。

靳明琛，學習向來穩定，省狀元預備。

而她，聲樂過關，文化成績發揮正常的話被藝術學院錄取沒問題。

林窈窕放好碗筷，起身回房時，手故意搭在旁邊的椅子一下，指尖輕輕撓過靳明琛後背的衣料，癢癢的觸碰，感受到他身體的瞬間僵直，她惡作劇得逞，嘴角彎起。

晚飯後，礙于靳孟岩和陳娴都在家，她沒亂跑走動，在自己房間裏聽歌看視頻，臨睡前上廁所回來時，路過相鄰的房門，鍵盤聲連貫快速輕響着，林窈窕第一反應就是他又在搞代碼。

她咬緊下唇，隔着門縫悄悄看了一眼。

果然，他坐在那裏，身影清峻挺拔，英俊的臉滿是認真與思索。

這麽水嫩、好看，怎麽會有程序員的愛好呢。

林窈窕回到房，第一件事就是打開微信，發過去消息：“別熬夜，早點休息，說好的陪我看日出。”

手機應該在電腦邊，他很快回複：“嗯，沒忘。”

她繼續：“看日出不許不到哦，不到的是小狗。”

他極短低笑了一下的聲音，略帶疲倦的感覺，而後，在哄她：“睡吧。”

手機鬧鐘調到了四點半。

林窈窕随手看了部宮鬥劇解說，被挑起興趣，又點進視頻平臺搜出完整版，二十集連續劇半快進着看完，已經哈欠連連的狀态，她看一下時間，距離約定好的四點半看日出還剩不到一個鐘頭。

林窈窕熬過不少夜，經驗也頗多。

有時候睡不夠，比不睡更困，更讓人醒不了，起不來。

她怕自己起不來，決定看完日出再睡，為了避免太困沒精神，就鑽到浴室裏特意沖了個澡。

擦得半幹出來，吹風機聲音太吵，她困字當頭，也懶得吹。

林窈窕濕.漉漉的發尖還在滴着水，落在肩膀以及胸口的位置，她為了睡覺舒服，所以習慣裏面什麽也不穿，真空，放松。

這就導致淺玫瑰色的綢緞吊帶裙在被水滴弄濕後，不僅顏色加深，還若隐若現出其他美好的輪廓。

不到四點半，少年已經等在略暗的走廊。

這個時間，其他人都還在夢中。

她輕手輕腳地過去，距離拉近，靳明琛低眸，看到了她的發尖與睡裙。

“現在上去會不會有點早……”

林窈窕正說着，靳明琛已經從她後脖頸拿起那條毛巾，幫她仔細擦着頭發，貼心的服務，讓她不由眯眼靜靜享用。

等頭發擦得幾乎幹了以後，潮濕的毛巾搭在陽面的架子上，林窈窕靜悄悄跟在他身邊，忽然覺得就這樣兩個人待着，不看日出，做點別的也好。

于是，她又一頭紮進他懷裏，哼哼唧唧，如同耍賴的小孩子和貓咪一樣。

“我改主意了，在你房間的床上看日出，好不好。”

林窈窕之所以忽然這樣改口，想起了巷子裏的一個情場高手，把歷任男友耍的團團轉，曾經閑聊時看着她的臉蛋說過，“初戀雖然青澀，但認真能把全部感情給你，啧，你長得又好，要是再挑個時間風情點能睡了他，保準讓他更刻骨銘心，這輩子化成灰都忘不了你。”

那時，林窈窕聽進耳朵裏，只是笑笑，并未多想。

如今她回憶起來，覺得确實是這個道理。

以此對待靳明琛，他的白玫瑰和朱砂痣，就都成了她一個人。

風隐隐約約從窗外吹過，黎明前的走廊很是安寂。

“……”

面對她忽如其來的改變看日出地點，靳明琛一時靜默。

“對，就去你房裏吧，我困得走不動，根本爬不上閣樓……”

話還沒說完，身子一輕。

她已經被靳明琛打橫抱起來，踏着樓梯一步一步，走上了閣樓。

睡裙底擺輕輕搖晃，有美麗的弧線。

風吹動他額前的短發，青色冷色調的天空，周圍滿是黎明微涼與寂靜的味道，在來到房頂的那刻，他似乎也很喜歡，自然地笑了下。

他的下颌削瘦，她從懷裏仰視着的他側臉，他轉瞬即逝的淺笑，都格外迷人好看。

那溫柔的臂彎，剛剛停下的穩重步調，讓林窈窕微微失了神。

她忽然萌生出從未有過的想法。

如果抛開一切，這棟閣樓階梯沒有盡頭，似乎也不錯。

靳家現在居住的這棟宅子是小洋樓的別墅，低密度，環境很好，隔着小巷綠植人工湖，很遠才可以看見另一戶，站在房頂視線沒什麽阻擋，足以将近處的風景盡收眼底。

朝陽還沒出來，只有天邊在蒙蒙亮，相接的寧靜街道像還沒睡醒，不似白天的喧鬧繁華，反有種安然的美。

風徐徐吹過來，靳明琛裏頭穿着睡衣，外面是一件敞着穿的灰色外衣，他把外衣脫下來，就這樣搭在她白淨的肩膀，徹底掩蓋住細細的肩帶。

兩人在天臺并肩站着。

她長發飛揚，被風吹得有些精神。

“林窈窕。”

他忽然喊出她的名字。

她擡眼看去，發覺他沒在意遠處的風景，而是目光全在她這，看着她。

他問得溫和：“成績出來，就要報志願了，想去哪裏的學校？”

他在和她商量，字裏行間，很尊重她的想法。

可惜，林窈窕對去哪裏沒什麽特別的想法。

她回答：“都可以。”

“這樣的話，一起去江城怎麽樣？”

“好啊。”

她湊近他，肩膀隔着那件灰色外衣挨在他的身側，感受着他的身體與體溫，她在微亮的天色裏仰頭看着他，像交代自己的心窩話。

“靳明琛，老實說，我對未來沒什麽野心。”

她眼睛眨也不眨，就直勾勾盯着他，繼續說：

“如果非要說有那麽一點點的野心，大概也是想你喜歡我，很喜歡很喜歡我。”

這句告白很輕，內容倒很有分量。

靳明琛不說話，素來冷清清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神，不閃躲，專注又幹淨。

林窈窕分不太清自己怎麽會忽然臨時發揮，簡直比真心還要真心。

總之，她說着這些話，感覺有些上頭。

好在靳明琛相信。

他擡起手揉了揉她漆黑微濕的發絲，而後，主動伸手将她再次攬進懷裏。

她輕吐口氣，臉貼在他胸口，眨了眨被風吹幹的眼。

跟風不同，他的懷中很暖。

風吹着雲，層層雲朵後，朝陽露出一角，白色的光亮。

澄澈之下，似乎最陰暗的地方也變得無暇。

作者有話說：

其實她也控制不住喜歡他了。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