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馮夫人看他頓住朝他笑:“繼霖,你怎麽才回來,你妹夫可是在呢,人家都等了你一下午了呢。”馮繼霖把衣服交給趙恺,趙恺眼神朝他閃爍了下,馮繼霖瞪了他一眼,趙恺笑:“我去準備車,晚上送他。”馮繼霖咳了聲:“下去吧。”
段瑾棠是客人,看見他來也站了起來:“少帥回來了。”馮繼霖很客氣的笑:“我今日不知道你來,要不就把公務給推了。”段瑾棠連忙笑:“哪裏敢,少帥太客氣了。”馮夫人笑:“你就該回來,我下午還給你打過電話,你都沒接。”
馮繼霖想了想,他那會正在跟金瑞東聽戲呢,他是個斷袖,對着自己的夫人吃不飽,但是夫人還是得尊重,馮繼霖笑了下:“我下午去了趟兵營,可能正好錯過去了。”馮夫人嘆了口氣:“大過節的你都忙成這樣,以前也沒見你這麽忙。”
馮繼霖漫不經心的笑了下:“以前我父親在啊。”馮夫人想說點什麽被他打斷了:“好了,有客人在,別讓人家笑話。”
段瑾棠坐在一邊很含蓄的笑,人家夫妻打情罵俏他沒有插嘴的份,但是也不能不理會,馮婉瑩也坐在一邊,心不在焉的捏了捏筷子,段瑾棠有些理解這個姑娘的處境,出國幾年,一回家發現添了新嫂子,家裏就沒了她的位置,她是遲早要嫁出去的那個,嫂子一定也盼着她早日嫁出去,人家好過二人世界。
好不容易等兩個人坐下,段瑾棠才在他們的招呼下吃飯,馮家的飯菜是豐盛的,炫耀一般,馮繼霖看着這滿桌的飯菜輕輕的皺了下眉,這軍饷還沒下落,劉昆山還想着分一杯羹,本想着奪下閻系在西邊的地盤緩沖一下,他卻蒼蠅一樣的盯上了,馮繼霖捏着筷子笑,就讓他得意這幾天,他遲早一鍋端了他們。
段瑾棠沒吃多少,盡管馮夫人熱情的招待他,他也沒吃多少,馮夫人的那種熱情讓你不敢吃,深怕吃多了被她以後賴上,每上一道菜她都頭頭是道的跟你講,用了多少料子,用什麽珍品炖出來的,段瑾棠聽着聽着便覺得筷子沉重,這麽多料子做出來的飯也不知道吃了會不會死。
段瑾棠看了一眼他身邊的馮婉瑩,這姑娘也吃的少,只動了她自己眼前的菜,段瑾棠也只好只動了自己眼前的,他眼前的菜恰恰都是他不愛吃的,這也怪不得人家,口味不一樣,喜好也不一樣。
段瑾棠意思性的動了動筷子,馮繼霖看了他幾眼,他的姿勢坐着不是很舒服,左手像是受了傷,一直在袖子裏,放在桌下,無論是端酒還是夾菜只剩下右手,看着就格外的不協調,馮繼霖看了一眼,袖口中隐隐透着一點白紗布,他微微颦了下眉:“瑾棠的手是怎麽了?怎麽傷的。”
馮夫人嘴快:“說是摔了一跤,你說怎麽這麽不小心。”馮繼霖看了一眼:“我看看。”段瑾棠稍微展示了下,笑道:“沒事。”馮繼霖看着他的躲藏的姿勢便沒有說什麽,分明是手背受傷,這樣的傷是怎麽摔出來的,再說他昨晚送他回去還沒傷呢。段瑾棠今天一整天跟猴子一樣被他們參觀來參觀去實在累了,他又虛僞的笑笑:“家裏滑,一點小傷,讓你們挂心了。”
馮繼霖看他不想說便笑笑:“這下雪天路上确實不好走,以後要小心,別讓婉瑩擔心。”段瑾棠看他一眼,越發摸不清他什麽意思,他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
馮繼霖卻沒再說什麽,整個晚宴全都交給他夫人了,段瑾棠的肚子是被她說飽的。好不容易吃完這頓飯,段瑾棠要告辭了,馮夫人又挽留了他一會,恨不能讓他住在他們家裏,段瑾棠心想他的鋪子裏就應該招一個這樣的人,或者他應該娶一個這樣的老婆,段瑾棠看了一眼馮婉瑩,這個姑娘好像跟他嫂子完全相反。
段瑾棠拒絕了馮夫人的好意,他今日讓他的司機來接他,他怕馮繼霖再半路劫持他,然而這次馮繼霖沒有再出來送他,好似不認識他一樣了。段瑾棠也顧不上猜測他的心思了,他的手疼,雖然是左手,可是摸了一個下午的麻将,這一會已經疼的發抖了。
段瑾棠第二天要去上班,新年的第一天他這個董事長要去看看,他在墨茗樓有一間辦公室,只是他不經常用,一個月能用一次就不錯了,段瑾棠這一次來了,王管事已經讓王貴生給他收拾好了,段瑾棠看了一圈比較滿意,王貴生看着人高馬大還是很細心的,辦公桌正對面一副陸羽喝茶的山水畫,寥寥幾筆,意境高遠,桌上除了玉石擺件外還有一瓶插花。段瑾棠坐下了,他以後要在這裏上班了,不能再天天窩在家裏了,他以後不能再指望別人了,葉紹鈞已經成了他的過去了。
上班的第一天是要開個會的,段氏茶園的所有管事,墨茗樓的所有經理都到齊了,段瑾棠站在臺上朝他們笑了笑,迎新年,辭舊歲,能在新的一年裏看見老板露笑臉還是比較好的。段瑾棠這一次提拔了很多人,其中王管事的兒子王貴生任運貨部經理,兼職董事長助理,職位等同于葉紹鈞,甚至比他還高,因為是段瑾棠的助理。
這些詞都是新詞,因為學了南方的一些用詞,要辦理新式企業,南方鬧革命,就興起了一股小資企業浪潮,段瑾棠眼疾手快的跟上了時髦,把自己的茶館跟茶鋪也都換了個名字,比如賣茶葉的鋪子換成了段氏茶茗,墨茗樓名字還叫這個,只是匾牌上有了段氏集團這四個小字了,段瑾棠這些日子在馮家同那些政界軍界的人接觸多了,也聽到了一些新鮮事,也想把他的茶葉店辦成公司性質的。
當然只是表面的換湯不換藥,金瑞西跟馮婉瑩還曾建議他引進外資,擴大經營,這一點段瑾棠沒有同意,他是不想找投資人的,他的茶園也只有三千畝,這幾個店面也夠,在這個亂世擴大資産他有點不放心。他也咨詢過王管事這些老人,老人的觀念自然是傳統的,也不支持他擴建,不過王貴生看他有改革的新鮮勁,就幫他弄這些,兩個人都不太懂,就讨論的格外勤快,新生事物學起來是比較麻煩的。
葉紹鈞看着這兩個人灼灼而談眼神有些暗淡,要說他心裏沒有一點不舒服那也是假的,段瑾棠這一次開會甚至都沒有提過他的名字,提拔了那麽多的人而沒有提他,這其實就是一種貶了,他無形中被段瑾棠貶了職位。
葉紹鈞心中窒悶,他看着段瑾棠的手心中的窒悶越發嚴重,他的手,是他那晚弄傷的,他那晚怎麽會那麽失控呢?葉紹鈞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成那個樣,他所有的情緒只要遇上他總會失控,葉紹鈞不動聲色的捏了捏頭,頭疼欲裂。
他身邊的助理小張用手肘碰碰他:“葉經理……”葉紹鈞側頭看他:“怎麽了?”小張下巴朝主座上的段瑾棠點點:“董……董事長叫你。”這些名字改的,他還是有點不适應。葉紹鈞也緩了一秒才明白過來董事長指的是段瑾棠,他下意識的啊了聲,他剛才沒聽見他們說什麽。
段瑾棠倒是沒有怪他,他依舊跟對待所有人一樣笑着重複了一邊:“葉經理也把你管轄下的城西墨茗樓與錦祥墨茗樓詳細的寫一份計劃書給我。”葉紹鈞哦了聲:“好的。”段瑾棠便不再看他,他又安排了其他一些事宜,就散會了。
他的手好似嚴重了一點,左手一直都垂在袖子裏沒有動,就連收拾文件都是一個手,葉紹鈞想上去幫他收拾,果有人已經搶先了,哦,王貴生才是人家的助理。
段瑾棠帶着王貴生走了,葉紹鈞目送他出去。
上班第一天段瑾棠萬分不自在的熬下來了,幸虧足夠的忙,幾個店忙着換名字做宣傳,茶葉鋪子還好說,墨茗樓動的東西較多,是要打造品牌店,王貴生等幾個新人比較熱衷,然而段瑾棠性質缺缺,他只對錢感興趣,只要這些改革能夠掙錢就好。
他的茶葉店已經是一個老品牌了,至少天津城大部分的茶葉是從他這裏出的,有了這個打底,段瑾棠就不怕他們折騰了,折騰的好算是他掙的,折騰的不好也不至于太虧,金瑞西說的也對,不能固步自封,要向前看,他就權當是了解一下。
段瑾棠晚上的時候就開始讀這些書,他這些年是沒怎麽看這些書,就有些頭疼。
老管家在一邊給他換藥,他也不肯去看醫生,老管家在一邊叨叨:“怎麽感覺更嚴重了啊,前天晚上還沒這麽嚴重啊,老爺你上班累的話就別去了。”
段瑾棠搖搖頭,這不是上班累的,這是打麻将累的,娶個老婆不容易,上趕着的更累。
葉紹鈞來的時候段瑾棠正在呲牙咧嘴,老管家上藥手一抖一抖的,段瑾棠就只好自己上藥,葉紹鈞想要幫他,段瑾棠搖了搖頭,自己把繃帶纏上了,他一句話也不說,葉紹鈞坐着便越發的難熬,他低着頭看他的手,臉色有些黯然。
段瑾棠看了他一眼,是知道他心裏愧疚,葉紹鈞每次都這樣,做錯了事後會後悔,不合時宜的心軟,不夠果斷,就跟以前兩個人的關系一樣,他如果夠硬氣早就不會跟自己了,這一次對自己發狠是因為外因,發了狠後他又後悔,段瑾棠對他笑了笑:“葉紹鈞,當斷則斷。”
葉紹鈞擡頭看他:“舅舅。”是他舅舅啊,不是像馮小姐那樣說斷就可以斷的。段瑾棠看着他:“那你想幹什麽?”葉紹鈞不知道要幹什麽,他心裏特別的難受,跟前天失戀的那種難受還不一樣。他的失戀還有出口發洩,還有人發洩,那就對着他,他的手就是自己發洩後的成果。
段瑾棠咬着牙吐了幾個字:“你要娶妻就去娶,”看到葉紹鈞眼神一怔,段瑾棠笑了笑:“娶妻以後就搬出我家。我段瑾棠,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葉紹鈞亮起來的眼神又慢慢的黯淡下去,段瑾棠看着他的模樣心裏冷笑了幾聲,他總是會對葉紹鈞心軟,本來應該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應該把他狠狠的打一頓驅逐出他們家的,娘的,氣死他了,要是不是外甥就好了,打他個半身殘廢,讓他再也沒本事去娶妻,他可以養他一輩子。段瑾棠心中已經不知道他愛葉紹鈞愛到這般田地,雖畸形可是刻入骨髓,恨不能與他同歸于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