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糾結

燕穆寧其實并沒有睡飽。

他是被噩夢驚醒的。

剛醒來時腦子裏混沌的厲害,亂糟糟的一時間竟分不清是仍在夢中,還是已回現實。

夢中雜亂交錯,隐秘的練兵、死士的追殺、驚險的墜崖、還有昨夜的混亂……

似是在哪裏聽到過的低沉嗓音……

還有……

雲江離從救下自己至今,始終波瀾不驚的态度……

不論是深夜将自己救回家,還是昨夜突如其來的危險,似乎沒有什麽事能觸動他一般。

燕穆寧昏昏沉沉,滿心矛盾。

胖嘟嘟的白雀兒似是感受到他的不安,蹭到他手邊,有些笨拙的用小腦袋碰了碰他冰冷的手背。

有些奇異的觸感使他略微回神,伸手将白雀兒捧在手心,那小東西歪着腦袋用兩顆小豆豆眼和他對視着。

這白雀兒應該還很小,連羽毛都是軟絨絨的。

燕穆寧被這一小團溫度安撫了心中的惶惶不安,熱度順着他冰涼的手心蔓延,将他從夢魇的混沌中拽了出來。

他盯着手心的小東西,心情更加複雜。

大美人可是連一只受傷的小雀兒都會如此盡心救治的人,怎麽可能是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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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

可那些讓他捋不清頭緒的疑惑,又該當如何解釋?

身後傳來一絲響動,燕穆寧茫然的轉頭,看向窗邊。

雲江離醒了,正逆着光半倚半靠的歪在窄榻上,惺忪的睡眼中帶着些迷離的水光,襯的那一雙鳳眸格外誘人。

某小王爺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就飄過了昨夜大美人做戲時啞聲說過的那些話。

藏在發絲下的耳尖有些發熱。

他腦中幾縷不同的聲音正熱熱鬧鬧的打着架,還未分出勝負,便看着雲江離薄唇微啓,開合了幾下……

話本上說,薄唇之人都冷情,可大美惹偏生薄唇還如此誘人,唇角天生帶着微微上翹。

欸?不對?

他剛剛好像是在跟我說話。

燕穆寧趕緊扯回越跑越遠的思維,低頭眨了眨眼,便覺得身前的光線倏然變暗了些,再擡頭便是一個黑壓壓的人影近在咫尺。

吓得他一個後仰,差點兒把手中的白雀兒直接扔出去砸在人影的臉上。

再一細看,發現是雲江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他面前,眸子裏似是有些詫異。

“你、你!”

小王爺有些尴尬,立刻兇巴巴的開口:“你怎麽一點聲響都沒有!吓到我了!”

雲江離:“……”

“我說——到該換藥的時辰了。”

他無奈的拖長音,重複了一遍,又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了點白雀兒的小腦袋,“還有,它餓了。”

燕穆寧幹巴巴的應了一聲,耷拉着腦袋看着那雙幹淨修長的手從自己的掌心拿走了小白雀兒。

随後,依舊是那雙幹淨修長的手,解開了自己的衣襟。

他呼一下擡起頭,瞪着溜溜圓的眼睛瞅着眼前的人,剛要開口便對上了那雙清澈的鳳眸。

哦,是要換藥。

小王爺再次把險些離家出走的理智拽了回來,乖乖的任他擺布着。

燕穆寧看着眼前細心給自己換藥的人。

心緒紛擾,算上昨夜……

他救了我,已然兩次,自己不能做忘恩負義之人!

這麽想着,小王爺便不再耷拉着腦袋了,仰起臉準備跟大美人唠唠嗑。

剛一擡眸,就卡了殼兒。

燕穆寧現在是倚着軟枕半坐半躺的姿勢,看向雲江離的目光自然是仰視。

顯然大美人才睡醒不久,微垂的鳳眸中還含着些懶散,略微淩亂的長發未束,順着他躬身的姿勢從肩頭自然垂下來,遮住了大半鎖骨。

甚至有些垂落的發尖輕輕掃過自己的肌膚,好癢。

自下而上這麽瞧着,冷白的脖頸,流暢的下颌線……

咕咚——

小王爺聽到自己吞了一大口口水的聲音,耳尖更紅了。

明明……之前這人眼盲說自己毫無美色來着!

難不成,他這是另辟蹊徑?想要反其道而行之?

還有昨夜那些讓人想想就面紅耳赤,心跳加速的話……

·

雲江離将少年最後一處傷處理完,輕輕幫人把衣襟重新紮好。

正欲起身,卻發現這少年臉蛋紅撲撲的,心中一緊,難不成又起熱了?

他用手背觸了觸少年的額頭,似乎……溫度還好?

又不放心的捏起手腕,搭了搭脈。

除了……這脈跳動的有些快,別的倒也沒什麽問題啊。

罷了,看他一副不甚清醒的樣子,應該是昨夜的事吓到了,也沒睡好。

雲江離捧着小雀兒,随意的披了件外袍就往外走,準備去喂喂這餓得叽叽叫的小東西。

·

在這之後的幾日,某小王爺的心情一直很矛盾。

每天都在「他好美」、「是救命恩人」和「我有好多疑惑」三種情緒中反複橫跳。

尤其是每當到了換藥和行針的時辰,小王爺便更是糾結的就差想薅白雀兒的毛了。

其實,換藥呢還是那麽換,行針也依舊是那麽行針,明明沒有絲毫變化。

可燕穆寧自打上次經歷過雨夜同床共枕那晚之後,就開始不太能自然的面對這場面——自己衣襟敞開,發絲淩亂,半躺半靠……

他閉了閉眼,不忍低頭看自己這副,呃,姿态。

換藥時傷口碰疼了,他慫的連聲兒都不敢出,生怕場面變得更加尴尬。

偏偏每次雲江離都是一臉的謹慎和坦然,唯獨只有小王爺臉紅耳熱,連那白皙的脖頸都會染上些粉。

後來,小王爺反複橫跳的情緒中又增加了一種——我被看光了。

·

這日午後不久,外面又下起了下雨,秋意漸濃。

燕穆寧靠着窗邊,手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撸着胖嘟嘟的白雀兒。

“哎——”又是一聲長嘆。

小王爺聽着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似乎瞬間理解了那些文人墨客筆下的秋,為何總是那般悲傷寂寥的。

反正,他現在的心情就挺符合這意境。

先不說這養傷多日,他消息閉塞,完全不知道小九他們有沒有順利進京。

就說眼前這事,他細細觀察過,雲江離這處住所的确不在城中,應該就在那日他遇襲的樹林外不遠處。

且他在的這些天,從未見過有人前來上門求診,而大美人似乎也并不心急。

可每當他忍不住去疑心時,他又覺得自己太白眼兒狼了。

大美人能有什麽壞心思呢?頂多就是對他有點……那啥罷了。

·

這天換藥時,雲江離看着少年蔫嗒嗒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嘆氣:“小七?”

燕穆寧沒精打采的揉着白雀兒的小腦袋,低低的應了一聲。

“你……想問什麽便問吧。”

“啊?”

聽到這話,他有些驚訝的仰起臉,眨了眨那雙水潤潤的眸,接着小聲嘟囔道:“你、你怎知我有什麽要問的……”

“問吧。”雲江離面上依舊淡淡,可一向清冷的聲音中,卻帶上了一絲無奈,“你這幾日始終心緒不寧,時而喜、時而憂愁,連睡的都不安穩。”

說着話,他的指尖已經輕輕搭在了燕穆寧的腕脈上,“憂思郁結對你的傷勢恢複也是不利的,所以你若想問什麽便問吧。”

燕穆寧擰着眉,垂眸捏了捏小雀兒的喙,猶猶豫豫的開了口:“江大夫,你……”

“就是……前些天下雨那夜,你是怎知那兄弟二人有問題的?”

作者有話說:

白雀兒:咱就是說,你倆說你倆的,我又不插嘴,你捏我嘴作甚!

愛你萌,手動小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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