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快到中午的時候段瑾棠的姐姐們便一個一個的到了,大姐,二姐二姐夫,一個女兒已經出嫁了,就沒再跟着來,三姐是唯一一個嫁到外地的,一年就來這麽一次,帶着個小外甥。五姐依舊是最花枝招展的一個,一身景藍色的錦緞旗袍,外罩火紅色的狐貍毛披肩,高跟鞋踩着一步一搖,五姐夫在身後小心翼翼的跟着,唯恐她摔倒,然而她這高跟鞋穿了十多年早已練的跟踩高跷的一樣,跌跌撞撞就是不倒,段瑾棠還沒靠近就一眼認出了她,嘴角忍不住就勾起來了,五姐小的時候可願意跟他搶東西了,當然每次都是他搶贏了,五姐每次都恨他恨的磨牙。
四姐四姐夫随後到的,姐夫在後,四姐拉着兩個孩子的手,段瑾棠迎上來,幫她抱起一個:“小玉,小琪,想舅舅了嗎?”兩個小姑娘甜甜的跟他笑:“想了,舅舅。”段瑾棠側着臉讓她們一人親她一口,他四姐看着他笑:“小弟快把她們放下吧,都大了,很沉了。”段瑾棠看着她身後不太耐煩的姐夫勾了勾嘴角:“怎麽會,小琪小玉多可愛啊,姐,你再生一個我也能抱得動。”
四姐身後的四姐夫聽着這句話臉色就珊珊的扭曲了下,段瑾棠冷哼了聲招呼他:“四姐夫,外面天寒地凍的,你快進屋裏來吧。”
說完就抱着孩子進了屋。四姐夫被他閃了下,可是也不敢說什麽,段瑾棠那張利嘴他是領教過的。
他們姐弟雖然差不多都一個城市,但是也并不是天天能夠見面,這一次又是新年,所以見了格外的親切,姐弟幾個人圍着桌子熱熱鬧鬧的坐了,閑話家常,讨論自己的孩子,讨論衣服珠寶的,段瑾棠插不太上嘴,他對面的葉紹鈞也不怎麽說話,兩個人陪着幾個姐夫喝茶。
段家的客廳大,今天來了好幾個孩子,女孩子居多,他的幾個姐姐生的也大多是女娃,就大姐一生就生了葉紹鈞,其餘二姐生了個閨女,三姐生了倆閨女後才得一個兒子,今天帶來的就是個兒子,小家夥在家裏看樣子也是個嬌慣的,滿院子跑,三姐怕他冷着就抱腿上坐着,坐着也不老實,他對女人們那一套理論一點都不敢興趣,段瑾棠對他三姐笑:“姐,你讓他下來,在屋裏玩,小琳,去跟姐姐玩吧。”
幾個小孩很快便完成一團了,把他整齊的家裏造反了天,段瑾棠萬沒有想到他們的破壞力這麽強,他看着自己的東西頗有點心疼,想呵斥他們的,可是自己那豪言壯語剛說過去,只好由着他們玩。
幾個小孩玩捉迷藏的,小玉最小,沒地藏了有點急,就跑到了她爹旁邊,他爹正在喝茶被她這一撞,水都撒了一身,這時心情就更加的不好了,抓着小孩子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打了一下,抽到了頭,小姑娘被打疼了,嘴巴撇了好一下,眼淚嘩就掉下來了,看着他爹鐵青的臉又不敢哭出聲,四姐一看就找了急,一把把孩子拉了過去:“一個小孩子你拿她撒什麽氣。小玉,沒事吧,來,娘看看。”
幾個姐姐忙着看孩子:“有沒有燙着啊?”
五姐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看着四姐夫:“四姐夫你也真是的,你那茶幸好沒燙着孩子,你這怎麽打孩子呢?”
四姐夫被幾個人看着有點羞惱成怒:“我打她下怎麽了,她是我閨女!小丫頭片子,除了累贅就是會闖禍!”
五姐嗤笑了聲:“四姐夫,你親閨女就能打了!小丫頭片子怎麽了?”
四姐夫瞪了她一眼:“這是我們家的家事,外人管不得。”五姐還想說什麽,被四姐拉住了:“小五別說了。”五姐看着他老實巴交的四姐氣的磨牙:“四姐!”
四姐夫看着自願委屈的四小姐哼了聲,他是很不耐煩的,是很不喜歡來段家,他的家底是這幾個姐夫家最差的,他家本就是小戶人家,娶了段家的四小姐那是跟倒插門差不多,段老爺子在世時常常指點他,弄的他一個大男人一點面子都沒有,所以久而久之的他是一點也不喜歡段家了。
等段家老爺子沒了,他就覺得要解放了,那個高貴的段家四小姐沒能給他生出兒子來,他就理所當然的納了妾,三年納了兩房妾,自己那個出身比他、好處處壓他一頭的妻子,他是一點也不願意看了,今天能陪她回娘家那是看着段家還不能得罪的面子上,要不早就休回家了。
段瑾棠冷眼旁觀,這個男人白長了一副好相貌,內裏差勁成這樣,他四姐姐當年不顧所有人的反對就嫁了這麽一個人,當年的老實,當年的溫文爾雅如今變得如此的市儈,衣冠楚楚,禽獸不如。
老管家心裏也很氣,但是他還是本分的請他去樓上換換衣服:“四姑爺,樓上請。”四姐夫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茶葉,看着被衆人越安慰越哭的小孩罵了聲:“喪門星,大過節的哭什麽哭,你也是,怎麽教的孩子,什麽事就知道哭。”
段瑾棠這時笑了下:“四姐夫,等一下,喪門星你說的是誰啊?”葉紹鈞坐他對面一看他這個表情就知道要出事,他連忙坐直了,想說點什麽,奈何段瑾棠的嘴更快:“你是說我四姐是嗎?我四姐是喪門星,喪倒你們秦家了嗎?”
四姐夫一看他開口說的都不是好話,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全神戒備的看着他,段瑾棠沒辜負他的期望,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那一雙鳳眼在這張精致的臉上煞氣騰騰:“我看着你們秦家很好啊,一點都沒有倒的樣子啊,你說我姐是喪門星,可是我怎麽記得,我姐還未嫁你的時候,你還跟喪家犬一樣呢?在我們段家的門前求我姐嫁給你呢。”
四姐夫的臉被他氣的清白不定,他沒想到段老爺子死了,這個小的又開始提他那些過去,仿佛那些過去要跟着他一輩子一樣,仿佛他再怎麽努力都高攀不上他們段家一樣。大姐沉默不語,二姐夫看事不好,抱着他的煙槍沉默不語,懦懦的五姐夫想中和一下但是又拽不住段瑾棠,三姐夫人精一樣作壁上觀,他是個外鄉人,家裏怎麽富貴都比不了段家,段家老爺子在時那是商會主席,再不濟就搬出他們段家的家譜,清朝的遺老給他們看,他們娶了段家的小姐,怎麽都覺得矮了一頭,所以對于段家這一家子都存了看熱鬧的心。
唯獨葉紹鈞比較着急,他喊了好幾聲:“舅舅,舅舅,你喝點茶。”段瑾棠對于他和事佬的态度冷笑了聲,把他掰到了一邊,看着四姐夫笑:“四姐夫,我說的對嗎,想當年你娶我四姐時家徒四壁,這個我姐姐不嫌棄,我們也無話可說,我姐姐嫁到你們秦家,幫你秦家一年重立了門戶,這些年生育兩女,養大成人,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我姐姐性格溫厚,不屑與你争辯,可是我段瑾棠沒有那麽好說話,四姐夫你說我姐給你生不出兒子,你納了妾,這個我無話說,我段家也不是那麽不講理,可是姐夫你現在是什麽意思啊,妾生不出兒子來,你也埋怨我姐?說我姐是喪門星?我真是想不通了,你秦家的家教如此還是風水如此啊,一個生不出兒子來不怨你,可是個個都生不出來那怨誰啊,你自己沒有本事就不要怪到我姐的頭上。”
他說的話還是很平和,甚至是笑着的,這種諷刺的語調硬是把他四姐夫氣的直哆嗦,葉紹鈞無奈的閉了下眼,段瑾棠的性格總是這樣激烈,他也知道這個四姐夫不上道,可是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啊,鬧成這個樣子怎麽收場啊,這一桌子姐夫。
四姐大概也清楚他弟弟的脾氣,在一邊拉着他:“小弟別說了,你姐我沒……”段瑾棠看着她:“姐,你沒什麽?沒受過委屈嗎?”四姐被他這麽看着眼圈紅了下,她從一個大小姐淪落到要被夫家休的這個地步,又怎麽說得出口。
段瑾棠看他姐這樣心裏的火氣怎麽都忍不下來,他轉過頭來重新對上他四姐夫,眼神冷,話更冷:“四姐夫,我四姐嫁給你的這些年哪一點對不起你們秦家了,當初她不顧我爹的勸說執意要嫁給你們小門小戶的秦家,我段家陪送了十裏紅妝,四姐夫那時候你怎麽沒有怪我四姐累贅,怪那十裏紅妝累贅啊!”
四姐夫簡直不敢看段瑾棠那一雙美到極致而又冷到極致的眼,他狼狽的轉開了頭,段瑾棠也冷笑了聲:“四姐夫你當然不會怪,那十裏紅妝打點了你們秦家,你們秦家死灰複燃,到現在終于有錢娶幾房姨太太了。”
四姐夫被他說的啞口無言,臉上青白不定,四姐拿着帕子掩面轉開了頭,是一點也不想看見那個男人的嘴臉,這麽多年,她已經對他失望透了,如今一腔憤恨借着他弟弟的口說出來了,她一時竟不能控制自己,身體微微發顫。五姐在一邊輕拍她:“四姐,沒事,沒事。有我們在就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段瑾棠繼續笑:“秦天佑,我告訴你,有我段瑾棠在一天,你就別這麽對我姐,我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我姐姐的嫁妝,現在唯一沒有被你秦家敗落的那一間綢緞鋪子,所有的進貨都是我進的,你秦家綢緞鋪不過是挂了個名!”秦天佑被捏住了短處,臉終于挂不住了,他哆嗦着說:“我,沒有要休你姐,是,是誰告訴你的?”
段瑾棠冷笑了聲:“誰告訴我的不重要,你只要還記的我姐對你的好就夠了,你只要記得以後要對我姐好就夠了。”
秦天佑再也說不出什麽,他心底裏對段家的厭恨到了極點,但也偏偏無可奈何,誰讓段瑾棠說的很對,他離開了段家什麽都不是,家裏所有的支出要靠綢緞莊,而綢緞莊的地契是段家的。
這一段插曲在段瑾棠的高壓政策下偃旗息鼓了,秦天佑再傲氣也不得不敗在他的氣焰之下,什麽樣的人就要什麽樣的待遇,你自己不長臉也別怪別人不給臉,拿人家的手段,吃人家的嘴短,做小白臉就要有做小白臉的自覺,別給臉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