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要宰了這王八蛋!
馬車的車廂內空間狹小, 燕穆寧瞅着都快要怼到自己臉上的軟墊,無語沉默了許久。
索性小王爺是個明白人兒,生氣歸生氣, 并不打算跟自己過不去。
他從塵檀手上接過軟墊給自己找了個舒服些的姿勢。
許是因沒能休息好便開始匆忙趕路,又或是……因初經人事便遇上了能折騰大半夜的某人, 再或是因小王爺氣性有點大,着實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總之, 小王爺是當真病倒了。
入夜後, 溫度驟降, 馬車內雖備着暖爐卻也仍是有些冷。
燕穆寧連着打了幾個噴嚏,揉着鼻尖裹緊了氅衣,有些困倦的倚着廂壁阖眸小憩。
起初,塵檀看小王爺一副蔫嗒嗒的模樣,只當是他心情不好, 便不敢多說什麽。對那只蹲在一旁的胖墩墩小雀兒喜歡的緊,捧在手上逗着玩。
過了半晌, 塵檀再瞅小王爺的時候, 發現他已經蜷縮着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塵檀看了眼始終放在一旁的那方純白狐裘,不知小主子為什麽看那裘毯時總是氣鼓鼓的模樣,不肯蓋卻還偏要帶在身邊。
想了想,塵檀還是取過裘毯, 給燕穆寧搭在了身上。
天蒙蒙亮時,塵檀借着微弱的光線,瞧見小王爺面色染紅,唇卻白的沒有顏色, 他心中咯噔一下……
“殿下、殿下?”
塵檀輕聲喚道, 燕穆寧卻只是低低的哼了一聲。
這時塵檀也顧不得規矩了, 湊近些擡手探了下小王爺的額頭,觸手一片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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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墨哥哥!”
塵檀掀開門簾,慌張的喊人:“殿……小主子起熱了。”
……
燕穆寧再醒來時,茫然的盯着頭頂的床帳思索了半晌,竟一時之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不應該是在馬車上麽?
難道自己只是做了個夢?
“殿下!您醒啦!”
塵檀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燕穆寧的思緒。
他轉頭便看到趴伏在床邊的塵檀眼眶紅紅,似是哭過,又似是熬了許久的樣子。皺了皺眉剛想開口問問,便見塵墨從外間閃身而入。
“殿下。”
塵墨手上端着湯藥,看到燕穆寧的表情主動解釋道:“您起了高熱,已經昏睡兩日。眼下是在武寧境內的一處客棧。”
小王爺這才記起來,自己先前在馬車上覺得發冷,渾身上下都難受的厲害,卻只因被折騰的哪哪兒都疼,竟以為是那些原因,便忽略了其他不适的感受。
想到自己這生病的緣由,怎麽算都該算到的頭上,可小王爺此時卻氣不起來,反而有點想念那人,心中頓時更委屈了。
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燒壞了腦子,想那渣男做什麽!
小王爺正在心中罵自己沒出息,就聽到塵墨繼續說——
“一路過來并未見有什麽異樣,殿下您先安心休息兩日再動身吧。”
塵墨将藥碗遞了過來,“從城中仁濟堂請了大夫來給您瞧的,藥方子沒問題,藥也都依着規矩試過了,您……”
塵墨的聲音戛然而止。
燕穆寧聽到「仁濟堂」三個字的時候就捏緊了拳,再聽到「大夫」更是沉了臉。
不等塵墨說完,他劈手奪過藥碗仰頭一飲而盡,苦的淚眼汪汪,含糊的吩咐道:“去回了那大夫,讓他不必再來。”
垂眸頓了頓,擡手扯過一旁的外袍批在身上,忍着頭疼繼續說:“不歇了,吩咐下去,準備動身吧。”
小王爺不是逞強。
他只是怕,自己若再停留下去,會忍不住去拆了仁濟堂。
·
雲江離已經帶着阿骁進了蕪州地界,上次送信的屬下阿遇已經先一步在城門處接應他二人。
尋人心切的雲江離一點沒耽擱,直奔蕪州縣衙。
這縣令果然如傳聞中那般,是個機靈的,雖他并不知曉上次的津州送來的信件是何人所書,但他瞧刺史那相當上心的姿态,便猜到定不是普通人。
這會兒聽衙役來報,說是衙門外來了三人要見他,其中一人便是上次來替津州送消息的人。
縣令雖心中疑惑,卻也沒推辭,直接讓衙役帶人去偏廳等他。
阿骁也沒想到自家老大竟然還有這麽沖動的時候,依他以為,少堂主必定會現在蕪州待上幾日,差他帶着幾個兄弟在城中打探一二,誰知方才進了城,二話不說,就直接杵到人家縣衙門口了……
他雖不敢置喙,但心裏還是小聲逼逼了一下,啧啧啧,愛情果真會讓人變蠢。
連他老大這般聰敏冷靜之人遇到愛情都喪失了理智,雲江離方才連仁濟堂的名號都沒報,人家縣令能見你才有鬼了……
“請您三位随我來,大人在偏廳等您。”
阿骁目瞪口呆的瞧着進去通傳回來的衙役,又瞅了眼自家老大毫不意外的表情,心裏更是好奇了。
這縣令這麽閑的麽?是個人想見就能見?
雲江離懶得解釋,看了眼阿骁豐富的表情,便收回目光擡腳跟着衙役往偏廳去了。
蕪州縣令是個有眼色的,瞧着進來的三人中,為首之人雖年輕俊朗,但卻氣度不凡。面上溫和有禮,內裏卻帶着迫人的氣勢,絕非普通百姓。
雲江離早在上次替燕穆寧給蕪州送信之時,便探聽過蕪州的情況,自是知曉縣令是個通透之人。
他不欲寒暄,開門見山的溫聲道:“冒昧前來,是想與大人打聽一個人。”
阿骁再次震驚,無奈跟着一同來的阿遇是個老實人,只一心聽令行事,完全不多琢磨。
這會兒更是不會與阿骁進行眼神間的八卦交流,憋的阿骁十分難受,格外想念老齊。
蕪州縣令似是也沒想到這年輕人如此直接,愣了一瞬便笑着應:“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雲江離垂眸思索,片刻後淡淡開口:“雲江離。”
倒不是他先前有意欺瞞燕穆寧,「雲」這個姓氏并不多見,大晟內姓雲的人家多半是與仁濟堂有關的,所以只要講出姓氏,幾乎無人不知。
雲氏向來低調,只專于醫者之道,從不理會心思各異想要攀附或拉攏之人。
而雲氏一族的嫡系中人都是以藥草或藥草同音取名,雲江離的名字自然也是如此,直接報出來便是明晃晃的告知人自己的身份了,所以若非必要,他在外一貫是只稱「江離」。
蕪州縣令聽罷果然更是正色了幾分,竟還拱手行了禮道:“原來是少堂主,怠慢了。”
不是縣令客套,仁濟堂治病救人廣濟天下,是當真值得他這一禮。
“大人不必多禮,還望能如實告知所問之人的下落。”雲江離禮貌颔首回禮。
蕪州縣令點頭應着:“這是自然。”
下一瞬,當聽到雲江離詢問的竟是上次給刺史寫信之人,縣令心裏暗自叫苦:莫要為難我啊!
頂着雲江離的目光,縣令硬着頭皮答:“這……并非有意搪塞,本官也當真是不知啊。”
他心中祈禱着這少堂主莫要再刨根問底,他真的不知道!
刺史大人知道,可他更不敢直接就把刺史大人賣了啊。
雲江離面色果然又冷了幾分,說出的話也帶着冰:“縣令大人這話,叫人怎麽信服呢?”
“若不是認得寫信之人,縣令大人是如何确認消息的真假,又是如何在那麽短的時間內,便将那麽大批量的藥草物資快速送往津州呢?那數量應是遠超于各州縣間尋常調劑支援了吧。”
縣令開始笑呵呵的打太極,避重就輕的答着:“這不是蕪州近些年富庶太平,既有充足物資自是要幫上一把的。”
……
倆人一個直白,一個委婉,你來我往的問答幾個來回,誰也沒占了上風。
雲江離垂眸輕笑,這縣令的确是機靈。可越是這樣越說明他知曉些什麽,或是……有什麽不便說的緣由。
想通了這一層,他唇角噙着那一絲帶着冷冽的笑意,盯着縣令問道:“大人,可是有什麽不能說的理由麽?我所問之人,若大人當真不知,那就是另有人知曉了?”
縣令心裏先是咯噔一下。
再細細一品這話,诶?好家夥,沒想到這少堂主挺上道啊!那他也必不能辜負這玲珑心思。
縣令立刻擺出一副牽強的笑意,抱歉的說:“少堂主莫要再為難在下一個小官嘛。”
聽罷,雲江離不再多問,客氣的起身告辭:“冒昧打擾了。”
阿骁一臉茫然的跟着他家老大進了縣衙,又帶着一臉更深的茫然跟在老大身後出了縣衙。
這……也沒問出個啥來,咋就走了?而他家少堂主看起來也還挺平靜?
剛才這倆人雲山霧繞的客氣了半天,他也沒太聽明白。
阿骁心裏嘀咕:真的好想老齊,聽他們這些聰明人說話太煩了!
出了縣衙沒多遠,雲江離站定在街邊,盯着一處賣糕點的小推車出神。
良久,他行至小推車前,目光掃過各色糕點,擡手指了指如意糕低聲道:“老板,幫我包一份如意糕。”
小東西喜歡吃,雖不是酒釀的,但也……
萬一尋到了呢,總要帶些他愛吃的。
雲江離垂眸凝視着手中的一包糕點,神情落寞。
“阿遇,帶我的名帖去一趟蕪州刺史府上,說仁濟堂少堂主明日前去拜會。”
·
因着燕穆寧生病,在武寧城停留了兩日,一路上顧及着他的情況,馬車走的也并不快,到了京城時,竟比最初打算的時日晚了六天。
從津州城往京城來,是一路向北,京城本就比津州要冷些,加之走了這些時日,抵達京郊時已經入了初冬。
“殿下,十一來了。”
塵墨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
話音剛落,馬車緩緩停下,接着門簾掀開一少年鑽了進來:“主子!你可算回來了!”
塵墨提前往京中遞了消息,安親王府的人一早就開始準備迎他們小殿下回府,燕穆寧一行路上耽擱了時日,小九和小十一便日日換着來城門口迎他。
“你怎麽還迎出來了?”
燕穆寧正懶洋洋的靠在軟墊上,沒想到他回個家還至于讓人來城門迎他。
車廂內烘的暖融融的,隐約間還有些藥的清苦氣,小十一皺着眉,語氣帶着埋怨:“殿下病了?”
到底是趕路,再怎麽顧及他,定也還是比平日裏辛苦些,小王爺這一路上雖未再起熱,那夜的酸痛也都退去,只是這風寒一直都未能痊愈,湯藥也喝了一路。
這會兒眼瞅着十一又要叨叨自己,燕穆寧急忙轉移話題,揚聲道:“塵墨,快些進城吧。”
又拉着十一坐到自己身旁,沒骨頭似得靠着他小聲抱怨:“哎呦,這馬車坐的我腰酸背痛的……”
安親王本就是年紀最小的王爺,平日裏脾氣也溫和,沒什麽王爺架子。
對着小九和十一這兩個與自己一同長大的下屬,燕穆寧覺得更像是朋友、兄弟,與這二人的關系也極為親密。
十一才不吃他這一套,一邊絮絮叨叨,一邊将人扶起來上上下下的仔細打量:“傷都好了嗎?怎的就又生病了呢,等下回了府上立刻傳太醫來……”
“打住!”
燕穆寧直接出聲打斷了十一的話,他現在聽見跟大夫有關的就上火,還太醫呢!虧他之前還想着把人推薦去太醫院!
呸,渣男。
還不等他的小脾氣發出來,十一突然瞪着眼指着他脖頸,驚訝道:“主子!你這……”
話說到一半,忽然自己就閉了嘴。
小王爺滿臉詫異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滿臉不解:“怎麽了?”
看着小十一和塵檀二人對視一眼,倆張臉上都寫着欲言又止,他更奇怪了。
“塵檀,你說。”燕穆寧皺眉。
塵檀心裏苦:我我我不敢說啊,敢說我早就說了啊!
他偷偷的瞪了一眼十一,都怪你!我忍了一路讓你給戳破了!
小十一也有點尴尬,默默鼻尖,從車廂角落的匣子裏翻呀翻的,扒拉出一面小銅鏡遞到燕穆寧手上:“殿、殿下,要不您還是自己瞧吧……”
燕穆寧接過銅鏡,下一瞬差點兒把鏡子直接捏碎——
他脖頸上竟有幾處泛着紅紫的斑駁!
這他媽!渣男是屬狗的麽!
燕穆寧一個少年人,沒事也不會去專門照鏡子,所以自那日醒來至今,根本不知道自己脖子上也有痕跡!
況且這痕跡,但凡是個人都看得出來是怎麽回事。
關鍵是,如今這痕跡還如此明顯,那前些日子得是個什麽樣子!而他,還就當着一衆下屬的面,頂着這狗啃的印子大剌剌的晃悠了這麽些天!
小王爺氣得臉色通紅,咬牙切齒怒道——
手刃小兄弟?不夠!
我要宰了這個王八蛋!
·
并不知道小崽子正在惦記怎麽宰了自己的雲江離,皺眉看着被退回來的名帖。
阿骁站在一旁戰戰兢兢不敢說話,老大從縣衙出來的時候不是還晴空萬裏的麽,咋一會兒功夫就變天了!
不見自己?
這是此地無銀麽的意思了?
雲江離把玩着那把短刃,忽然想到了什麽,看着阿骁開口問道:“蕪州刺史是陶柏對吧……”
阿骁在一旁點了點頭。
雲江離心中有了打算:陶柏?誠親王妃的胞兄……難不成,自家的小崽子跟親王府有關?
那這陶刺史,他還真是要好好會會了。
作者有話說:
雲江離(憂傷望天):我木有想到,我老婆這背景貌似還挺硬?
滴,今日雲大美人尋妻進度條+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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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兒們,明兒就24號啦,某悠要上夾子啦,怕你們忘了再說一下嗷,周日的更新在晚上的23點呀。
今天更了4k+,争取周日我也多更點!(只要能碼完我一定盡量的)愛你們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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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來寵愛我的小天使們:改之 地雷1個。
營養液:洛洛 5瓶;是真的 4瓶;橘生淮南 3瓶;漆鏽、不像貓的貓妹妹、綠色真好看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