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吃面吃面

林餘發現徐紹尋所說的“剛好一塊學”,真的是認真的。

徐紹尋找了院網球隊的一哥們教基礎動作,他們第一天學了揮拍手法和步伐動作,輪流放球,練習定點擊球。練完徐紹尋說要去跑步出點汗,林餘琢磨了一下,然後決定什麽都不想。

沒想到過了兩天,徐紹尋随口問他,下午沒課,要不要去打球。

林餘懵了一下,徐紹尋就說你有事啊,有事算了。

林餘下意識說沒有,聲音又弱了下去,說我有時間的。

他沒直接跳到“要去打球”,徐紹尋笑眯眯地替他補齊了那步,說,那就說定了啊。

到了第三次,林餘終于後知後覺地察覺到,他們好像真的要一直打下去了。

林餘默默去買了個便宜的拍,握着屬于自己的網球拍的那刻,林餘心裏久違地湧起一些快樂。他感覺自己似乎切實地擁有了什麽。

但很快林餘就有些苦惱。徐紹尋拉着林餘進了院網球隊——雖然頂着“隊”的旗號,其實更像興趣社團,隊裏面什麽層次的都有,不乏林餘這樣無基礎的人。兩個人在隊裏還是搭着練,幾乎成了固定搭檔。

而林餘苦惱的是,他跟不上徐紹尋。同為零基礎,一段時間之後,他卡在小場慢速對打的階段,老老實實地練着固定的步伐和動作,而這對徐紹尋似乎已經很輕松,只是還陪着林餘慢慢打着。

林餘以為他不多時就會覺得無聊,但徐紹尋一直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反倒是林餘十分窘迫,覺得自己害得徐紹尋沒能玩盡興。

過了十幾分鐘,林餘心裏過意不去,比了個手勢停下來,隔着網對徐紹尋說:“你要不先和別人打吧?”

球場裏還有其他人在訓練,噪音不小,徐紹尋一下沒聽清:“什麽?”

就見林餘往前湊了湊,手多此一舉地勾住了網,聲音還是不大:“你先和別人打吧,我自己再練練。”

“啊?”徐紹尋看着林餘的動作,光顧着覺得好笑,“可我就是來和你玩的呀。”

就像突然被抛了個計劃外的球一樣,林餘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但我……現在好像更适合對牆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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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那我去喝口水。”

林餘站在原地,指尖還是勾着低矮的網。他低頭看了眼網,沒明白徐紹尋的“喝水”究竟包沒包含了換搭檔。

網動了動,沒回答他。

林餘默默帶着球和拍去了牆邊,不一會餘光瞥見徐紹尋也過來了,也沒玩手機,拿着個拍站在那,不知道幹嘛。

林餘一半心思在想他過來幹什麽,一半心思在想他什麽時候走,十分心思沒一分放在球上,全是機械回擊,就聽見徐紹尋“诶”了一聲,說你這個動作有點走形啊。

林餘更不會打了,球正好擊在拍上,沒回擊力,又落到地上。

“傻了嗎?”徐紹尋的聲音由遠及近,林餘手腕被從後側抓住了,“我說你的動作有點走形……”

徐紹尋體溫比林餘高,掌心的熱度毫無保留地傳到林餘的腕上。林餘僵在那裏,完全忘記動作,像個關節生鏽的錫兵。

跟擺弄木偶一樣,徐紹尋糾正完林餘的動作,忽然意識到什麽,退開一些:“你是不是不喜歡肢體接觸啊?”

不知道。林餘思維也生鏽了,難以解釋他那麽大的反應。

他太久、太久沒和人離得這麽近了。

徐紹尋就說:“好,記住了。”

林餘攥緊拍子,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說,只是很小幅度地,回頭看了徐紹尋一眼。

徐紹尋就又莫名其妙笑開了,用球拍碰碰林餘手裏的球拍。

徐紹尋說:“林餘,你別着急。”

別擔心。

次日晚上沒課,林餘一個人背着拍子參加了球隊的訓練。

林餘天賦不及徐紹尋,哪怕是一起從零學起,差距也只會越來越大。他們的身體素質其實不适合當球友。

但徐紹尋沒有放棄的意思,林餘還能怎麽辦呢,只好努力讓他玩得盡興。天賦有差距,林餘只好練得更勤快,雖然業餘,卻陰差陽錯成為了網球隊報到最勤練得最久的人。

後面水平居然變得很不錯。

在林餘成為球隊勵志典範前,徐紹尋又折騰出了新玩意。

他往宿舍買了個鍋*。蒸煮一體,足有三層,配上徐紹尋買來林林總總的調料,看着很像回事。林餘還以為他要做什麽佳肴美馔,結果徐紹尋把超市采購而來的塑料袋往地上一放,躊躇滿志地說要煮方便面。

他們宿舍都是上床下桌,反而沒有專門的桌子擱電煮鍋。徐紹尋把小板凳推到宿舍中央,鍋往上一擱,高度太矮了,就和施文兩個人直接坐在了地上。

林餘慣常待在上鋪,正在對着電腦打代碼,聽到下面窸窸窣窣的,打字的速度不知不覺就慢了下來。

沒一會,林餘聽到施文“诶诶诶诶”地亂叫,然後是徐紹尋的聲音,說“一邊去,你連個蛋都卧不好”。

施文秒反擊:“說得好像你下過廚一樣,我看你用鍋鏟還沒用筷子順手。”

這個形容聽起來煞是不妙。林餘微微傾了身子往下望,有些猶豫。

但很快聽到徐紹尋得意地說“看!”,于是又坐回去。

施文問:“該放培根了麽?”

“放!”徐紹尋一聲令下,“還有蟹柳午餐肉,都下進去。”

連王瑞都放下游戲湊了過去:“我這有火腿腸,吃泡面怎麽能不吃腸。”

雞蛋、培根、午餐肉、玉米腸、雞爪、芝士片、海苔……林餘默默聽着,感覺自己先前“只是個泡面”的想法着實失敬了。

底下開始熱火朝天的分面,林餘聽到王瑞嗦面的聲音,正要把簾子下下來,突然聽到徐紹尋說:“林餘,來吃啊。”

林餘一愣,心裏還踟蹰着,嘴上卻已經下意識地說“不用了,謝謝”。

徐紹尋:“我都給你裝了。”

林餘:“……”

所以,不應該拒絕了……嗎?

徐紹尋又說:“你總得下來吃吧。”

林餘閉上嘴,乖乖下床。

等近距離看到那碗面,林餘震驚了。這哪裏是方便面加肉,根本就是肉煮方便面吧!

……但是确實是很香。

大家都沒型沒款地坐在地上,林餘稍作猶豫,也盤腿端端正正地坐下來。

徐紹尋看到他的坐姿,就開始笑:“小林同學,你聽課呢?腰挺那麽直。”

林餘正低頭吃面,聞言擡眸望了徐紹尋一眼。從徐紹尋的角度看過去,他半邊臉在湯碗裏,只一雙眼睛黑漆漆的,沒有脾氣、很好欺負的樣子。

林餘感覺此處應有俏皮話,但是很笨,想不出,于是又垂下眼,吃面吃面。

他其實不餓,但是也沒事。

畢竟是男大學生,什麽都能吃。

林餘吃到一半的時候,徐紹尋已經吃完了,他扒拉了下袋子,冒出一句“我靠”。

“剛光顧着放肉,青菜忘弄了。”徐紹尋把袋子裏的青菜拿出來,不忘甩鍋,“施文,你是不是瞎。”

施文嘎嘎樂:“在肉面前誰想得起青菜。我看沒它也挺好。”

徐紹尋懶得理他:“還是做了吧,我們也沒個小冰箱,菜放到明天就蔫了。”

施文:“謝謝爸爸的投喂!”

徐紹尋冷酷道:“兒子,洗鍋去。”

施文一聲得令,拿着鍋去陽臺了。

林餘坐在旁邊聽着,心裏有點羨慕。不是很多,因為早就知道這世界上就是有人天生擅長社交,也就是有人不擅長。

只是覺得,如果是施文的話,大概是想得出來那句俏皮話的。

等施文洗完鍋,徐紹尋簡單洗過菜,開炒。

當徐紹尋看着标簽嘀咕“油菜是不是要放很多油”的時候,林餘開始覺得有點危險。

“少一點油。”林餘不得不提醒他,又在看到真正的“一點油”之後無奈,“……可以再多一點。”

徐紹尋跟滴試劑一樣倒完油,把菜下下去,又像跟菜有仇一樣,開始這裏動動那裏動動。

林餘欲言又止:“你等一面軟下來了,再翻……”

徐紹尋就停下動作,一本正經地盯着鍋看。半分鐘之後,徐紹尋問:“可以了嗎,大廚?”

林餘:“……”

怎麽會有人炒個菜像有多動症?

林餘看着他握鍋鏟的手勢,在心裏嘆了口氣。施文說的真的沒錯,徐紹尋還不如用筷子。

“……我來吧。”

徐紹尋一愣,回過神來馬上道:“好的,大廚。”徐紹尋假裝看不見施文震驚的眼神,像交尚方寶劍一樣,畢恭畢敬地把鍋鏟交給林餘。

徐紹尋交了鍋鏟,放心摸魚,打開微信,看到施文給他發了個驚恐的表情,說“你什麽時候和他這麽熟了???”。

徐紹尋發了個得意的表情包,回“我就說人挺好的”。

一會兒的功夫菜就熟了,沒碟子,徐紹尋把湯碗湊過去,林餘把菜鏟進他碗裏,徐紹尋就賣乖,說謝謝大廚。

林餘看向施文,施文忙說“我來我來”,但林餘已經鏟到他湯碗裏了,施文又是一疊聲地“謝謝謝謝,謝謝兄弟”。

林餘就對他笑了一笑。

似乎就變成了朋友。

林餘吃東西慢,施文和徐紹尋兩個人吃完了,又開始插科打诨,吐槽起課業。

近距離地聽着,并沒有在上鋪感覺的那麽遙遠。他以為自己在會很奇怪,但真正置身其中,好像也并不突兀。

徐紹尋像禮物盲盒,林餘永遠不知道會拆到什麽。

只是一般的禮盒包裝得工工整整,纏了小蝴蝶結坐在那,安安靜靜地等人拆。徐紹尋版禮盒裏面塞得滿滿當當的,檢測到人靠近就自動爆開,禮花噴得人滿身都是,不要禮物也要送你。

但不可否認的是,被噴禮花也挺開心的。

*讓我們假裝平行世界裏的宿舍功率夠,使用電煮鍋不違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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