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北征的醋壇子和留守的小沒良心
景興四年, 二月初四。
聖上于京城北安門,率百官為北征大軍壯行。
安親王雖未至城門處,卻在王府中久久立于院中, 望着北方默默的為自己的愛人和好友祈求平安凱旋。
·
“主子,少堂主他們已經出發了。陛下也已從北安門回宮了, 您也回去歇會兒吧。”
十一和塵墨都跟着去送北征軍,回到王府瞧見自家小王爺還立在院中, 便上前勸道。
“好。”
燕穆寧沖着十一笑了笑,“我乏了, 去睡一會兒,午飯晚些時候再用吧。”
回到暖閣中的小王爺,窩在榻上很倦,卻睡不着。
他手指無意識的在裘毯上劃拉着——如今他最喜用的這一方狐裘,就是當初從津州離開時帶走的雲江離的那一方。
昨夜二人依偎着未眠。
清晨不過醜時正, 雲江離便要起身往軍中去,小王爺倔強的挺着小肚子, 親手給自己的愛人取了溫水洗漱、束發、換衣, 一件一件的穿上輕甲。
往日裏都是雲江離照顧他,這還是小王爺第一次替大美人做這些。
身批輕甲、束高發的雲江離俊秀的眉眼一掃平日的慵懶,取而代之的滿是凜冽英武之氣,燕穆寧輕輕的湊上前去, 抱住雲江離笑着道:“我的阿離,怎麽這樣好看。”
……
燕穆寧醒來時唇角還挂着笑,睜開眸子時被透過窗子照進來的暖陽晃了神,他擡手遮了遮光, 心想:今日出征, 這樣好的陽光定是好兆頭。
·
主帥上将軍尉遲徹領軍北上的同時, 西境和南境也分別在尉遲老王爺與陵南軍甄格将軍的安排下,進入了戰備狀态,以防着西祁等宵小之國行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
尉遲徹他們到達北境時,才知這邊的情況比他們預計的稍微要棘手一些。
其他的倒也罷了,北征軍到達邯州後,便已順利的接過了城中的防衛和事務。只是烏王府的宅院已經空了,聽說是大淳一首領聽聞大晟朝廷派軍來援,便将烏家的老王爺與烏家衆人先行擄走了。
如此一來,在接管北境原駐守軍的事情上,便要比先前麻煩了許多。
邯州駐紮營地的大帳內。
雲江離與尉遲兄弟二人正在聽着阿骁和塵檀彙報着今日才收到的各路情報,商議着該如何應對眼下的情況。
尉遲昭最直接,不屑道:“要我說擄走了正好,還省了咱們的事了!”
他話音剛落便被自家二哥斜了一眼,尉遲徹擡手敲了下他的腦袋,道:“你真當我想救那老東西?只不過他如今還是我大晟的藩王,手上還握着兵符!如今罪名尚未确定,如何能……”
雲江離蹙眉思索了片刻,打斷了尉遲兄弟二人的争論:“我倒是覺得,烏老王爺不似被擄走的,而像是他自己主動去的。”
說着,他指了指輿圖上的一處:“按咱們收到的消息,說老王爺從這處被擄走的。可你們看,這位置,只有正面一條進出的路。”
“可烏家府上的護衛卻沒有任何阻攔和打鬥的痕跡。”
聽着雲江離的話,尉遲徹稍加琢磨,便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簡單了!這叛國的罪名一定,這事兒可就要另說了。”尉遲徹冷笑道,“若真是這樣,咱可就當真無所顧忌了。”
有了新的方向,尉遲徹迅速派出了一明一暗兩隊人前去探聽消息。
不過半日,便有消息傳了回來。
果然如他們所料,那烏家老小,表面上說是被擄走了,實際上正在大淳的營地內好吃好喝的自在快活呢。
當初聖上任命尉遲徹為上将軍之時,便許諾了他全權處理北境事宜之權,尉遲徹聽得了最新的消息後,立刻着手開始寫着折子準備派人将目前北境的情況上報京城。
随後又召集了兩位統領,與他一道前去接管北境的常駐守軍。
由于雲江離和尉遲徹先前做好了充足的應對之策,這之後的戰事進行的異常順利,可謂是捷報頻傳。
尉遲徹坐鎮後方,沉穩老練,與雲江離的配合更是默契無間。兩位前鋒統領也皆是骁勇之将,次次出兵都打的敵軍節節敗退。而初次上戰場的尉遲昭則是年輕氣盛,有勇有謀,憑借着一股子機靈,出其不意的幾次帶精銳小隊奇襲敵軍。
到達北境不過半月餘,便已将先前侵入我朝北境的大淳和湘隴聯軍盡數剿滅。
至此,大晟北征軍氣勢大盛。
·
燕穆寧坐在嘉月閣的書房中捏着雲江離送來的書信,已經反反複複的看了不知多少遍,心中盤算着還有幾日便可再次收到來信。
“主子,老堂主來了。”
小九從門口探頭,出聲打斷了小王爺的思緒。
不知是不是因早已被雲江離養的嬌了,小王爺竟一時之間無法适應沒有大美人在身邊的日子。
自打雲江離出征到現在将近一個月的時日了,他夜裏總是睡得不太安穩,白日裏的精神就跟着不是太好。
老堂主前些日子得知之後,便開始每日固定時辰來給小王爺診一次脈。
“哎呦,孩子,這幾張信快讓你瞅出花兒來了吧。”老堂主人還在門口,這氣勢如虹的嗓門兒都已經響徹整個小院了。
燕穆寧被說的耳尖瞬間紅了兩分,他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嗔道:“您就會取笑我。”
一老一小玩笑了幾句,老堂主還惦記着正事,只用手指點了點桌案,小王爺便乖乖的将手腕放在了脈診之上。
“江離給你配的安眠香,你可用着呢?”老堂主一邊細細的診着,一邊和藹的問道。
十一立在一旁幫着答:“每日入夜前便會點上。”
老堂主點點頭,接着問:“近來可是總有些疲累之感?睡起也不見緩解?”
燕穆寧有些詫異,他的确最近總覺得累,但又沒有其他的不适,便只當是自己睡得不太好罷了。
“這小崽子啊,磨人的很。他長得倒是好,就是辛苦你了啊,好孩子。”
老堂主指了指燕穆寧的小腹繼續道:“男子有孕多半等不到足月生産,眼下這情況依我瞧着,許是比江離先前算的五月中旬還要再早些天,約莫五月初就得準備了。”
“後頭這兩個來月啊,你許是會愈發疲累,更是不可再多勞神憂心了。”老堂主耐心的開導着小王爺,“有什麽事也別憋在心裏頭,記着沒?”
燕穆寧都乖乖的點頭應着。
等送了老堂主出院子,十一返回來蹲在燕穆寧身前。
“主子,北邊兒傳來的都是好消息,你莫要憂心,少堂主和世子爺很快就能凱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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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所有人所盼望的那般,北境的戰事在三月中便開始進入了收尾的階段。
大晟北征軍在尉遲徹的帶領下,愈戰愈勇,而敵方的聯軍早已節節敗退,軍心渙散,盡數退回了邊境之外。
因敵方的軍隊本就是臨時組建的利益聯盟,表面上瞧着齊心協力,實際上都在暗地裏偷偷打着自己的算盤。
此時不但沒能在大晟讨着半點兒甜頭,反而折了大量的兵力,自是已不願再戰,便開始派使臣前來與尉遲徹進行和談,企圖用烏家的老王爺做籌碼。
“哥,你說他們是不是腦子不好?”
尉遲昭挑着眉,瞧着那談判的使臣出了帳子,便忍不住道,“都這會兒了還瞧不清楚形勢麽?竟然還想用烏家那老不死的來談條件?”
尉遲徹冷嗤一聲:“不,我倒覺得,這指不定是哪家有腦子的出的馊主意呢。”
雲江離和尉遲徹的想法差不多,态度也相對強硬,不和談。
不但不退讓,反而還要接着此次的機會揚大晟國威,好好敲打敲打周邊這幾個不安分的小國,讓他們不敢輕易再來招惹大晟。
最好是此戰之後,能保北境百年安定才好。
幾人統一了意見之後,便召來了使臣。
那使臣是個笑面虎,裝傻充愣的打太極,似是打定了主意要讨些好處才肯罷休。
左前鋒統領荊遠是個暴脾氣,聽那使臣叨叨半晌,終于憋不住火氣拍着桌子怒罵:“有什麽可談的?你可知先撩者賤?”
“本就是你們不自量力的先來挑釁,難不成現如今打不過還要我等讓着你們不成?這是何道理?你在我大晟随意尋一三歲小兒都能懂得的道理,如今卻要裝不知麽?”
尉遲昭其實早也煩得不行了,聽到荊遠這話,瞬間覺得舒坦的很,竟是好不收斂的直接笑出了聲。
那使臣被罵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最終只能灰溜溜的甩袖而去。
至此,這敵方想要和談的企圖算是徹底被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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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中旬,京城早已入了春。
幾場春雨過後,天氣一日日暖和了起來,萬物也都被滋潤的朝氣蓬勃。
這會兒小王爺不情不願的被十一攙着手,在小花園中慢慢的溜達着曬太陽。
自打進了三月,這肚子裏的小崽子長的飛快,如今小王爺身子已然笨重了許多,多走上幾步便腰酸的厲害,便愈發懶得動彈了。
前兩日,老堂主例行的診脈之後,特意嚴肅的叮囑了他,不可再日日這樣懶怠。每日陽光好時,都要在院子裏慢慢走上小半個時辰才好。
無法,小王爺這才被十一和塵墨輪番盯着出來溜達。
“老七!”
誠親王站在小花園的亭子下沖着燕穆寧招手。
小王爺眸子忽地就亮了起來:“快快快些走兩步,五哥來了,許是阿離的信到了!”
“哎呦,小主子,平日裏求着您快走兩步都不成,也就這會兒能積極些……”
十一小心翼翼的護着小王爺抱怨道。
小王爺回眸瞪了他一眼:“我瞧着你是愈發沒大沒小了!”
誠親王看着他搖搖晃晃的走着,幾步迎上來:“你慢着點,我現在次次瞧見你這肚子,都替你慌。”
小王爺抿着唇笑:“五哥!阿離來信了嗎?他們快回來了嗎?”
“你見着五哥就沒別的話了?只惦記着你的阿離。”誠親王故意逗他,從懷中摸出信遞給他:“你自己看,我可不瞧你們小兩口那酸溜溜的信。”
小王爺美滋滋的接過信,坐在亭子中的石凳上直接拆開看了。
“小主子,怎麽了嗎?”
十一瞧着自家小王爺看完信後,不似往日那般開心,反而皺起了眉頭,忙俯身問道。
燕穆寧将那薄薄的信舉到誠親王眼前:“五哥,不是說戰事順利嗎?怎的阿離依舊只字未提回京之事呢?今兒這信還寫的這樣簡短!”
小王爺不高興了,捏着那信抖啊抖的。
誠親王接過信瞧了一眼,并未瞧出什麽與以往的不同,只不過的确是比先前的短了些。
“你啊,真當他在北境清閑麽?”誠親王戳了戳自家老幺的腦門兒,“塵檀那小子也跟着去了這麽久,也只給你嫂子遞過一次信罷了。”
誠親王自是知道自家老幺又思念雲江離了,便笑着哄他。
“對了,我與你嫂子說了,她過些日子來你府上幫着你給崽準備東西。”
誠親王想起自己王妃的叮囑,又道:“她還替你從我府中挑了兩位有經驗又穩重的女使,等到下月末吧,帶來你府上用着,這些事你自不必再惦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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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江離這陣子在北境當真是忙的很。
戰事暫歇,眼下到了開始要動腦子的時候,他這位軍師便比那幾位将軍還要忙碌,日夜整理分析着各條線上收到的情報。
這會兒雖沒有了什麽大的戰役,可不知哪裏冒出來的小股小股的隊伍總是不厭其煩的騷擾着邊境。
尉遲昭鬼心思最多,領着右前鋒統領葛俞旻去對付那些跳梁小醜,荊遠帶着兩位參将整頓着近些年被烏家腐壞了的北境駐守軍。
雲江離與尉遲徹在明線暗線的情報彙總下,很快便抓住了敵方的最大漏洞——
利益不均。
這次四個聯手的小國,本就實力不均,在前一個多月的戰事中,因損傷不一,在內部已經産生了不小分歧。
據「雪竹」的一條暗線來報,四國中滇溱最為蠻橫,前日曾在商議退軍之事時,一言不合直接殺了大淳兩位将領,嚴重引起了其餘三國的不滿。
大淳已經與滇溱直接翻了臉,湘隴和西祁表面上看起來實力是弱了些,有些唯唯諾諾,可實際上卻是最能隐忍的。
雲江離與尉遲徹決定先從那個沒腦子卻還跋扈的滇溱下手,徹底瓦解掉他們這早已離心的聯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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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小王爺的信。”
入夜,雲江離疲憊的揉着肩膀回了自己的帳子,老齊迎上來遞着熱帕子,又從懷中摸出一封信遞上。
他所有的倦意都在瞧見小王爺那信之後散了個幹淨,小王爺那嬌憨又帶着些任性的小模樣仿佛就在眼前。
“哎……”
雲江離笑着搖搖頭,無奈的對着老齊道:“取紙筆來吧。”
老齊遞上紙筆,又研了墨笑着問:“怎的這次小王爺的信這樣短?”
“唔,小東西記仇了。”雲江離含笑寵溺的道。
先前每一次小王爺的信都厚厚的一疊,恨不得把每日的事都細細講與他知道。
可這次連一張紙都沒寫滿,字裏行間都透露着對上次雲江離信中有些敷衍的不滿,末了竟還用很小的字寫到:雲江離,不哄哄我,下次便不回信給你了。
于是,雲江離此次也認認真真、事無巨細的寫了些自己在北境的情況,還用同樣的小字寫了些哄人的情話,最後又寫到:小七,你可知我夜夜都是捧着你的信方能好眠?
老齊在一旁瞧的都覺得牙根兒直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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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敵方的聯盟在尉遲徹和雲江離的計策之下已然瓦解,幾乎已無一戰之力,根本無需他們再出兵,對方也已然面臨潰不成軍的局面。
大淳已率先求降,主動送來了降書,大淳的王在降書中承諾了往後絕不再犯大晟邊境,并願每年主動納鐵礦歲貢。
餘下三國雖還未有主動求降之意,似是還想要再掙紮着做最後的困獸之鬥。但正如雲江離所言,這樣的聯盟,只要有一家退出,這聯盟便自然會瞬間土崩瓦解,再也成不了氣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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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京城是多雨的季節。
京中下起雨來,雖不會似津州那樣雨勢連綿不斷,卻常是白日晴天,夜裏陣雨。
可這夜裏若趕上下雨,淅淅瀝瀝的聲音便會擾的小王爺更是睡得不太安穩。
這日收到了雲江離的平安信,小王爺反反複複的瞧了許多遍,又拿出來與先前的每一封信做了比較,總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太對勁。
可不論是北境的戰報,還是誠親王帶來的消息都沒有什麽異樣,而且今日塵白特意來告訴他,北征大軍沒幾日便可凱旋來。
眼下瞧着這信,也說不出什麽原因,就是覺得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
小王爺格外心事重重,精神便有些不濟,這日用了晚飯後便早早的睡下了。
他方睡下不久,一聲春雨炸雷驟然在寂靜的夜響起,照亮了半邊天的閃電劃過天際。
燕穆寧被雷聲驚醒,心跳如鼓,連同腹中的崽子也似是被吓的不輕,不安的大力翻騰了起來。
小王爺有些艱難的撐着床榻坐起身,努力平緩着劇烈的呼吸心跳,單手撫着小腹,嘗試安撫着腹中驚慌的崽子。
“十一?”
小王爺顫着聲音喚人,卻沒得到回應。
“塵墨?”
他皺了皺眉,提高了些聲音。
窗外時不時響起的悶雷和密集的雨聲交替砸在燕穆寧的心上,他胸口悶的厲害,怎麽也穩不下來。
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此刻已然達到了頂峰,小王爺掀開床帳,趿着鞋撐着腰,慢吞吞的向屋外走去。
今夜本該在外間值守的人都不在,小王爺抿了抿唇,推開卧房的門繼續朝外面走去。才轉過廊下,他忽然聽到了幾名近衛壓低了聲音在争論着什麽——
“不可能!我不信……”
“你先冷靜一些,小點聲!”
“這……怎麽辦……小王爺怎麽辦……”
……
燕穆寧怔在了原地,什麽怎麽辦?
雷雨聲中,那些話一字一句斷斷續續的傳近他的耳朵裏,他似乎倏然間失去了理解能力,每一個字他都好像聽懂了,連在一起後,卻又似是不知道他們再說些什麽。
少堂主……
哦,這是在說阿離呀。
阿離怎麽了?他們在說誰忽然失去了蹤跡?
是阿離嗎?
燕穆寧呼吸越來越急促,心跳震的他耳朵中嗡嗡直響。他擡手撐着牆,試圖穩住自己有些顫抖的雙腿,阖了阖眸子,開口問道:“你、你們……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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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名近衛驚慌的回頭瞧着不知何時站在轉角處的燕穆寧,閃電劃過天際,照亮了他煞白的臉。
“殿下!這麽大的雨,您怎麽出來了。”
十一大步撲過來,想要扶着小王爺。
燕穆寧倔強的推開了十一的手,顫抖、卻格外堅定的再次問道:“你們、在說什麽?”
幾人面面相觑,面露難色。
最終還是塵墨應道:“殿下先莫着急,眼下這消息還不确切,塵白已經帶人去追查下落了。您……”
“雲江離怎麽了!”
小王爺打斷了他的話,他不想思考,也無力思考,他現在只想要一個明确的答複。
塵墨一頓:“有、有消息傳來,稱少堂主與右前鋒統領先行帶領兩萬人返京,路過連塞嘯山附近時……暫時、暫時失去了蹤跡。”
“轟——”
驚雷再次炸響。
小王爺腦中似是也響起了雷聲。
他好像聽到有人大聲喚着自己,他努力的想要擺擺手說沒事,可卻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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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穆寧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榻上,頭似是炸開一樣疼着,腹中也一陣陣的抽緊,他忍不住輕哼出聲。
他剛想要動,便發現自己身上正紮着毫針,老堂主正面露擔憂的坐在榻邊。
“老堂主,我、我方才是做了個夢,他們說……說阿離他……”
小王爺眸子裏染着紅,噙着淚。
“那消息許是假的,傳信之人已被誠親王扣押,正在審着,你先莫要吓唬自己。”老堂主沉聲道。
燕穆寧一聽這話,眼淚止不住的從眼角滑落,他掙紮着便要起身。
立在一旁的十一忙上前摁住他的肩膀,急聲喚道:“主子您這是要做什麽啊!”
“我、我要去北境……我要去連塞尋阿離……”
小王爺嗚咽出聲。
老堂主瞧着這平日裏冷靜的孩子,此刻什麽也聽不進去了,擡手一針利索的紮了下去——
燕穆寧軟綿綿的倒在了床上。
十一吓壞了,指着床榻磕磕絆絆的問:“老、老堂主,這、這是……”
“不礙事,安眠穴罷了。”
老堂主長嘆一聲,“讓他好好睡上幾個時辰,再這麽折騰下去,崽子就要提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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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之後,連續三日小王爺只要醒着,便不依不饒的惦記着要自己出去找雲江離。
誠親王特意帶着塵白趕過來告訴他那傳信之人是湘隴在京中的細作,眼瞅着湘隴已敗,心有不甘。
不知聽誰說了雲江離是此次北征軍師,又聯想到雲江離是安親王妃之事,有意要報複,才故意讓湘隴的暗線去截斷了雲江離那邊兩萬人的消息,特意送了假消息給安親王府。
燕穆寧昏昏沉沉間,聽了這些話,竟是不敢相信。
眼下他一日未親眼見到雲江離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便一日不敢相信任何消息。就連這些話,他都覺得是自己五哥擔憂他才編了謊來安慰他罷了。
腹中的崽子似是也惦記着爹爹,連着鬧騰了幾日不肯安生,老堂主已然嚴格禁止小王爺下床,只讓他卧床靜養。
這日午後,崽子更是變本加厲的翻騰了起來,扯的小王爺腰腹疼的要斷了一般。
老堂主在一旁施着針,不停的勸着他。
十一和塵墨在一旁都急的滿頭汗,小九更是吓得都哭了起來。
“好孩子,你聽我說。”
老堂主行完針,握着小王爺的手認真道:“你忍一忍,這崽本還有十日才該出生,你若再這樣用力,這崽子今日就要直接生了!”
燕穆寧慘白着一張臉,忍着一陣陣撕扯的疼,咬着牙含淚點點頭。
老堂主接着道:“你信我,江離不會有事,等他回來了,老頭子我親手替你好好揍他一頓讓你解氣。”
小王爺忍過一陣疼,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可才睡了不過半個時辰,便又被那不肯消停的崽子折騰醒了。
崽子動靜大的很,似是要撐破他的腹一般,頂的他腹中翻江倒海又脹又痛,小王沒忍住撐着榻邊嘔了幾聲。
又疼又委屈的小王爺,擡手用力捂着自己的小腹,一邊哭一邊抽抽嗒嗒的念叨着:“崽你莫要鬧了……”
叨叨了半晌,崽子卻一點不聽話。
腹中疼得愈發難忍,小王爺都疼的快犯迷糊,哭到哽咽。
積蓄了這麽久的小脾氣一股腦的湧了上來,小王爺咬着牙罵罵咧咧道:“雲江離!你、你個王八蛋……你有本事就、就別回來……”
“老子明、明日,不,今日就娶上十幾房側妃!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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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卧房門口,風塵仆仆趕回京城的雲江離,一只腳剛跨過門檻,兜頭劈下來的便是這樣一句話。
他怔在原地,頗有些迷茫。
罵自己也便罷了,這娶十房側妃又是怎麽一回事?
雲江離這幾個月的思念與心疼在心中糾纏交錯,卻最終沒抵得過讓醋意先占了上風——
小沒良心的,都這時候了,竟然惦記的還是娶側妃?
作者有話說:
為了評論區小可愛們要求的早日凱旋,某悠爆更7k!快來誇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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