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美人,但冷酷無情
十皇子不知謝玹想搞什麽名堂,他以為謝玹是怕了,故意虛張聲勢,得意之際嚣張的氣焰更甚。
“瞧這話說的,不知道還以為我想殺你呢。皇祖母時常教導我們要兄友弟恭,你怎的能如此想?”
話雖這麽說,手中的弓箭卻并未放下。
宮中現今仍活着的皇子中,數十皇子力氣最大,傳聞他九歲時便能舉起一口鼎。只不過空有力而無巧思,詩詞歌賦、君子六藝一概不通,坦白來講,就是個一激就炸的傻大個兒。
謝玹早就看出,十皇子敢在大庭廣衆之下将他綁起來,一定是受了誰的慫恿。
除了蕭陵,武場中眼觀鼻鼻觀心的衆皇子、衆世家貴族們,肯定也有人脫不了幹系。
剛活過來便身處四面楚歌的境地,謝玹有些想笑。
這抹笑意被十皇子捕捉到:“你笑什麽?”
謝玹笑容一頓,忽而沉下聲音:“你當真敢殺我嗎?”
他這話雖是沖着十皇子,但眼神卻悠悠一動,飄向了更遠處穩坐于輪椅中之人。仿佛質問的對象并非是十皇子,而是蕭陵。
蕭陵不發一言,連眼神都未動一下。
“誰想……”
十皇子剛要開口反擊,就被謝玹徑直打斷:“十皇兄,道場上有那麽多箭靶,你為何偏偏看中我這一個?”
十皇子頓時哂笑:“爺願意!”
“那就靠近點,以你的箭術,這個距離想射中,可不是願意不願意的事。”
圍觀的人群中不知誰發出一聲輕笑,在寂靜的武場裏顯得格外清晰。十皇子的臉憋成绛紫色的同時,其它皇子與伴讀們也開始交頭接耳:“這小十三嘴上功夫倒挺厲害,也難怪父皇不顧皇祖母的反對,也要把他從冷宮裏撈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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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聽說他是把父皇哄高興了,才搬到宮裏住的。”
“上不得臺面的東西罷了。”有人淡淡譏諷道。
另一頭,十皇子自然也沒愚鈍到聽不懂嘲諷的程度。他三兩步走到謝玹跟前不遠處,嗡地一聲将弓拉滿:“激将法是吧?你真以為我不敢?”
謝玹不緊不慢道:“你打算瞄準何處?”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想教教你。”謝玹說,“兩丈的距離,若是中了四肢,頂多傷筋動骨,三個月便可痊愈;若是中于髒腑,醫治及時或可一救,頭骨亦然。那你可知,何處能一擊斃命?”
十皇子傻傻道:“何處?”
謝玹卻又不說了,只笑道:“你再靠近些,我告訴你。”
饒是遲鈍如十皇子,也下意識覺得其中有詐。可他被當衆架在火上,四周又都是看好戲的眼睛,實在是拉不下顏面。又仗着手中有武器,便壯着膽子走上前去。
變故就在一瞬間。
十皇子根本沒看清謝玹的動作,餘光剛瞥到一個影子,手中便是一空。
他手中脫力,弓便“啪”一聲掉在地上,而架在弦上的箭,不知何時落入了謝玹的手中。
綁在謝玹身上的繩索因這動作又往裏深了幾分,十皇子頓時大驚:“你……”
然而謝玹并不打算讓他開口。他徒手捏住箭镞,往上猛得一擡——
就那麽一剎那的空當中,十皇子幾乎以為自己要被謝玹當場反殺。嘴邊驚吓的喊聲還沒出口,就見謝玹手腕微動,箭矢一轉,讓箭镞指向自己的喉頭。
“這裏。”謝玹緩聲道,“一個武夫只需要三成力,拉滿開弓,箭射向頸部,貫穿寰椎,便可将人一擊斃命。”
十皇子胸口急促起伏,啞然失聲。
血液順着謝玹的指縫流出,謝玹眼皮一掀,像沒看到似的:“箭簇剛沒入,你就能清晰地聽清它穿過骨骼的碎裂聲,這時血液被堵在體內,尚且不會流出。若是遇上殺矢……”
“像這樣。”謝玹擡起手掌,将箭上的倒鈎展露出來。其中半側因他太用力的緣故,正勾挂在掌心,“嵌入身體,拔出時則會牽連血肉。十哥,殺矢卡在堅硬的寰椎中,拔出來……”
“你別說了!”
十皇子大喝一聲。他仿若已經身臨其境,親眼見到一個人寰椎斷裂,頭顱咕嚕嚕朝自己滾過來,那眼珠子還未閉上,瞳中倒映的是自己的模樣。
生于皇家,皇子們雖少有完全純良之輩,但大多數人未曾睜眼見過鮮血。除了春獵時偶爾獵殺過幾只飛禽走獸,再無其他。
那箭矢原是打算運往邊關的,後翰林院的教院留下一批,供于貴族之子們教學使用,箭镞自然十分鋒利。眼見謝玹手掌心的血湧得越來越兇,十皇子倉皇後退幾步,險些被自己剛才掉落的弓絆倒。
但無人在這時嘲笑他。
四下靜得針落地有聲,圍觀的人群中,警惕有之,驚訝有之,冷眼旁觀亦有之。
謝玹在心中緩緩舒了口氣。
雖說這般做有些出格,但眼下已然是最優解。他倒不是擔心皇子們說閑話,只是倘若今天發生的事傳到某些人耳中,怕是會招致禍端。
不過謝玹心中對此有數。
他胡亂想着,直至感受到手心鑽心的痛,謝玹才終于肯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是夢,自己是真的回到了十五歲的時候。
他的十五歲啊……愚蠢而不自知。
自以為擁有了一方之地,自以為掌握了命運。
皇城尚有歌舞升平,平靜的上陽宮內雖有蔽日的暗湧,但身為鳥雀的他們卻看不見暴風前的雲層。碧水驚秋,黃雲凝暮,誰也未曾發覺。
他還有時間。
謝玹将沾滿鮮血的箭矢扔掉,向後靠在柱子上以便緩解疼痛。
十皇子落荒而逃的背影看起來有些滑稽,他與伴讀二人腳步淩亂,又頻頻回頭,好似背後有洪水猛獸。二人倉皇離開時,剛剛被他們遮擋在身後的人露出衣裳一角,雪般的色澤引得謝玹視線微動。
也就是這一眼,蕭陵轉過頭來,兩人隔空一望,目光猝不及防地交錯在了一起。
謝玹還沒來得及感嘆蕭陵如冰玉般精致的臉,就見那人袖擺一抖,帶起的風将衣袂揚起。原本擱于腿上的弓箭如滿月般在他手中張開,直指謝玹。
即便是困坐在輪椅中,蒼白的手宛如新生的春枝,蕭陵也像一個長歌縱馬的将軍,目光凜然。
四下俱驚。
蕭陵:“站住。”
十皇子背影一僵,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愣愣地盯住蕭陵的側影。
蕭陵将箭矢微微擡起,一字一頓:“箭者,心也。若心中無箭,手中握的便是廢鐵。我方才教過你們,箭之收放有如人之生死。”
他看向謝玹,目光未有一絲波動:“愚鈍之人,又怎會明白箭的意義。”
“嗖——”
流星飒沓,白光如刃。
時間與空間仿佛在此刻被拉得很長,謝玹面無表情地看着箭矢一寸寸朝自己飛射而來。
他在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謝玹想,蕭陵在用他的行動回答——你當真敢殺我嗎?
我有何不敢。
死前被一劍穿喉的印象仍在,這是被烙印于靈魂的恐懼。在這一剎那,謝玹竟還有空想起,蕭陵的箭與那日在紫鸾殿上射殺他的人一樣,既穩又準,是于戰場上厮殺出來的狠厲,裹着寒霜般的殺意。
“铮——”
箭矢刮起的風擦過謝玹的眉側,半根沒入木柱,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一縷斷掉的青絲飄然落于腳邊。
“散學。”
蕭陵随手将長弓拍在腿上,兀自操縱輪椅而去。
作者有話說:
一些閱讀小tip
1.本文大男主爽文流,有些邏輯怎麽爽怎麽來~
2.劇情鋪墊很多,一些劇情設定也不會在一開始全部抛出來,有疑問要麽就往後看,要麽就退出,大家網絡一線牽,珍惜這份緣~
3.事業線和感情線都很粗長,np修羅場有,但不多,主要還是着重于寫受和各個攻之間的靈魂羁絆。
4.祝閱讀愉快~