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婦羅蝦

黑貓困在包裏奄奄一息，腦海中出現的是暴雨時自己撞上沈時安車的最後畫面。那時候四目相對，他順着那雙驚詫的眼睛看見這人單純憂郁的內心。

一道金光縫隙在眼前裂開，空氣湧進，沈時安的臉混在光中一起出現在它朦胧眼前，黑貓頭顱壓在前爪上，虛弱擡了擡眼皮，耳朵耷拉兩側，直到被抱在懷裏才勉強發出一聲委屈的 “喵嗚——” 聲音有氣無力還帶着哀怨。

沈時安有些心虛，他一個人過慣了，還沒有适應自己生活裏突然多了只活物。吸了吸氣，這小東西無論是撒嬌還是委屈的模樣都十分讨喜，鋼鐵了那麽多年的人終于在自我譴責中放輕動作，帶了絲溫柔意味。

黑貓窩在他懷裏，隔着薄薄襯衫感受到了沈時安的溫度，以及屬于他的那股淡淡氣味，撒嬌的又往懷裏蹭，舌頭隔着衣衫去舔他胸口。

沈時安：“……” 今天第三次自我開解，他只是一只貓。

他把貓抱回店裏，放在廚房外邊那一圈窄窄的吧臺桌上，在松手的時候貓咪還極不情願的用指甲勾住他襯衫，死活不想下去。

“大聰明。” 沈時安握着貓爪子，提防自己衣服被勾破，小心着一點一點為它把指甲松開。“你聽話我一會兒獎勵你一只炸蝦。”

黑貓被 “大聰明” 這個突如其來的清新脫俗名字給砸蒙了，一瞬間的停滞被沈時安提着放在了吧臺桌上，然後趴在桌上，下颌墊在前爪上方，兩只眼睛溜溜瞅着工作的沈時安。

知味小廚一天的客流量三個指頭也數得過來。沈時安從不缺空閑，系上圍裙從保鮮櫃裏拿出一盒處理好的蝦——這是昨晚那個性騷擾的男人點的菜，但沒等沈時安做完人就氣跑了，錢也沒結，确實讓人扼腕。

沈時安昨晚就把這處理好的蝦仁加了兩根翠綠的新鮮茶葉系着，放在冰箱裏冷藏起來，本來想今天早晨剝了殼做個龍井蝦仁，但剛才轉念一想，基圍蝦外殼薄脆，更适合做天婦羅蝦。

抛卻性格，光從廚藝來說沈時安的手藝相當不錯，畢竟這人沒什麽愛好，不煲劇不看綜藝，不打球不逛街，唯一的愛好就是做菜，在家無聊的時候就練練刀工，切切土豆絲，牛肉絲，整雞剔骨，又或者是倒騰一些牡丹魚片，開水白菜，文思豆腐之類費時費力的國宴名菜。

肥美的蝦仁經過一夜與鮮茶同室染了鮮茶清香，沈時安打開保鮮盒那一瞬間黑貓驟然豎起耳朵精神了，聞着味道擡頭爬起來往前小跑兩步，廚房和吧臺的隔斷也是一片煙灰色大理石，比臺面高一點，像是很多日料店的格局，上方擺放了多肉綠蘿之類清新景觀植物，黑貓扒在大理石臺面上，順着多肉空隙探頭往裏瞅沈時安做裹在蝦外的面漿液。

他的手指很好看，指尖夾了兩個土雞蛋利落打進碗裏，蛋殼扔進垃圾桶，沈時安把五比一的比例混合的純淨水和啤酒倒進去。泛着黃的面糊帶着點麥芽香氣，粘稠均勻。

油鍋燒熱，裹了紫蘇葉的蝦仁挂了面糊後放進燒熱油鍋中，刺啦一聲，伴随着沁人的香味黑貓腦袋探得更高，整個身體好像要摁翻花盆跳進鍋裏來一樣，蝦在油鍋中翻滾中炸成了金黃色，隐隐還透着裏邊墨綠色的紫蘇葉，蝦尾保留誘人的紅，香味濃郁，色澤誘人。

“喵嗚——” 黑貓瞅着沈時安，聞着味道按捺不住開始在桌上打轉，兩條後腿站立，前爪吊在半空翹首以盼。“喵嗚——”

“等一下。” 沈時安騰出手來揉了把貓頭，把天婦羅蝦撈出來放在一邊的濾網上控油，轉身從櫃子裏拿出了白瓷盤，墊了張幹淨的盤紙後放在臺上。他在黑貓小聲的喵嗚喵嗚急色中井然有序的擺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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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安做這一切的時候十分細致認真，好像這不是一道菜，而是一份精致的藝術品。

盡管顧客只是一只肥貓，但他也極盡認真。

白瓷盤，蛋絲糊，酥脆蝦。

沈時安把擺好盤後才欠身端下去擺在大理石吧臺上，這才對黑貓說：“吃吧。”

“喵嗚——” 黑貓仰頭發出愉快叫聲，也不客氣，低下頭用牙齒去叼離自己最近那只。“咯吱咯吱咯吱……” 清晨安靜的店裏，唯有細微的咀嚼聲在其中回蕩，竟然出乎意料的好聽，治愈。

沈時安抱着手臂，後腰靠在吧臺上，側臉安靜看着貓咪吃的一臉滿足與歡騰，這貓真是又色又傻，平常的小貓小狗被陌生人撿去多少都會存在敵意，吃不好睡不。這貓卻好像是蒼蠅見了血——自來熟。

“我一會兒出去貼兩張啓示。” 沈時安撸它後背。“你也不算特別讨厭，還是給你留條活路吧。” 把這個傻貨還給它的主人。

獸類都有護食的本能，無論是貓狗就算家養，主人都會在進食時安靜不去打擾。

然而沈時安卻不明白這些，不懂規矩的摸人家後背。黑貓尾巴卷了卷他手腕，非但沒有任何反抗，甚至還調整後背坡度，讓他摸起來更舒服些，嘴裏發出一聲綿軟。“喵嗚——”

門上懸挂的鈴就在這時候響起，可愛的女生和目測是他男朋友的男生走進門。

“哇——好可愛的貓咪。” 女生剛才在門口就被這小萌萌勾走了目光，一進門視線盡數落在又軟又萌的黑貓身上，連沈時安這個帥哥都沒有分到半片。

女生湊到吧臺邊來目不轉睛盯着貓咪一點一點啃蝦，星星眼顫動，滿臉寫着 “好想 rua” 三個大字。

身後男朋友看主動上前問沈時安。“老板，我們可以摸你的貓嗎？” 他的女朋友實在太喜歡毛絨小動物了。

這貓嚴格來說并不是沈時安的，他也沒有理由準許或者拒絕，松開手臂說：“随便。不過被抓傷我不負責。”

“他會抓人。” 男生看着乖巧的貓咪，在女生躍躍欲試的期待眼神中猶豫了下，最後還是拒絕。“別摸了，我陪你在這裏多看會兒，我們多看看好不好。”

女生也不是無理取鬧使小性子的人，挽起男朋友的胳膊，撒着嬌說：“那我們在這裏多坐一會兒，我真的好喜歡這只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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