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我害怕……
作者有話說:作者:讓我來!我不怕!
一陣風就在此時襲來,将盛焰歡脫篤定的聲音清清楚楚傳進耳朵,沈時安站在原地沒有回頭,風撩起發梢,紫薇花投下的斑駁光影在身上晃動。那顆封閉許久的心好像被融化了一個小口子,他知道盛焰口中的喜歡跟他所理解的那個大概不一樣,但卻依舊慶幸對方能用一顆天真赤誠的心對待自己,說出如此浪漫的話。
沈時安極輕極輕的扯了下唇角,過往陰霾、恐懼、欺淩、遍體鱗傷,他在光怪陸離的塵世間飄蕩了二十載,到現在才終于抓住了什麽實質性東西,魂魄有點了重量像個人一樣踩實在地面上,這大概就是心有栖息,有枝可依。
他的聲音不大,微風拂過音色極近溫柔。“謝謝你,喜歡我。”
沈時安出了口氣,朝後伸出手,掌心朝上往前一招,像以前一樣招呼說:“走吧,大聰明。”
盛焰笑了下,知道他再次會錯了意,大概一切還不到時候。他跑過來拉起沈時安的手,十指相扣,兩人一起在和煦的日光中朝延綿的馬路盡頭走去。
盛焰和沈時安到達于千魚的小洋樓門口時,于千魚正在院前太陽傘下的躺椅上惬意敷面膜,神情悠哉,口中哼着古老但優美的小調,光看模樣還以為他是在馬爾代夫的海灘上度假,旁邊大飲水桶裏連着一根透明吸管,柔軟的吸管經過九曲十三折被他翹着指尖捏在手裏,時不時遞到嘴邊吸一小口。
沈時安隔着鐵欄圍牆,對于這幅場景習以為常,指尖摁響門鈴。
躺在太陽傘下的于千魚聽到聲音,面膜下灰色瞳孔微轉,淺淡目光瞥向門口。
渾身從容瞬間崩裂,于千魚嗷一聲驚叫踢翻腳邊大飲水桶,清水嘩嘩灑了出來,他像只脫缰兔子一樣慌不擇路蹿上矮牆,緊緊抱着石柱躲在後方,渾身止不住哆嗦,驚嚎。“沈時安你個棒槌!走開,帶着你的貓走開!”
沈時安和盛焰對視了一眼,确保他的耳朵和尾巴都藏的很好,眉頭一蹙,目中露出絲疑惑。“你在說什麽?哪裏有貓?”
盛焰歪了下頭,像往常一樣單純盯着于千魚藏身的柱子。
過了一會兒,于千魚怯怯從柱子後探出頭,鏡片後那雙淺灰色瞳孔對上盛焰那雙天真但帶着絲慵懶的金瞳,出于本能又縮回去。
貓咪神情天真怠惰,沒有一絲欲望在其中摻雜。也是,這種級別的人物怎麽會在意他這樣一條小魚。于千魚這麽想着,擡頭安撫性拍了拍自己沾了面膜液的光潔額頭,不明白這兩天是不是忘了拜波塞冬,竟惹上難纏又打不過的東西。他用盡全身力氣才讓強迫自己從藏身的柱子後出來,怯怯挪過去燙手一樣撥了下門栓将門打開,沒等沈時安進來他就遠遠跑到大門前拉開距離。
雖然盛焰不屑吃他,但不影響他害怕啊!
“那個……” 于千魚雙手背在身後,站在玄關局促說:“那…… 什麽……” 他的目光飛快掃過盛焰。“帥哥先在屋外等一會兒,安安…… 進來就行了。” 于千魚掩飾性推了下鏡框,磕磕絆絆說完逃似的蹿進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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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在外邊玩一會兒。” 沈時安看着于千魚倉皇背影,對盛焰道:“他大概是又犯病了。”
盛焰乖巧點頭,下一瞬化成了黑貓形态一頭紮進了旁邊玫瑰花叢。
“哎——” 沈時安慌忙朝門內看去,幸好于千魚已經進去了沒有看到剛才那活人變貓的一幕。板起臉,沒等批評盛焰不分場合變化,就見一顆漆黑的毛茸的小頭從玫瑰叢的繁華綠葉中鑽出,貓上沾了幾片嫩葉,小巧鼻尖頂了只雪白的蝴蝶在緩慢開合雙翼,黑貓仰起臉,沖着沈時安神氣叫了一聲。“喵嗚——”
沈時安神色又柔和下來,說了句:“下次注意。”
黑貓抖動毛絨耳朵:“喵嗚——” 再次撒歡跳進花叢,蝴蝶驚飛,毛絨身影蹭的花叢簌簌晃動。
沈時安進去後直接去了于千魚書房。
于千魚已經趁着這個空檔洗了把臉,雪白襯衣袖口被水打濕一小節,貼在白皙的小臂上,他胸口上領巾上藍寶石扣子在室內依舊閃着漂亮光澤。于千魚偏愛維多利亞風格,整個別墅裝修的好似一間城堡,而他本人如果站着不動,就是一位翩翩紳士。
于千魚靠在桌前用軟布擦拭眼鏡,見沈時安進來,擡起眼眸虛虛笑了下。“不好意思,又失态了。”
此刻他這幅優雅模樣跟剛才在院裏犯神經的判若兩人,沈時安習以為常,淡然道:“我其實懷疑過,你是不是有精神病。”
于千魚一愣,聽他竟然在開玩笑,狹長眼角稍彎,将金絲眼睛架在鼻梁,揮手将耳邊水藍色長發撩開。“你放心,我有專業的資格認證。”
“今天來找我是為什麽?” 他依舊靠在桌沿,并沒有引着沈時安去面對面那樣正式坐下,好似兩人只是朋友閑聊一樣。
沈時安長睫一垂。“我失去味覺了。” 他盡量将近期發生過的的事情敘述了遍,以便于千魚做出評估,只是省略掉了黑貓變人這一情節。
于千魚雙手朝後撐着桌面,聽完後略點頭——一切都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沈時安說:“我感覺自己最近的狀态很奇怪,只要周瀛一出現,就會頻繁陷入過去的回憶裏,很痛苦,但結束後卻又很安穩。我有時候覺得我已經好了,但有時候我又覺得我好像更差了。”
“沒事的,安安。” 于千魚安撫說:“你做的很好,我說過了,逃避不是辦法,你封閉自己其實就是在拒絕治療,你從外界得到的傷害也必須要從外界得到治愈。” 于千魚不犯病的時候是個十分稱職的醫生,客觀又溫和分析。“很多人都以為,幼年時期得到的傷害會伴随一生很難治愈,但這是錯的,只要你想,你可以走出來。”
于千魚目光不由透過花窗玻璃看向院中,盡管那裏此刻什麽都沒有。“如果是別的病人,我會建議他們遠離刺激源,離開這個過敏的地方。”
“但你不一樣。” 于千魚含着笑說:“你可以直面周瀛,撕開滿目瘡痍,戰勝恐懼。因為你現在身後有個依靠,不是嗎。” 于千魚垂下濃密長街,極輕吐出口氣。“壓抑,躲避,不是你該幹的事情,安安,你确實在朝一個好的方向發展,你的貓,你的客人,你現在已經開始接納和信任別人,在周瀛再次施暴觸動記憶時,你學會了反抗。你做的很好。” 于千魚緩慢又溫柔的鼓勵,淺灰色眼眸輕柔注視着沈時安,他身上好似有股魔力,總能讓人的心情不自覺跟着話語平複。
于千魚的建議依舊和從前一樣,抛下過去,将主要心思放在自己覺得重要又快樂的事上,只要能放下沉重背負,一切問題都會消失。沈時安是于千魚遇到過的最為配合的病人,不需要過多細致入微的引導,只要告訴他一個正确方向,他會咬着牙挺過去的。
于千魚把沈時安送出大門,黑貓躺在那張椅子上正在懶懶的打瞌睡,聽聞聲響一雙黑色耳朵顫了顫,惺忪睜開眼睛,見沈時安出來金眸一閃。
喵嗚——黑貓原地起跳,靈敏蹿進他的懷裏,小腦窩握在胸口乖巧蹭。
于千魚差點當場吓出心髒病,在黑貓起跳同時條件反射蹿到大門口,纖長指尖緊緊抓着鐵栅欄門,恐懼瞪大眼睛,打着顫說:“走吧走吧,趕緊走吧。”
黑貓看着他,抖了下耳朵。
于千魚扭過頭去緊緊閉上眼睛,連看不敢看,求爺爺告奶奶般帶着哭腔嚎:“我怕貓,我真的怕貓。”
沈時安:“……” 指尖沒在黑貓毛絨頭頂上揉了揉。
一輛黑色保時捷就在這時從小路轉過來停在門口,正當沈時安驚詫這人怎麽把車開進來時,剛才還站在大門前避之唯恐不及的于千魚霎時間驚蹿到沈時安身後,不顧懷中黑貓緊緊揪着他袖子,渾身哆嗦的更厲害。
司機從車上下來,緊接下來兩個諜戰片中常有的西裝黑墨鏡保镖,其中一個恭敬打開後座車門,嘩撐開傘。一位皮鞋锃亮,漆黑西裝筆挺的男人從車裏下來,眼窩深邃,目光凜冽,鼻梁高挺宛如刀線,他站在那裏,橫目一睥。
沈時安察覺出這人不好惹,但遠沒到讓人害怕的地步,他回頭看向縮在自己身後,雙手抱胸,牙齒都在咯吱打顫的于千魚,此刻他的驚恐程度竟然比看到黑貓時還厲害。“你怎麽了?”
“我我……” 于千魚面色慘白,手心全是汗,渾身抖得像個鹌鹑,眼珠艱難往上擺了下,磕磕絆絆為自己找了個理由。
“我害怕…… 有錢人……”
沈時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