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十年腦癱
沈時安累了一天,靠上盛焰肩頭瞬間便不省人事。盛焰将他抱回家,抱進浴缸為半昏迷的人脫下衣服清洗幹淨弄清爽,換上睡衣抱上床。沈時安這時候有了些意識,被抱上床半夢半醒間往盛焰裸開的懷中蹭,盛焰摸了摸他耳邊柔軟發絲,低頭在額頭上親了下。
“好好睡,主人。”
沈時安聽見他的聲音心中就安穩,窩在他懷中放心睡了過去。大門口就在此時傳來急促的篤篤敲門聲,聲音有點像放高利貸的上門讨債。
沈時安迷糊皺眉。他家的門,八百年都不會有人來敲一次,上次來的人還是周瀛。“是誰?”
盛焰見沈時安被吵醒,已經開始怨門口那人擾了他好夢。“我去看看。”
十分鐘後。
窗外還是一片夜色,淩晨兩三點的氣溫較低。千魚坐在沙發上,一身冷氣和水汽,驚魂未定看着對面披着毯子迷糊靠在盛焰肩頭的沈時安。
“我早就說他腦子不正常。”于千魚身上不知從哪兒換了身常穿的英倫風襯衣,仿佛自己剛經歷了一場荒唐大戲,難以置信道:“他竟然說他喜歡我。”
“……”沈時安半睜開眼皮,一張一合間又沉沉閉上,有氣無力道:“他不是早就說過了嗎?”離季鷹上一次告白也就才過去三天,難道魚的記憶真的只有七秒?
“對。”于千魚好似剛想起來,語氣更加篤定堅持。“他就是腦子不正常,這種話還說了兩遍。”
沈時安再次無語。
盛焰總算從穿JK事件中找到了一絲平衡,跟他費點力氣哄哄穿衣服相比,季鷹這求而不得還被當成有病顯然更慘。
“他就是喜歡你啊。”盛焰半裸上身,有力攬着昏昏欲睡的沈時安,指尖按在他耳上阻絕于千魚那腦殘的噪音。“主人睡吧。”
沈時安緩緩閉上眼睛,自從跟盛焰在一起後,他就好似變了一個人,只要窩在盛焰懷裏,整個人就十分柔軟,夠放下所有戒備和堅硬棱角,全身心信賴。
于千魚眼見他要丢下自己睡過去了,忙探身張了張嘴,沒等發出聲音。盛焰倏地擡起眼睛,金色豎瞳瞥過。
于千魚渾身汗毛驚竄豎立,差點跳起來,慌不疊往後躲縮進沙發。看着盛焰半裸的上身,他被季鷹表白鎮住脫線的腦子,此刻終于回到正軌,這大半夜的……咦~于千魚閉上眼睛,自己都嫌棄自己不合時宜。
沈時安在盛焰懷中很快睡過去。于千魚瑟瑟縮在沙發中,不敢開口說走,但又不敢繼續留下,進退維谷,柔軟的沙發此刻好像一千度的岩漿滾燙。
“他不吃你不是因為我。”盛焰抱着沈時安,壓低音色說:“生死往複,誰吃誰這都是自然規律,我從不幹涉。”
于千魚眨了下眼,盛焰是不會騙他,也不屑騙他的。可一只魚鷹是如何做到壓抑進食本性,喜歡上一條食物,這——沒有十年腦癱幹不出來。
“那……”于千魚的目光落在熟睡的沈時安臉上,想到了另一個與自身完全無關的話題。“安安生死你也不會幹預嗎?”沈時安和他們不同,他是人類,和這世上的大多數人類一樣,短短的幾十年日子便會到頭。
盛焰看着懷裏的人,沉默了許久,才說:“他讓我一直陪着他。”他一直沒敢問,這個一直是自己的一直,還是沈時安的一直。
兩個人眼中時間是不對等的。
數千年光陰的流逝,時間在盛焰眼中早已和指尖沙粒沒什麽兩樣,穿梭而過,留下了滄海桑田的變遷,但又留不下什麽能讓他實質抓住的東西。
所有人都畏懼死亡,但其實,永無止境的活着也是一種煎熬。
盛焰還不知道,當沈時安的彈指一揮間過去,自己又該何去何從,他已經不回那個無欲無求的神了。
于千魚從沈時安的小區中走出時,季鷹的車已經停在門口了。他靠在車上,時不時朝入口看一眼,耐心等待那人出來。
于千魚感覺到冷習慣性搓了下手臂,一擡頭,季鷹關切目光猝不及防撞進眼中,心髒突然漏掉一拍——那是什麽表情?
季鷹站起身,從車內拿出件剛拆了标簽的風衣外套朝于千魚走來,展開為他披在肩上“你走的太急了。”夏末夜晚已經帶了初秋涼意,于千魚這種寒性物種比他們更易感覺冷。
風衣厚重,應該是剛拆封的,還帶了店裏香薰的味道,于千魚任他把風衣披在自己身上,腦海中浮現剛才盛焰的話——他是真的喜歡你。
季鷹問:“你想去哪?我送你。”已經淩晨四點了,于千魚折騰一天又驚慌而逃,現在肯定需要回到他能覺得安穩的地方好好休息。
“回我自己家。”于千魚說:“我想回我自己的魚塘。”
天邊已經朦胧透出了一點藏青色,漆黑保時捷在空曠的馬路上揚長而去。
于千魚已經好久沒有回自己位于郊外的獨棟小別墅了,玫瑰花在清晨昏暗中影影綽綽,失去修剪已有參差不齊的趨勢。于千魚指尖摸着花瓣上的露水榻上臺階進屋。
于千魚上了二樓,化成人魚形态,游到水底那只龐大的貝殼中央,緩慢窩了進去,水藍色發絲猶如柔軟海草在水中飄搖擺動,水流穿過海螺發出和緩又細微的歌聲,仿佛置身于那魂牽夢繞的故鄉。
人魚只會喜歡美麗的事物,猶如飛蛾喜歡趨向光源,這是天性,季鷹是好看的東西嗎?于千魚想,這個問題的答案好像并沒有那麽清晰。
季鷹站在厚重的玻璃壁外,靜靜注視着中央細沙中美麗不可方物的人魚。他不知道自己要等到什麽時候,但幸好彼此的壽數都很漫長,有的是時間一直等下去。
半島之藍依舊華燈熠熠,夜晚來這裏尋求刺激的人群魔亂舞不知今夕何夕,然而當太陽自地平線升起時,又将所有一切照亮,系數暴露在光下。晨起帶着涼氣,路燈已經滅了,微光暫未穿透前方厚重延綿大廈透進來。
周瀛只身從大門口走出來,跟一個個橫七豎八搖搖晃晃的同伴相比,他還算體面,只是臉上沾了些酒氣有些泛紅,狹長眼角一迷,看向旁邊被門童扶住一通狂吐的人露出絲輕蔑與不屑,沿着來時的路走了回去。
漆黑的賓利車身上映着不知從哪投下來的線光,年輕男人靠在上方,見周瀛走來把頭上禮帽摘下,滿頭漂亮浸光銀發暴露在視野中,眼睑上雪白睫毛張開,那是一雙晶瑩剔透的淺綠色豎瞳。
“需要我扶你一把嗎?”
周瀛蹙眉,因醉意微靡的目中倏地閃出陰戾,這身行頭不難讓人跟盛焰聯系在一起,上前一把推開陌生男人,低聲賞了句:“滾!”
那日知味小廚的主題活動,他遠遠去看了,沈時安穿了女裝,穿了女裝……周瀛當時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他最終還是像一條死狗一樣沒有任何尊嚴般輸的一敗塗地。
“周瀛。”陌生男人被推開後帶着笑意游刃有餘回身,喊出他的名字同時倏地往前一步,摁住周瀛肩膀強行将人抵在車上。
周瀛渾身酒氣轟的醒了,反手擒住,然而卻出乎意料的絲毫掙脫不開。男人手腕纖細又雪白,但卻好像精鋼鐐铐一樣,摁住便動彈不得。“你做什麽!”
男人單手摁住周瀛,好整以暇眯起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但長睫下朦胧目光卻讓人覺着陰冷,周瀛被盯着,脊椎神經末梢噼裏啪啦炸開,渾身有種從內而外被看穿寒毛直立的感覺,暴躁怒吼:“松手!”
指甲雪白纖長順着喉嚨劃到胸口心髒位置停下,隔着衣衫,裏邊傳來蓬勃有力震動。
周瀛驀然覺着指尖下的心髒一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